第二十五章 最后的岚族人
wedmay0621:02:49cst2015
“主子，老爷和小少爷回来了。”
“让他们再收拾一遍。”
“是。”
风中传来消息，蔚蓝荣和蔚蓝朔沿着洛城海岸线南下，已经到高山峡谷虎族领地遮云弯了。她那个没死成的爹和从小不中用的弟弟竟然回来了，蔚蓝城才太平几天？几月前珑岚海战，洛城败得一塌糊涂，蔚蓝雨雨一出洛城海域便马不停蹄地去了珑城，不要脸到极点！
黑牡丹在她指尖绽放、枯萎、发芽……一支黑牡丹穿破窗户插jin猫头鹰的喉咙。柔美的手指刮着蜥蜴冰冷的鳞，墨色唇角勾起，她的眼睛就像趴在她脸上的冷血动物。
“终于清静了。”女人按按眼角，转身上楼。
推开门，里面是一片白玫瑰花海，花瓣月华映透半面妆，她走到遗像面前跪下，照片里是一个穿白礼裙的女人，手捧白色玫瑰，笑容温婉，那张脸，和她的一模一样。
蔚蓝军队浩浩荡荡，穿过遮云弯着陆。
南北无形屏障截断天际喷泉北面，蔚蓝荣带领陆军绕过天际喷泉入城，蔚蓝朔和鲛兽继续南行，通过天际喷泉进入蔚蓝城河到达蔚蓝城。
天际喷泉，中空山岳的奇景，发源地是岚城西面火山林后的绝谷瀑布，瀑布会泽三千里，一股分流向西穿过珑城，在死亡沼泽地段名死亡白河水，一股分流切断中部山石奇窟，豹族熊族领地由此划分，此河便是裂河。裂河向南逆流由中空山岳喷出地表形成天际喷泉，泉水汇聚成河顺流直下流入蔚蓝城。
鲛王从水里翻起来趴在一副白色棺材上，摸着上面缠绕的黑荆棘轻声细语：
“到了蔚蓝城，我会为你重新换一副。”
掀开盖子，迎面扑来死尸腐臭，尸水染黑了白色棺材，他抓起青黑僵硬的手臂轻轻一提，骇人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一具上身骷髅下身腐烂的怪物趴在美丽的鲛王背上，金蓝鱼尾划过一道弧线，银链跟着他往天际喷泉漂去。
白色尸棺被浪打翻，沉入深不见底的海里，空中没有一只鸟。
中空山岳内部。
这里还是没变，绿草如茵，繁花似锦，斑斓的蝴蝶落在蓝色藤蔓上，中央水柱逆流直上，通过顶部石洞喷出地表，他们只要顺着水流冲出中空山岳再跃进河里，顺流直下就可以到达蔚蓝城。
水本自高往低流淌，裂河分流却自北向南自低而高逆流。必须弄些挡箭牌，要不这巨大的冲力不把腰折断才怪！右眼泛出金光，鲛王长出灿金鳞甲护住全身，银色鲛军沐浴金光，纷纷披上淡金坚鳞。
尸水不停地从骷髅青黑色的皮肤里渗出来，他一动不动，接连腐肉的金色独眼不知看向哪里。蔚蓝朔还是觉得不放心，从披甲的后背长出黑色荆棘裹上骷髅伤痕累累的腿，让他死死地贴在背上。
淡金尾鳞的鲛往逆流水柱涌去，有的一过去就被卷入逆流中不见踪迹，不一会白森森的尸骨从水里吐出来掉在地上。
啧！这怎么行！
鲛王让鲛兽们在水柱边围成几圈，第一圈先进水第二圈跟上，抱着同伴的尸体往上游。蔚蓝朔是最后一个入水的，逆流的水柱中密密麻麻都是鲛人尸体，他拿过一个还不怎么碎烂的尸体挡在头顶，顺着水势往上游，尸体被水冲散，他连忙抓过另外一个挡在身前。他不敢回头，紧紧抓住骷髅的手，脸和手臂处的灿金鳞甲已经被激流剥得差不多了……
他摸了摸身后的骷髅，头还在，十指长出尖刺顺着自己的脊梁骨摸上去，黑色荆棘断裂，湛蓝眼中一狠，尖爪抓紧骷髅肋骨挖出那半块血脉石，混着尸水吞进肚里，他抱着骷髅的脑袋看着洛星峦的人形下身被水流撕毁。
金色鳞甲已经全数剥落，出口就在眼前，蔚蓝朔抱紧怀里的骷髅向上一跃，冲出地表从万米高空跌落，他连忙取出鲛王眼，金色鱼尾分裂成两条伤痕累累的腿，无声尖啸，万米之下森林里的黑色藤蔓仿佛受到号召，拔地而起攀沿直上编成一张巨大藤网。
鲛兽死伤无数，有些直接摔成碎片，有些倒在同伴的尸体上昏迷不醒，活下来的不到两百尾。
蔚蓝朔靠在树干上休息，低头一看——
骷髅两个黑漆漆的眼洞瞪着他，洛星峦的鲛王眼不见了！
左眼快滴出血，他跪在尸堆里找，一张脸扭曲可怖。
没有！
不是！
在哪里！
那人没了金色鲛王眼就是个瞎子！
如血残阳泼了他一身，天边烧起来，河水红透，河岸红透。他坐在尸堆里，木愣愣地看着森林尽头。
疏星点点，金色花蕊，墨色花瓣，月华如水，黑牡丹从城堡大厅一直铺到蔚蓝城门，贵气典雅，犹如站在城边穿黑牡丹礼服的女人，她有张不着脂粉的脸。
蔚蓝家的军队终于出现了。
她把双手规矩地叠在礼裙上，低头屈膝：
“父亲。”
蔚蓝荣扶起她：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大事还要等父亲回来拿主意。”
“小朔呢？”
“弟弟昨晚回家，太疲累，现还没醒。”
“我去看看。这次多亏了他。”
“是。”
黑纱帽下一张素颜低眉顺眼。
夜风吹起一片黑色花浪，金色花蕊犹如冷血动物的竖瞳。
天空阴沉，枯枝上落了几只红眼睛的乌鸦。
禾之呼出一口气，把黑发迅速拢起扎好，喝下一大杯水，鼓着青黑的眼睛对罗说：
“沙神破封，我就不信珑梵敢去隐岩城。”
“可奉鑫说……”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你们先吃饭吧。”禾之挽挽袖子，向一楼的地下通道走去。
腐烂腥臭的气味让她几欲作呕，她晃了晃脑袋，脚步愈发快了。
牛头异兽人说那不愿从地下监狱出来的人是岚城的三少爷岚未，骁勇善战，年纪轻轻就带领百万岚族战士穿过绝谷瀑布讨伐珑城，每次打仗他都冲在最前面。岚未变成异兽人后和他的军队一起关在地下监狱十几年。
她站在破碎的铁栏外一动不动。
又来了？
真是不死心。
“我什么都不知道。”黑暗深处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听说你是将军。”黑暗中闪过一道血光。
女孩讥讽一笑：
“你属什么的？”躲在暗处的怪物不说话。
懒得理。
这女孩以为放出监牢里的异兽人就很了不起是么。
她身上的油彩味简直让他作呕！
还有那双黑色的眼睛……他最讨厌那种眼神！
“我看你是属乌龟的。”
蝎子毒钩直指她的喉咙，一只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那你怎么还不杀了我？”女孩伸直细嫩的脖子对准毒钩，眼里无所畏惧。
钩子缩回黑暗里。
“你算个什么东西？跟珑梵比起来连蚂蚁都不是！”
“可我现在还活着。”
“运气那么好的话还怕珑梵？单挑去呀！你能活到现在是万幸！是巧合！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救世主的蠢货！”
指甲陷入皮肉，闷气憋在胸间，一双眼睛愈发漆黑。
“说话呀，你不是挺能讲道理的吗？”
“你的军队，你的战士已经离开，他们没义务陪你在这恶心的监牢里等死！岚将军，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可笑？在我眼里，你就是个龟缩在角落里的可怜虫！”
黑暗中传出可怕吼叫，有什么东西爬上直立的墙倒挂半空，那是……人身蛛腹蝎子脚的怪物！
“我要撕碎你！！”毒钩往她脸上挖过来，她边躲边喊：
“你把这股狠劲用在对付珑族就好了！”
异兽人咆哮着在墙面划出道道深痕。
偷鸡不成蚀把米！
珑巫呢？！那只该死的猫，用到他的时候影子都不见一个！
怪物一爪子拍碎巨大的石块，她往右侧一滚，石头砸向怪物，怪物被砸破了额头反而笑起来，抓起地上一根尖锐的铁栏向她刺过去。
这下玩完了……
没死在珑梵手里，死在被激怒的异兽人手里。
额头裂开，胸口一枚菱形宝石飞起来镶嵌在裂缝中，金羽飘零，太阳光辉刺花了血红的眼。
岚未鼓着眼睛喃喃自语：
“五足倾世，烈阳如火，女神归一，救赦天下。救赦天下？哈哈！”怪物癫狂大笑，毫不犹豫地扬起手中漆黑锋利的铁栏向她丢过去，擦着她的鼻梁插入墙根。
龙珠法杖发出耀眼光芒，凭空一条金色锁链把怪物捆了个结实，怪物狂吼着龇起牙，手臂上长出血红蜘蛛千目，蛇颈蜿蜒，剩下一张流血水的脸，头顶抽出两条赤红触须直劈过来，她抓住触须迅速一绕，异兽人在半空中如陀螺般旋转起来，一放手，“轰！”，岚将军重重地砸在远处。怪物爬起来，蜘蛛腹部泛起红光，蝎钩阴寒，血红千目飞起来笼罩地下监狱，血光道道，穿透那双漆黑的眼。
有许多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那个叫什么李敏的，她要想放弃你，你还不是给我卷铺盖回家？”
“别画画了！我供不起你！”
“你叫禾之？读高一？想不想跟着我一起画画？”
“她妈妈和别的男人跑了。”
“你说谁？”
“高一三班的那个，叫禾之。”
“哦，原来就是她。”
“二少爷需要照顾，小禾，希望你能在珑城好好生活。”
“这就是你的朋友！罗正看着你呢！！”
“我恨你，你还我的小禾！！”
“哎你画的什么啊，这些鸡鸭看起来快死了。”
龙珠法杖掉落在地。
“鹰族快灭亡了，小禾你一定要找到兽王。”
“听说岚城……你不能去！”
“我们要杀了珑玥！！杀了他！！”
“从此天下岚为首！岚为首！！”
黑发裹住她金晶透明的身体，背上金翼失去光芒。
“白痴！”谁又在狠狠地骂她？
回过头，空无一人。
岚未眼底一片阴寒，蜘蛛千目如鬼。
也不过如此，内心阴暗脆弱，空有一个灿烂躯壳。
原来那双眼里的倔强是装出来的。
什么烈阳如火，什么女神归一，什么救赦天下！狗屁！！没人能阻止得了珑咒，二百七十万战士……二百七十万！！瞬间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不知道现在珑族又是怎样的恐怖。
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竟然说他是懦夫，看看现在的她，谁又是真正的懦夫？！太可笑了！！
以为能改变灭亡的结局吗？
以为能拯救世界吗？
你是神吗？
杀了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她就说不出让人心烦的话了。
毒蝎钩子往她头顶挖了下去。
什么？！
一双手抓住他的蝎钩，鲜血奔涌，原本充满绝望泪水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对于没死透的人，大意不得，岚将军！”金色锁链从手心抽出，顺着毒钩迅速缠绕把岚未牢牢封在地上。
龙珠法杖回到手里，太阳光辉再次照亮地狱。
“你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以后别和自甘堕落的人废话！”
蜘蛛千目消失不见，岚未恢复半人半兽的模样，趴在地上不看她。
“不杀了我？”
“只有你能决定自己的生死。或许你觉得这样活着比死了痛快！”
金色锁链消失。
岚未撑起半人半兽的身体，低垂着头不知在念叨什么，嘴角诡异一勾迅速向她跑去，蝎子钩就要戳进她的脖颈！
血一滴滴顺着戳穿她腹部的铁栏落下来。
血红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抵住他前冲身体的女孩。
额前没有菱形宝石，她真的不想杀他！
“你救我？”
那张原本素净的脸染上血污，竟然还有力气扭出个讥讽的表情：
“巧合。”
眼睛漆黑如夜，倔强如初。
罗刚到地下监狱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人身蛛腹蝎脚的异兽人被狠狠踹飞，萤黄兽瞳里一片混沌，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看着那颗浸在血泊里的菱形宝石，只觉从心口开始，冰冷一片。
“白痴！！”他口齿不清地吼。
一只虚弱无力的手止住要杀岚未的野兽。
“他愿意说的，别杀他。”
“珑巫你别动她！你让开。”
淡蓝光团把她包裹起来。
好温暖。
她闭上眼。
蜘蛛千目唤起她心底最黑暗的记忆，要不是这句“白痴”，她早就身首异处了。
罗说的对，这只猫，是她的福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