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重逢
friapr2415:52:14cst2015
飞雪连绵，镇里的孩子们穿着短衣短裤跑在绿茵小道上。
这真是冬天？
她想起八年前的那个糖果小镇。扎冲天辫的男孩，穿粉色裙子的女孩，风筝缤纷，红花遍野……
被大火烧尽。
尸堆里走出一具绿焰骷髅，他伸出没有皮肉的手递给她一条染着鲜血的围巾，上面缝着一只掉了耳朵的棉布小熊……
她紧紧闭上眼，蓝色面纱下隐约透出一张悲伤的脸。白袍男子站在她身后，就像个影子，沉默不语。
安慰她。
该说什么？
他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都被她拒绝，打断。
从未变过。
时间在他们之间失效，日久生情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她宁愿一个人悲伤流泪，也不愿与他一起欢笑，因为他不是那个人。
只能看着她悲伤的背影，连拥抱都显得极其不合适。
从不指望对方能理会这种心思，因为……
他喜欢的人，死心塌地地爱着另外一个人，八年。
甚至会更久。
不被理会的爱恋是一个人的狂欢，只要这个人不放弃，那么这场无声的恋爱就会一直进行。
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只知道，他想坚持的，一定是她。
“你干嘛呢！”女孩抱着手臂瞪着树枝上的那抹金黄，原来是只猫，眼睛明黄如萤。女孩拍了拍旧旧的裙子沿着堤坝走，猫儿立刻跳下树追上去。
暖阳给小镇镀上一层金色的光，雪花飘零，像闪耀银色光芒的细碎钻石。风带来淡淡的海藻腥，洛城海域微泛波澜，空中一只海鸟都没有。
动物总比人类敏感，瞧这只猫警戒的神态。
这里诡异的美丽充满危险的气息。
她把黑发迅速扎起，露出饱满漂亮的额，眉毛不淡，鼻梁乖巧，眼眸精亮，纤细的身材给人感觉弱不禁风，风吹起她的鬓发，发丝飘扬。
快破茧的蝶。
站在不远处的男人打量着她，眉目俊朗，雪发飞扬，胸前一颗金色宝石，正是洛城家主洛星峦。
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女孩不是城堡血脉魔法师的后裔，没有魔魂，连普通城镇人都不是。双眼漆黑如夜，没有嗜血野性，也不是兽人。当初他爷爷洛溟拼了命催动星辰天河水救了千万里之外快死的两个家伙。
另外一个呢？
灰白眼瞳犀利如刀，划破一张温儒的面孔。
哦？猫？她还有兴趣养宠物。
夜风混着飞雪，海上白雾升腾，一条银蛇躺在海里，银光荡漾，有鱼妖跃出海面在雪中轻轻吟唱。鲛人魅音，禁不住诱惑的人就会投海自杀变成鲛兽的食物。
她坐在海边听这只在童话书上的歌声。
海浪微漾，歌声空灵飘渺，似乎来自海市蜃楼。
浑身发起麻，从心口开始。每个毛孔都张开，歌声里似有似无的悲伤钻进身体。
鲛兽，归顺洛城，兽人与魔法师水火不容的场面被打破，这似乎给世界开了个头――兽人是可以与魔法师相处的，应该说是可以被奴役的……
鲛人魅音如泣如诉，就像失去幼兽的鹰人在悲鸣。
魔法师和兽人对抗了千万年，哪是一句“洛星峦洛城主救了他们”那么简单。自从穿越到这个异世，经历的种种打破她在21世纪树立的一切观念。在阶级分明的异世，上天不会免费给一根救命稻草，想活着就要靠自己，也要靠运气。
八年前她没死，是运气。
八年后她没死，是靠自己。
月亮蒙着面纱，不苍白不透亮，像没有焦点的眼睛。
灰蒙蒙的海上隐约透出红光，她站起来往海里走去，脚边的猫跳起来抓破了她的手臂，她像木偶一样继续往前走，漆黑如墨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
飞雪连绵，海浪微漾，歌声消散，洛城海域一片死寂。
金色的猫像一道闪电往堤上跑去。
莲花盛开，水波平静，有银色透明的鲛兽穿梭其中。
莲香清雅，佛灯不灭。
这是哪儿？
忘了自己是谁，来自哪里，要做什么。
脑海空白，灵魂空白，心却没有木讷呆滞，只觉过去种种烟消云散，身体灵魂仿若新生。
黑发飘散，仙带丝缕薄如蝉翼，一粉衣女子停在半空静静地看着她，手指如莲合在胸前，面目柔美安祥如水中清莲。
“你回来了。”女子微笑着说，声音轻得就像飞扬的蒲公英。
她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过来。”莲花圣洁的手向她伸去。
她犹豫了。
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可就是想不起来。
“我等你好久，快过来。”
她没发现自己的身体渐渐透明，情不自禁地触碰美丽的红莲。
突然被抓住手臂，她跌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抬头，对上一双萤黄兽瞳。
男子很高，金发黑衣，一张英气逼人的脸。
他紧紧抓住那条无力的手臂吼：
“醒醒！白痴！！”嗓音粗粝，不像人类。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骂过她，谁呢？
“小禾！喂！”野兽死死地盯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眼。
莲花枯萎，佛音远去。
粉衣女子闭上眼，身体透明逐渐消失，她的黑发就像眉宇间的忧愁，丝丝缕缕飘忽不定，最终消失在一片虚无中。
飞雪落在女孩的鼻尖上。
她想起来了。
很久之前，有个那么一个人，总喜欢潜伏在黑暗里。
她踮起脚尖，帮他剪去挡住眉眼的金发。
他的眼神那么倔强，就像流浪的野猫。
他指着那些死气沉沉的画，对她说：“你还是不高兴。”
他用那双不容欺骗的兽眼盯住她，问：“你站在我这边，是不是？”
他跌倒在地，胸口鲜血淋漓，却依然那么桀骜不驯：“想折磨我？我非要好好活着！”
他化身为兽，从高空一跃而下，像一颗陨落的太阳……
女孩指着他的鼻子：
“你说谁白痴！野兽！”骂得那么凶狠，生怕他听不到似的。
拳头落了空。
金发黑衣的男子渐渐透明，消失在一片夜雪中。
风吹起淡蓝薄纱，奉晶连忙拉了拉，好像躺在旁边昏迷不醒的女孩会突然睁开眼看到她的脸。
白马展翅飞向无星夜空。
那只猫缩在女孩身边一动不动，任由金色皮毛被她眼角的泪水打湿。
马车落在一片贫瘠的土地上，不远处枯枝黑影森森可怖，高墙内的城堡犹如一座坟墓伫立在曙光之中。
“山风自来”。
岚城，奉鑫留下的最后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