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忆中忆(一)
wedmar1113:51:23cst2015
第五章忆中忆
狐蝠入洞山自老,古碑横水莫知年。可怜情路堪长往,两道迷途生死迁……
洗礼古碑,唯感血雨风霜,探询碑身,唯见血痕斑驳,斗然三字,清晰可辨,便是:“生死路”。如此三字,却字若人然,皆备筋骨血肉,血肉骨老,筋藏肉莹,姿态奇逆,尾劲有力。可谓:“一言情仇,叹遍世事无常。两字生死,话尽人间沧桑!”
郗剑在古碑前默然许久,想起了往事……
人生若只如初见,唯念春风弱水迁。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世人心易变。
罗霄雨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世族情,携手重拾昔日缘。
北夷之地,广袤无垠,沃壤千里,人杰地灵。有一盛国,曰:“青丘国。”青丘之国,有狐,九尾。然有古族,乃国之皇室,故称:“皇族”。
待弱冠之年,族人行弱冠礼,启封族印。有一青年,形貌昳丽,八尺有余,血脉浓厚,授任少族长。此人名曰:“郗剑”。
昔时,郗剑年少轻狂,血气方刚,方至弱冠,便要闯荡这浩大的逐鹿原。而他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中夷之地,只为了寻找他儿时的玩伴—烛烽。
烛烽,伊姓,乃中夷炎族后人,隶属炎族四大部落之一,玄武炎部。自幼天资聪颖,血继精纯,以族长育之,待为后继。因炎皇二族结盟,乃世交。有古约:“两族传承之人,若男女,结为连理。若同性,结为金兰。”郗剑自幼与烛烽为伴,情深义厚。
初到中夷之地,乃是十五年前。虽已是暮春,却也一派生机、大好河山。一路劳碌,寻探些许,但见“玄股国”偌大三字映入眼前。
界碑之恢弘,引人赞叹。驻足些许,心有一惊,“玄股国”三字乃人之指力雕琢,入碑三寸,碑高百尺,不存断续。可见此人元气之深、精力之纯,灵力之盛,乃吾等遥不可及。
古传:“中夷之地,有国曰玄股,黎食,使四鸟。”殊不知这四鸟,竟是指上古四大神兽:“苍炎青龙、四灵白虎、朱雀妖凰、玄武蛇龟”。
四兽乃女娲所造,聚灵天地,威临世间。
然上古炎族族长,世称“炎帝”,驯化四兽,以其精血注入本族,遂分四大部落:“苍龙炎部、灵虎炎部、妖雀炎部、玄武炎部”。
四部血脉各异,各有所长,炎帝聚四脉于一身。然岁月易逝,四部争斗,绵绵不休,血脉之力,日渐稀薄。
郗剑看着界碑,愣神稍许,踱步而入。行至丛林百里之外,见一城郭,名曰:“朝歌城。”
虽乃边疆之城,却也人丁兴旺,市井繁荣,城中歌声连绵,引人心动,忘情不已。然而,修炼之人,不乏听出,歌声虽妙,却有妖惑,乃魅术而已。
“想不到,遥遥玄股边疆,市井之人,却有如此修为,扰人心神,忘却刀戈,真乃御敌良策也!”郗剑心中暗叹到。
郗剑御气而敌妙歌,坦然自若。望眼市井,莺歌燕舞,姹紫嫣红,不过是过眼云烟,心若自静,启容他扰?
浮华的城郭内,只留下一个孤零的背影,孤零却暗含朝气,缓缓地向北城门走去。
匆匆数日,郗剑横穿八山,涉过十水,行过百镇。一路茫茫,索然无味。年少之心,日益骚动,修炼之心,日益焦躁,一心想至玄股国都探个究竟。
愈至半月,郗剑终于到了玄股国都——华阳都。
眼前兀然矗立着一座崔巍的城门楼,高约十丈,分有九层,窗若蜂巢,排列齐整,飞阁流丹,气势磅礴。三丈高的城门,宛若龙口,吞吐世人,川流不息。
再观九层之上,层层兵锋凌厉,铠甲粼粼,宛若龙鳞。炙阳下的华阳城楼,似是一条盘延巨龙,一种肃穆之感油然而生。
恍然些许,心生赞叹。郗剑迫不及待地走入华阳城。初入城门,但见市井嬉闹,车马粼粼,人流如织。红砖绿瓦,城阁林丽,颇为欣喜。
眼前景象着实可谓:“河日春荡漾,宝马雕车香。瞩目逐鹿上,谁可比华阳?”
虽是青丘国皇族,郗剑却也不由得对华阳之美,玄股之盛,欣赞不已。少不更事,渐渐沉迷声乐之中,或寻欢作乐,或酒醉痴人,或沉迷声乐……但寥寥数日后,也变得索然无味,不过如此。
游玩数日,郗剑也变得坦然。开始着手正事,去炎族部落寻找烛烽,以解相思之苦,以慰兄弟之情。
炎族虽是玄股国大族之一,但颇为隐秘,不与世争。非生死存亡之秋,不行于玄股世上,玄股先人甚至怀疑炎族古族是否依旧存在,也许在岁月的流逝中,消失了也不无可能。
但郗剑却是了然,毕竟他儿时去过数次。儿时的回忆虽模糊不清,却是依旧那样美好、难忘!
郗剑起身,走出这浮华的华阳城,向玄股国西南隅的罗霄山脉走去。在他的记忆里,炎族部落分布于罗霄山脉诸峰之一的天炎峰附近,似有一城,名曰:“炎城”。城外百里,有一水,名曰:“弱水”。
儿时的回忆,大多发生在这条神秘的河流支流。弱水之流出于罗霄,而西流注于乾江,分流伊水,水浅而缓,然其中多鯩鱼,黑纹狭长,其状如蛇,食之补精气、治瘘疮。
郗剑和烛烽最喜欢在弱水的支流—伊水玩耍嬉戏,打闹过后,便去捕捉鯩鱼,架火而食,伴水而戏,好不快活……
然而,有一次却是个例外。记得,郗剑六岁那年,烛烽七岁。二个孩童一如既往的去伊水捉鯩鱼。
郗剑注目水中些许,不见痕迹,颇为心急。约至正午,仍一无所获,烛烽亦若如此,二人无奈,欲离。
倏然,清澈的河水,闪过一条黑影,黑纹而狭长,足有十寸。郗剑见此,大喜。
“烛烽,快看!这么大的一条鯩鱼。”说着,拍打烛烽宽大的肩膀。
烛烽看见十寸之长的鯩鱼,颇有疑惑,似有不详。然而,郗剑却异常的兴奋,扑入水中,向着鯩鱼游去。烛烽也只好尾随其后。
游至二里,郗剑终于追上鯩鱼,一如既往地捉其尾部,甩其头部,扔至岸上。及二人上岸,郗剑便迫不及待地想观摩一下这条巨鯩。
刚触及鯩鱼尾部,不料,其回身一口咬住手腕,凌厉的牙齿嵌入经脉,竟然在吮吸着他的精血!
“是水蛇!”郗剑大叫,疯狂地想甩掉它。但无论怎样甩动它,都丝毫不松口。
郗剑的精血一滴滴的流入水蛇口中,它仿佛好久没有吸过这么精纯的血液了,目光贪婪而妖艳。
此时,郗剑惊慌失措,脸色也渐渐苍白。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刚刚还在愣神的烛烽,此刻也觉醒了,愤怒的他,不知在哪提出缕缕元气于掌中。
瞬间,一簇绿色的火焰自掌心涌出,烛烽奋力地将其弹入水蛇七寸之处。
但见,刚刚还噬血疯狂的水蛇,已然不动,身分两段。再看郗剑,此刻已是瘫倒在地,面色苍白,双目泛青,手腕之处,隐隐流出黑水,浑浊不堪,散发缕缕黑气。
此刻,郗剑弱小的身躯开始抽搐,全身痉挛,意识模糊,想说什么却听不清,只见两片苍白的嘴唇颤动。
“水蛇,有毒!”烛烽心头一颤,此刻,七岁孩童脑间一片空白,昔日所学,无非是修炼之术,强身健体。这种情况却让他束手无策,心急如焚地看着郗剑落寞的眼神。
烛烽此时面容冷峻,乌黑的眼眸也变得深邃,坦然中竟暗含一丝寒意。
他迅速拿河水濯洗郗剑溃烂的伤口,一只手封住郗剑右手经脉,另一只手挤压伤口。瞬时,黑水涌出,黑气外泄。然而,还有些许黑液残留于创口之内。
烛烽看着已经昏迷的郗剑,泪眸闪烁,心头一横,便用嘴把黑液从创口中吸出,吸一口,啐一口。索幸残余黑液不多,吸了两三口,郗剑便有了知觉,虽仍动弹不得,但已有生气。
见此,烛烽的目光柔和了许多。殊不知他比郗剑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甚至更差。
烛烽颤颤巍巍地背起郗剑,步伐沉重而缓慢,走了约两三步,却又回头,目光闪烁,颇有不甘,虚弱地捡起已是两段的水蛇,缠于双臂之上。
走了不知多久,只见天渐渐朦胧,肃冷的黑暗悄然袭来。面目黑气的烛烽,身躯早已没有知觉,恍若鬼魂一般飘荡,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死,救郗剑!”
眼前的轩辕城门,虽只有几步之远,但对现在的烛烽来说,却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他一步,一步的挪动着脚步,每走一步,如若万千蝼蚁腐噬灵魂,黑气也愈发浓厚,竟在身体四周缭绕升起,凝聚不散。
最终,两个依褛的身影,伫立在了城门前。烛烽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敲响了精铜的城门,声音连绵,闷重而悲凉。
城门大开,倒下了两个孩童……
第五章结束
注:1、人生若只如初见,唯念春风弱水迁……改自清代纳兰性德《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
2、狐蝠入洞山自老,古碑横水莫知年……改自【唐】熊皎《游嵩山》
3、“青丘之国,有狐,九尾。”摘自《山海经-海外东经》
4、“弱水之流出于罗霄,而西流注于伊水,水浅而缓,然其中多鯩鱼,黑纹狭长,其状如蛇,食之补精气、治瘘疮。”
改自《山海经-中次七经》
5、“有国曰玄股,黎食,使四鸟。”摘自《山海经-大荒东经》
6、乾江:暗指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