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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踌躇

  

幸而赵虚明似乎更关切他为陶晚晴所拟修炼计划及其对墨玄丹道研究的相助,而非她对轮回机理的见解。

  终得隙与赵虚明独处片刻,他解释道二人仅知部分实情,望能维持现状。

  赵虚明虽似不以为然,仍承诺尊重其意愿。

  赵虚明趁势问起为何从未听闻墨玄与陶晚晴之事,林昭然坦言全然忘记告知赵、怀二人。

  在他心中,此节与「全盘真相」并无干系。

  赵虚明未再多言,但仍欲与二人谈谈其见解。

  最终他、张明远与赵虚明避入墨玄丹房,图个清净叙话。

  「怎么,还有疑问?」张明远厌烦道。

  「然。非你所想那般,」赵虚明道,「此来实为商议你等日后筹划。」

  「尚在斟酌,」林昭然承认道:

  「师尊须知,自发觉困于此界至今不过一回轮回。前事耗神甚巨,本欲借此轮回稍作休整。我虽逐步构划,仍甚粗糙。」

  眼下林昭然的计划甚是简略:

  借轮回之便敛财聚资;延揽城中(或及国外)各方专家为研究员、探察者与教习;

  接管织网者罪犯联络网,或可化为己用;

  与织网者聚落交易心术秘传;

  盗取术法行会档案与各术法藏书(包括学院典籍),搜罗情报与禁术。

  「我以为你该多用心术。」赵虚明道。

  「什么?」林昭然蹙眉。此等建言实属罕见,「此言何意?」

  「我是说,你当以心术攻袭术士,窃取其秘,」赵虚明直言不讳,「不唯术法与修练法门,更可取其把柄,迫其就范。」

  「您……您当真要出这等主意?」张明远难以置信道。

  「你等时日无多,须得赶超红袍人并寻得通往真实之法,」赵虚明道,「纵是我,面对此等重任亦觉棘手。合该善用已有手段。」

  赵虚明默然自襟内取出一厚册笔记递与林昭然。启视之,但见满纸名姓、住址并简短注记。

  「此中诸人或可助你精进技艺、追查关键情报或材料。

  然非皆愿相助,有时你所亟需之物,彼等断不肯轻授。

  逢此情形……我建议采取更激进,乃至违律之法迫其就范。」

  待赵虚明言毕,林昭然只觉掌中笔记重逾千钧。虽知是心神作祟,仍难释怀。

  「您不知所求为何。」林昭然涩声道,强抑将笔记掷还的冲动。

  「大抵不知,」赵虚明颔首,「我平生未尝陷你般境地,纵遇之,亦疑能否应对。尤在你这般年岁。」

  「您要我攻袭无罪之人,仅因彼等怀我所欲之物,」林昭然道:

  「此等行径易蚀人心志。我连对织网者下此辣手后皆寝食难安。实不愿沦为习于此道之辈。」

  「那便权当未闻,」赵虚明道,「我只建言,无权强求。若自觉毋需行此手段,或恐失却不可弃之物……便莫为之。简略如此。」

  二人默然对视,林昭然指节攥得发白,紧攥笔记。

  张明远惶惑无措,惴惴观望,似防二人争执。

  最终赵虚明打破僵局,伸手将林昭然仍紧握笔记的手推向他胸前。

  「无论作何决断,笔记且留着,」赵虚明道,「横竖有用。」

  言罢,赵虚明礼辞而去。

  待其离去,林昭然最后瞥了眼笔记,愤而重掼于墨玄丹案之上。

  「真是最糟的休整。」他恨声道。

  张明远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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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虚明离去未久,林昭然亦踱出宅门。

  他并无特定去处,只欲暂离屋宇片刻。

  据他所察,此乃独处唯一法门。

  宅中余众皆觉他与赵虚明间生了龃龉,频来探问。

  他知彼等出于好意,然实惹人烦厌。

  诸般诘问尤显不便,因他皆无法作答——除非道出轮回本质及其他诸多隐秘。

  或许他本无资格恼火。

  观其所藏秘辛之巨,彼等好奇实属应当。

  然他此刻心绪不佳,难持体谅清明。

  不若暂避众人,待冷静后再作计较。

  幸而张明远未尾随而来。

  林昭然暗记日后当谢其体恤。

  他于青云城街巷信步良久,浏览店铺,观望行人。

  终觉无趣,遂决意重游旧日重要之地。

  他探访了初入轮回时所居学阁提供的寮舍(现已有他人入住),在屋顶静立片刻,沐风俯瞰城郭。

  随后潜入城下地宫,行经织网者聚落空寂廊道。

  末了行至天坑畔,凝望其无底深渊,漫思太古囚牢是因天坑而设,抑或天坑乃囚牢所生。

  离了巨型灵脉左近,他撞见一小群窥脑鼠匿于邻屋阴影中。

  因他未再刻意搅乱入侵,兼近日事繁,几将此辈忘却。

  他自信心术早已超越鼠群伤己之能,故不复旧日惊惧。

  嗯……

  他忽起念,将一道心灵窥探刺入某鼠,试图与集群意识对话。

  或可利诱胁迫其倒戈?

  至少令其如效忠入侵者般为他搜集情报——细作效忠多方岂是首例……

  连接集群易如反掌。

  因集群意识特性,其无法如他般施展心灵护盾,唯赖个体鼠辈心神冗余及聚合后的庞大灵能对抗敌手心术修士。

  然与之交谈,果如所料艰难异常。

  鼠群视其每次接触皆为攻击,每建立心灵连接便猛烈反扑,发觉「反击」徒劳后更果断切断个体与整体的联系。

  最终,当林昭然拒止接触尝试并渐增心灵窥探之侵略性时,集群意识索性舍弃他所困的整群鼠辈,将其全数断开连接,以免再受纠缠。

  林昭然仅略感失望,续向前行,甚至懒得诛杀那些惊惶失群的窥脑鼠。

  横竖无益。

  然驱使窥脑鼠之念仍萦绕不去。

  该如何使鼠群听其言?

  持续骚扰直至其厌烦回应?

  若易地而处,他或会打破沉默喝令对方住手。

  或能奏效。

  但他或许将人类思虑过度投射于鼠辈聚合意识之上。

  若欲与集群意识对话,恐须先擒获一鼠,将其更牢固地绑定于集群,教它们无法断联弃子。

  他在近处长椅坐下,取出笔记簿,开始勾勒「锁定」窥脑鼠于集群的术法符箓构架:

  一个金属笼辅以三重叠加禁制,应可……不,此法难成。

  或该自建连接而非强化既有之链……若在五六鼠身上置小型标记,或可产生共鸣……

  未几他不得不暂搁谋划,因暮色渐垂当归宅。

  横竖完善设计尚需数日。

  且此刻心绪已舒,无须再避居赵兰宅邸。

  林昭然自觉蹊跷:设计联络窥脑鼠之法竟令他满足。

  究竟钟情于此间何物?

  细思之后,他悟出因此乃他确知解法之题。

  虽不谙何种方案最佳,却非如轮回困局那般全然无解。

  他不知如何追踪五把秘钥,纵使得手亦未必能携张明远同入真实世界;他不知如何寻觅连其显赫世家都无从追踪的少年。

  非但缺乏达成此等壮举之能,他甚至不知需何种技能。

  如此观之,赵虚明所倡之事果真必要么?

  徘徊之际他已翻过其所赠笔记。

  其中所荐之人,或有擅占卜心术者,或可助他搜集情报。

  但大多仍偏重寻常术法。

  他所困者,大抵是讯息之匮。

  精进术法于此可有助益?

  或有可能。

  纵寻得秘钥,岂能不经一番术法周折便唾手可得?

  依他运数,怕是渺茫。

  而脱离此轮回之法,无论终局如何,必远非现今所能企及。

  更不必说红袍人之患——若脱出轮回,终须与之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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