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痴情苦 第一百六十二章 悲欢离合（七）
玄矶眸光一凝：“好，那便开启伏魔阵。”
音落，他双手结印，启动了伏魔咒。
霎时，天地变色，雷云滚滚，无数道雷电在云端集结，将落不落。
伏魔柱上一道道金光荡漾开来，生出刺眼的光芒，欲上苍穹与那雷电合二为一。
“启。”玄矶爆喝一声，一道法诀丢出，突见雷电云集的伏魔台上，无数雕刻着的古老符咒从伏魔柱上缓缓脱落，在虚空之中形成了一座伏魔阵。
以雷电为引。
“轰隆隆”
雷电的光亮映射了半边天际，轰隆一声降下，粗壮如千年古树，需以百人徐徐抱之。
“啊……”
紧接而来的，是女子撕心裂肺的痛呼之声，似要划破天际般，响彻苍穹。
姹紫被禁锢在虚空之中动弹不得，第一道雷电降下之时，她只觉全身气血翻涌，像是整个人快要炸裂开来，疼痛入骨，肝肠寸断。
丝丝闪电在她的身上游离，额心彼岸花印经过雷电的洗礼，像是被压制了般，竟渐渐暗淡了下去。
紫眸中悲愤难平，双目欲裂，她动了动唇，嘶哑道：“枉你们自称救苦救难的神仙，手段竟也如此残忍……咳……”
嗓子干哑疼痛，话还未完，一口鲜血自她口中喷出，落在了颜色鲜明的大红嫁衣上。
唇角动了动，怒气在眸中不停翻涌，却是无能为力。
伏魔台下，有人回道：“残忍又如何，你生而为魔，自当该诛。”
“生而为魔？”姹紫胸口剧烈抖动，她凄然一笑，道：“你们说我是魔？又有何凭据？”
“生而为魔，这就是凭据，”那人继续道：“像尔等妖物，本就不配存活于世间。”
姹紫听罢那人的话，忍住周身袭来的疼痛，仰天大笑道：“呵……生而为魔，就不配存活。呵……当真是好大的一个笑话。”
音落，她的周身死气暴涨，越发浓烈，随着她癫狂的嗤笑声，伏魔台上也跟着变了样子。
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见伏魔台上空降下的雷电之中竟源源不断涌出死气，似有黑云压顶的预兆，将要把那道道雷电吞噬。
姹紫接着道：“叫洛安来见我，否则，我便让他守护的神界成为坟场。”
生也好，死也罢，她都无所谓，她只想跟洛安要一个答案。
哪怕那个答案带给她的是绝望，她也甘之如饴。
“休要放肆。”玄矶闻言暴怒，再一次掐诀，驱动伏魔柱上阵法，加强其威力。
历时，从天而降的那道雷电光柱又粗壮了些许，带着震耳的轰隆声朝着姹紫头顶落去。
姹紫紧咬唇瓣，似认命的闭了闭眼，已是放弃了生还的希望。“冥王哥哥，寂夜，再见了。”
一道雷电就可让她十万年的修为毁于一旦，成为废人，由此可知，这第二道雷电降下，应是要了她的命。
有风拂来，撩过她的发丝，将她被冷汗打湿粘在额角的乱发一并撩起，在虚空中翩翩起舞。
即便是如蛇蚁虫鼠钻心蚀骨的疼痛袭遍她的全身，她也紧咬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只因她在等，等一个人，等一个答案。
只是如今，怕是没有机会了。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再次在耳畔响起，她绝望地闭眼，似已看到了自己将要魂飞魄散的惨状。
“你以为，神尊还会来见你吗？别痴心妄想了，只要你一死，我们就会踏着你的尸体步上那九重天阶，行大婚之礼，姹紫，这一次你输了……输的很彻底。”
震耳欲聋的雷声之中，隐隐夹杂了一道女子妩媚的声音传来。
诛人诛心。
不得不说，玄卿的这最后一句话，已让她彻底心死。
踏着她的尸体步上九重天阶么，既然他们非要她死，她就偏不死。
双眸倏地睁开，像是踏着遍地骸骨而来的地狱魔神，死气、煞气在她身上凝结，她欲要用力全力迎上这道天雷。
却突闻耳侧响起寂夜那道妖冶魅惑的勾人声音。“阿紫……”
“寂夜……”
电光火石间，一道紫色身影撕破虚空飞来，挡在了她的身前。
“不……”姹紫惊恐的睁大了双眼，想要将他推开，可是为时已晚。
“轰隆隆……”
“阿紫，别怕，有我在……”
雷声轰鸣，她忽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寂夜，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她双眸含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雷电落到寂夜的身上，而无能为力。
寂夜身形一晃，自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比之来时说话的声音明显虚弱了不少。
“君父，是寂夜……”伏魔台上，忽然响起玄卿那道略带尖厉的嗓音。“君父，快，再次启动伏魔阵，让他二人有来无回……”
姹紫脑中一片空白，哪怕是已经听到了玄卿的那句话，可她就像是已经傻了般，只呆呆看着寂夜那张近在咫尺，惑人心神的妖冶脸庞，而失了神。
泪水不知不觉间溢了满脸，她突然“哇”的痛哭出声，忙回拥住摇摇欲坠的寂夜，哽咽道：“寂夜，你怎么这么傻……”
她本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可他的到来，让她猝不及防，以至于她还没有来得及用尽体内储藏的最后一丝死气与天雷互搏，他就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用他那高大伟岸的身躯替她挡下了那道天雷。
若是没有他，她此刻恐已魂飞破散。
可他的到来，却只是在延迟她的绝望和痛苦，他用命为她挡下了致命一击，换她无恙，却也终难逃一死。
上古伏魔阵，伏的本就是魔，而她不是魔，加之身上有洛安的上古之心护体，受到的攻击自然也就会弱上一些。
可寂夜，是实实在在的魔，在伏魔阵下，任他修为逆天，也难逃一死。
心，痛如刀割，泪水鼻涕流了一脸，比之受第一道天雷的时候还要狼狈。
她最害怕的事终于还是来了……
这场无硝烟的战乱里，她终于成了那个不可饶恕的罪魁祸首。
“轰隆隆”
雷声再次响起，眼看着第三道雷电就要降下，姹紫忙将寂夜抱紧，欲要与他换个位置。可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挪动他分毫。
寂夜抬袖一抹嘴角溢出的丝丝血迹，露出一个足以魅惑天下众生的笑容，虚弱道：“阿紫，我说过，会护好你的。”
他终是没有食言。
哪怕以他之命换她存活于世，哪怕不能跟她在一起，他只要知晓她活着，便什么都够了。
“寂夜，不要……我不要你死……我不要。”姹紫连连摇头，痛哭失声。
悔恨在她心中缠绵，又是一道雷电落下，寂夜被击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清明的眸子渐渐涌上了几层薄雾，好似看不真切般，仍凭着最后的意志护着身前那道娇小的身影。
他勾了勾唇，似满足地道：“阿紫，你知道吗？我这一生最美好的记忆，莫过于那彼岸花海中不经意的抬眸……”
从此，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便似刻在了他的心上，让他再也无法抹去。
他永远也不会忘却，初见时，姹紫那张笑容明媚，澄澈如水，干净透明似永远不染尘埃的脸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的模样。
状似天真的摸着他的心口略带失落地说：“这里……会跳。”
那时他便在想，如她这般的女子，生来就应该被人宠爱的罢。
所以，他后来才会偏离自己的轨道，违背自己的本心。
所以，他才会在此刻，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
悲痛欲绝的声音不停在耳畔回绕，他听她道：“我知道……我知道……寂夜，你不要说了好不好，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因着受了多日折磨的面上已经憔悴了不少，这一哭，姹紫双眼更是红肿的厉害。
落在寂夜眼中，更让他觉愧疚。
“走不掉了……”他摇摇头，用怀抱禁锢住在他怀中乱窜的姹紫道：“阿紫……你听我说……冥王已经在来救你的路上了，你只需再撑一撑就好。”
而他现在所能做的，便是撑到墨离到来。
“我不要……我不要……寂夜，你若死了，我便陪你一起死，你忘了吗？你曾说过的，我死你死，我生你生，我都还没死，你又怎可先丢下我。”许是情绪太过激动，她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好似她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哭。
“轰隆隆”
又是一道雷电降下，这一次，寂夜被那雷电击得彻底倒在了地上。但他仍将姹紫死死护在怀中，笑着安慰道：“别哭了，傻丫头，你忘了我可是魔尊，不会这般轻易死去的，你放心……”
“可是我怕……”姹紫不停抽噎。“寂夜，你不要死好不好，我们……都不要死。”
只要不死，一切都可以重来。
“阿紫……以后，对自己好一点……”寂夜无奈的摇了摇头，用尽全力在姹紫额心落下一吻，道：“永别了……”
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体力正在一点一点流失，或许下一秒，他就会灰飞烟灭，消弭于世间。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突然腾起漫天金光，粗壮如柱，刺眼夺目，似要穿透他的身体般，极速而来。
“轰……”
如雷贯耳的轰隆声在他身后止歇，一丝不漏的从他的后背钻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好似他现在已经成为了雷电的载体，面容扭曲之下，道道细若金蛇的雷电在他身上游离。
黑烟袅袅，
“……”
一声清脆的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摔落在地，与地面摩擦发出来的声音。
“不……”
似痛彻心扉的哭喊声响彻云霄。
姹紫还没有来得及与寂夜做最后的告别，便闻肉体炸裂的声音在耳旁忽然响起，她抬眸，双眼越睁越大，惊恐道：“不要……”
紧接着，一道强大的冲击力袭来，她那只还虚伸在半空之中的手触了个空。
寂夜的身体炸裂成碎片，消散在虚空之中，残留的雷电余威威力巨大，将姹紫击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了透明的结界之上。
她无力的摔倒在地，周身疼痛入骨，怎么也掩盖不住心间的疼痛。
“不……”
万念俱灰。
绝望的声音似要划破苍穹般，震得在场已经封了听识的众上神耳膜出血，痛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