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过去的未来
自此后,颜雪再不曾做那些未来悲惨世界的怪梦,她用一生了结了那些情义纠葛,她在大明王朝的澹舞园安然入睡,
神剑山庄已经是执江南武林牛耳者,颜雪就是江湖新的女皇,司马俊本以为颜雪会眷顾那一世的相知相守,那一世的爱情,他本想着可以凭借自己的武功才学帮助颜雪称霸武林,然而没想到,这一世的颜雪更看重身份和地位。
司马俊舍不得离开,可是又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他忍不住把那一世夫妻的荒诞故事告诉了庄秋水和月铃儿,没想到两人并没有嘲笑他的无稽,也没有责怪他荒唐,反而很真诚的相信,那是他和颜雪真实的一生。
“可是,已经过去了。”庄秋水明白司马俊的心思,他看得到司马俊眼睛里的痛苦。
“应该说,那毕竟已经是过去了的未来。”月铃儿很喜欢这个故事,她也想和庄秋水一起去未来世界看看玩玩。
“你有幸记得一世,没有喝孟婆汤,没有忘记她,难道还不是足够幸运吗?”庄秋水道:“司马,人要知足,想一想楚楚和你,再想一想颜雪与你,颜雪至少已经陪了你一辈子,还不够吗?”
司马俊闻言,仰头,闭目,眼泪忍不住的滚落,是啊,谁说不是呢?颜雪至少已经陪伴我一辈子,足够了,足够了。
隔日,司马俊三人向颜雪告辞离开了澹舞园。三人去了仁和巷,在李济民的平等医馆暂且安住,平日里也帮着干些配药照顾病人的杂活。当然,月铃儿是不干这些累活脏活的,她依旧兴致勃勃的每日游山玩水。玩累了,回来再欺负欺负庄秋水,和司马俊捣捣乱,第二日继续又去玩乐。她快活的生机勃勃,她是懒,可是庄秋水忍得,庄秋水愿意承受。世界上并没有一对绝对性格合拍的人儿,有的,只是相处时彼此的智慧和爱护。有爱,愿意为情人付出,有智慧,愿意为情人忍耐。
“你和月铃儿为什么这么好?”司马俊在午后问庄秋水,月铃儿的背影刚刚快乐的飘出医馆门外。
庄秋水懒懒在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晒太阳,像一个大猫,舒适的伸了伸懒腰,懒洋洋的道:“她让我变成更好的自己。为了她,我愿意改变自己。”
“可是,现在大家都说,爱就是上天注定的,爱就是不需要改变自己,如果那个人爱的不是这个本来的自己,就不是真爱啊。”司马俊道。
“一个人无法走过同一条河流两次,事实上,改变的又岂止是河流,生生不息,便也念念流转,没有同样的河流,也没有同样的自己,若没有改变,也没有了生机。说要爱那个本来的自己,是一种固执,是把一些习以为常的生活习惯误以为是自己。”庄秋水说了一大段话,从身旁的桌子上拿了竹杯喝了口水,才又慢悠悠的道:“所以,爱,就是改变自己,让自己每一天都变得更好,更能够付出爱。”
司马俊听呆了,这样的爱情论调真是闻所未闻。
司马俊本来心灰意冷,打算就此退出江湖,便跟着李济民行医救济危难,也算不枉此生。可是,他却不是个学医的料,那么多草药,他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谁,鼻子也不够灵,倒是庄秋水,每一件草药分辨的清清楚楚,药性名称全都一清二楚,李济民都恨不得能跪求他接自己的衣钵,奈何庄秋水却志不在此。真是天意弄人,司马俊求而不得,庄秋水得而不要。
住的时日久了,司马俊发现李济民一直在苦苦支撑着医馆,他有济世救民的心,医术高活人无数,却因为大都是穷苦人家,便是药钱,也有许多都是李济民老先生自己出的,更别说为了给病人看病,常常要出急诊,提着药箱,奔波在苏州府的小巷子里,几十岁的人没攒下什么家底,有的只是一个沧桑的背影。有了这样的发现,司马俊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厚着脸皮吃李济民的,虽然人家不说话,可是自己不能不要脸。
庄秋水虽然很有钱,可是司马俊也不能总是依赖他。无奈之下,司马俊只有去找活干。他又不想再遇上颜家的人,所以凡是和颜家有关系的商铺字号他都不能去,诺达的苏州府,要找和颜家无关的店铺还真不容易,有那么几家盐商当铺酒楼茶馆,也都不要他。
跑了十几日,司马俊都没有找到活干,他有些颓废,这一日窝在医馆里,和庄秋水一起晒太阳。
“若说我养着你,会不会有点儿怪?”庄秋水笑道。
司马俊长叹一声:“不是一点儿,是太奇怪了。”
“看来,我只能给你加油,督促你继续找活干了。”庄秋水道。
司马俊皱眉,点头,“天无绝人之路。不过实在是运气差了些。”没有功名,没有门第,江湖上,因为颜雪,无颜在神剑山庄江雪号混事,因为楚楚,无颜去北平留在广德号闯荡,真是,茫然四顾,能走的路一时仿佛都被走绝了。
一片厚重的云飘过,遮住了阳光,才觉得天气是有些凉了。
“司马大侠可在?”随着声音一个人走了进来。医馆的大门平日里都是敞开着的,方便病人往来,所以谁都可以进来。
司马俊闻言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锦绣华服身材略微有些矮小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庭院里微笑的看着他。司马俊有些惊讶的张着嘴,这不是郭垢吗?他怎么来了?
“庄大侠也在啊,呵呵。”郭垢打过招呼,走到司马俊身边坐下,道:“司马兄,许久不见,一向还好?听闻你近来在苏州府找事做,若还没找到如意称心的,不如来我这里帮我做事如何?”
“可是,过往你我之间的恩怨?”司马俊奇怪的看着郭垢。庄秋水也摇着手中扇一脸有趣的看热闹。
“江湖事,江湖了。过去的就都过去了。”郭垢一笑,道:“我知道你们一直觉得我是坏人,是敌人。可是,你们若肯仔细想想,我郭垢,和武城雨,和颜雪,和公冶华,和他们所有这些人有什么分别?不都是出来混在江湖上讨口饭吃吗?如今,我想,司马兄也一定是遇上了难事,才这么卖力的四处找事。生活,不正是如此吗?我们总得挣扎着求生。”
司马俊笑道:“你倒是想得开,一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豁达。”
“也许是你一向把我看小了。”郭垢的眼神中闪烁着某种骄傲和自尊,他还是如同往常一般笑的和气,姿态谦卑,像往常一般有一种让司马俊讨厌的态度。然而,这一次,他眼神中闪烁的光芒,却击中了司马俊,让司马俊心中一动。也许,他真的看小了郭垢。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找我做事。”司马俊道:“我也不瞒你,你想必也猜到了,如今我落魄缺钱,确实需要事做。”
“为什么不找你呢?别人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你的才能,你我若联手,何愁大事不成?”郭垢笑道。
司马俊道:“一个月,至少要三两纹银!”
郭垢低头一笑,道:“好,如果合作愉快,事业发展,我不会亏待司马兄。”
司马俊道:“郭当家,以后还是叫我名字就好,如今我已是你的属下了。”
郭垢道:“哪里,哪里,大家都是兄弟,别客气。”又看了庄秋水一眼,庄秋水大笑,道:“我很有钱,非常有钱,不需要找事做,更不会做你的属下。”
郭垢谦卑的笑道:“那是,那是,庄大侠自然与众不同,非常不同。”
郭垢会来找司马俊,其实也是情势所迫,司马俊缺钱,而他缺少实力。他能得到苏州府天珠号当家的位置,是因为刘孝宝,而如今刘公公失势,一众干儿子之一的刘孝宝也倒了霉,郭垢失去了靠山,处境危险,随时有被武期狂换掉的可能。更让他憋屈的是,武期狂把火魔和情魔安插在苏州府,两个人都不太把他看在眼里,处处和他作对。他虽然不喜欢司马俊,可是却需要司马俊,他清楚司马俊的实力,只有他才能对付火魔和情魔。
司马俊去了苏州府芳草巷的天珠号做事,毕竟是份体面的活,而且薪水是他需要的。郭垢的天珠号开赌场、青楼,卖盐,盐价高的只有少数有钱人吃得起,他告诉司马俊,他们是服务富人阶层的,是高端事业。司马俊眼前所见,天珠号中往来确实无白丁,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天珠号也真的挣到钱,很多钱。
有钱,还能说什么?
若不是郭垢,司马俊连一个月三两纹银都挣不到。天珠号不正?然而,至少在这里能够活的很好,活的像个人样。赌博、盐、青楼等等生意,郭垢并没有让司马俊涉足,这让司马俊至少可以告诉自己,他没有亲手去做伤天害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