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火墙灭了。
空气里全是烧焦的臭味和血腥味，很难闻，让人喘不过气。
城墙下面，到处都是丧尸的尸体，黑色的血流得到处都是，在地上积成了一滩一滩。天边已经开始发白了。
没人再欢呼了。
周围只有小声的哭泣，还有罗浩他们清点人数和伤亡的喊声，嗓子都哑了。
温雅思站在城墙上。风吹着她的头发，但吹不走那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看着墙下，幸存者们正往下走，默默地搬运尸体，或者给受伤的人包扎。
每个人脸上都是累和麻木。
打赢了，但代价太大了。
温雅思正想着，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一件还带着温度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衣服上有一股硝烟和血的味道。路野从后面把外套的领子给她拉好，裹紧了。
“回去。”
路野的声音很低，也很哑，听起来像是在命令。
温雅思没动，眼睛还是看着墙下。
她看到一个很年轻的女孩，正跪在一个死去的队员旁边，身体一直在发抖，想哭又哭不出声音。
温雅思心里堵得慌，很不舒服。
路野站在她旁边，没有再催她。
他只是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腰，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膝盖下面，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背，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路野！”
温雅思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地就抱住了他的脖子，怕自己掉下去。
周围还有些队员在忙，看到他们这样，都很有默契地转过头，假装在看别的地方。
路野什么话都没说，抱着她就走。
他脚步很快，也很稳，大步走下了城墙，往他们住的房间方向去。
温雅思靠在他的胸口，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很有力。
刚才心里那种堵得慌的感觉，好像好了一点。
回到房间，路野用脚把门带上，发出“砰”的一声，外面的声音一下子就听不见了。
他走到沙发旁边，弯下腰，小心地把她放在沙发上。
沙发很软，她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放好她之后，路野转身去桌边倒水。
温雅思这才注意到，他的后背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作战服都划破了，血流了出来，现在已经干了，变成了暗红色。
“你受伤了……”她开口想说。
路野像是没听见，他拿着水杯走回来，蹲在她面前，把杯子递到她嘴边。
“喝水。”
他说话的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但递杯子的动作很轻。
温雅思看着他，没有去接水杯，反而伸出手，想去摸他背后的伤。
路野身体侧了一下，躲开了她的手。
他皱起眉头，把水杯又往她嘴边送了送，很坚持地又说了一遍。
“喝掉。”
温雅思看他这么固执，只好张开嘴，就着他的手，把一杯温水全都喝了。
热水喝下去，胃里暖暖的，身体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到自己有多累。
浑身上下都酸痛得不行，骨头都像是软的。
眼皮也特别重，几乎要睁不开了。
“我去叫陈默，让他来给你处理伤口。”她撑着沙发想站起来。
路野伸出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力气不算大，但她就是站不起来。
他还是蹲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她。
他的眼睛很黑，里面的情绪很复杂，温雅思看不懂。
他就这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另一只手，用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眼睛下面的黑眼圈。
“雅思。”
他叫了她的名字。
然后他说：“别怕。”
温雅思的鼻子突然有点酸。
她其实不怕。
从她重生回来开始，她就告诉自己不能怕。
她只是觉得太累了。
她摇了摇头，想说自己没事，但喉咙里像堵了东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路野没再多问，他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可以更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温雅思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味，还有一股让她很熟悉的，只属于他的味道，这让她感觉很安心。
她干脆闭上了眼睛，听着外面若有若无的声音，脑子里却很乱。
那些死掉的队员，那个哭不出来的女孩，还有李怡软，周铭辰……
上一辈子的事，和这一辈子的事，全都在她脑子里转来转去，停不下来。
就在这时，她的小腹，突然有了一点很轻微的动静。
那一下很轻，一下子就过去了，她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温雅思的身体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立刻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集中全部注意力去感受自己的肚子。
过了几秒钟。
又一下！
这次的感觉比刚才要清楚多了！
不是错觉！
温雅思猛地睁开眼睛，连呼吸都忘了。
下一秒，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就翘了起来。一股巨大的高兴从心底冒出来，让她眼睛都感觉有点热。
她一把抓住路野放在她腿上的那只手，抓得特别紧，连声音都开始发抖。
“路野！”
她喊他。
“快！”
“你快摸一下！”
路野被她这一下弄得愣住了。
“怎么了？”
他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另一只手立刻就要来摸她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发烧了。
那个笑容，就像个小孩子拿到了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又高兴，又得意。
温雅思看着他，也忍不住跟着笑。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硬硬的短发。
窗外，天已经完全亮了。
有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了进来，在地上形成一道光。
光里面，能看到一些很小的灰尘在飘。
一切好像都在变好。
温雅思没管他，抓着他的手，直接按在了自己肚子上。
“他动了！”
她的声音很激动。
“路野，宝宝他动了！”
路野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的视线从温雅思的脸上，移到了自己的手上。
那只手正被她按在肚子上。
他喉咙动了动，过了好一会，才挤出一个字。
“动……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傻。
温雅思温柔的看着他，轻轻点头，眼睛里一直在盯着他。
“刚才动了两下！你别动，他可能……”
她话没说完。
路野手掌下，突然感觉到一下碰撞。
咚！
路野身体震了一下，突然睁大眼睛。
这位杀伐果断的基地指挥官，此刻却完全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温雅思的肚子，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傻笑。
他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楞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温雅思看着他傻笑的样子，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之前的疲惫感好像都散了。
“感觉到了吗？”她笑着。
路野还是没说话。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抽回手。
接着，他做了一个温雅思怎么也想不到的动作。
他单膝跪在地上，身体慢慢前倾，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
他的动作看起来有点笨。
温雅思感觉到他微凉的头发擦在肚皮上，痒痒的。
她的脸有点热，但没动，就让他贴着。
“喂？”
路野对着她的肚子，压低声音，严肃地喊了一句。
“……”
肚子里没反应。
温雅思看着他，笑得肩膀直抖。
路野的脸有些红，他“干咳”一声，换了种口气，对着肚子。
“臭小子，听到了吗？”
“我是你爸。”
“以后不准再踢你妈了，听见没有？不然等你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刚说完。
咚！
又是一下，力气比刚才还大，正好顶在他耳朵贴着的地方。
路野：“……”
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僵了几秒。
然后，他慢慢抬头看着温雅思，咧着嘴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