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对齐颗粒度
十月京城，秋意已浓。
金黄的银杏叶点缀着大街小巷，为这座古老帝都平添几分诗意。
十月十二日，周五上午。
王盛刚刚结束一个关于《博物馆奇妙夜》内部场景搭建进度的会议，李婷婷便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传真件，步履略快地走了进来。
“王总，新线影业方面的正式回复。”
李婷婷将文件轻轻放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他们发出了会谈邀请，希望您能前往美国洛杉矶，与新线影业国际部的高级副总裁凯文·布朗先生及其团队，当面商讨《功夫足球》的北美发行以及未来的战略合作可能性。他们建议的时间是……十月二十二日，下周一。”
王盛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传真纸上清晰的英文打印体和那个醒目的新线影业Logo。
回复速度比他预想的要的多，看来成龙那边的牵线搭桥，是卖了力气的。
“十天时间……”
跨国商务会谈，尤其是与好莱坞主流片商的首次接触，绝非小事。
这不仅仅是讨论一部电影的发行事宜，更可能是为盛影传媒，乃至为他个人未来在国际市场上的布局，敲开第一块砖。
“我们需要时间准备。”
王盛语气平静道，“回复新线，感谢他们的邀请，我方原则上接受。但考虑到行程安排与准备工作，建议将会谈日期定在十月二十九日，下下周一。同时，要求他们提供更详细的会谈议程和参与人员名单。”
“明白，我马上安排回复。”李婷婷迅速记录下要点，接着问道，“那出国的手续……”
“立刻启动。”王盛斩钉截铁，“你亲自跟进，协调公司行政部和外联部，确保所有环节万无一失。”
“好的。”
……
接下来的几天，盛影传媒总裁秘书处和相关部门进入了高速运转状态。
2001年，中国公民因私出国，尤其是商务出国，手续虽已比早年简化许多，但仍需经历一系列步骤，绝非易事。
首要任务是办理护照。
王盛虽身份特殊，但也需遵循基本流程。
公司行政部迅速备齐了他的身份证、户口本原件及复印件，以及公司在工商部门注册的相关证明，前往京城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提交申请。
得益于提前预约和材料齐全，加上王盛本身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护照申请进入了“绿色通道”，加急处理，预计五个工作日内可以领取。
这为后续步骤争取了宝贵时间。
紧接着是美国签证。
这是最关键也最具不确定性的一环。
此时美国B1/B2（商务/旅游）签证的申请，需要准备的材料繁多。
DS-160表格确认页、护照、照片、签证申请费收据、面谈预约单支持性文件、邀请函、资金证明、公司资质、行程安排、个人身份证明、相关背景材料……
秘书处和行政部的工作人员们加班加点，将所有材料分门别类，整理成册，确保清晰、完整、有力。
同时，相关部门亲自负责与美国驻华大使馆签证处沟通，力争为王盛预约到最早可能的面谈时间。
此外，出国任务批件、外汇携带证、国际机票预订、在美期间的保险等事宜也都在同步办理。
……
各项证件办理的同时。
王盛约韩三坪到后海附近一家隐蔽的私人茶室聊聊天，再对齐下颗粒度。
竹帘微卷，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与垂柳的剪影，室内只点着几盏暖黄的宫灯，幽静雅致，茶香袅袅。
王盛提前到了片刻，茶艺师在一旁煮水、温杯、洗茶、冲泡，动作行云流水。
当一壶上好的普洱沏好，茶汤红浓明亮时，韩三坪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包厢门口。
“老师。”王盛起身相迎，透着亲近。
“坐，坐。”韩三坪摆摆手，脱下外套，在王盛对面的蒲团上坐下，深吸一口茶香，“嗯……好茶。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郑重其事地约我喝茶，是洛杉矶之行都安排妥了？”
“差不多了。”王盛为韩三坪斟上七分满的茶汤，“护照加急，下周二能拿到。签证面谈约在了下周五，材料都备齐了，问题不大。机票暂定十月二十七日出发，留一天倒时差，二十九日与新线影业会谈。”
“效率很高。”韩三坪点点头，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目光透过氤氲的热气看着王盛，“新线那边，具体什么章程？”
王盛将身体坐直了些：“根据成龙老师那边传来的消息，以及新线自己的回复，他们的意图比较清晰。
他们对《功夫足球》本身有一些兴趣，但更看重的，是希望通过这次合作，与我们，或者说与‘中影盛世院线’建立起一种战略合作关系。”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简单说，他们希望未来新线出品的、适合中国市场的电影，能够通过我们的院线，获得更优厚的排片待遇，尤其是在春节、暑期、国庆这类核心档期。
他们视此为进入并深耕中国市场的‘快车道’。《功夫足球》的发行合作，可以看作是开启这条‘快车道’的钥匙，或者说，一次互信的‘试水’。”
韩三坪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眼神深邃。
王盛继续分析利弊：“利，在于如果我们能把握好，这将是盛影传媒，乃至中国电影力量，首次以平等合作者的姿态，与好莱坞主流厂商进行资源互换。
我们提供市场渠道，他们提供至少是部分提供，其全球发行网络和制片经验。
这不仅能提升《功夫足球》的北美收益，更能为未来我们自己的电影‘走出去’积累宝贵经验和人脉，甚至可能影响到进口片引进的片源质量和合作模式。”
“弊呢？”韩三坪缓缓问道。
“弊在于，我们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被绑上新线的战车。”
王盛直言不讳，“排片资源是有限的，向新线倾斜，必然会影响其他片方，包括国内其他制片方和欧洲、日韩等地的进口片。
这可能会引发一些非议和内部矛盾。而且，与新线的合作能否达到预期效果，存在不确定性。
如果《功夫足球》在北美表现不及预期，或者未来新线提供的片源质量不稳定，我们可能会陷入被动。”
茶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煮水壶发出的轻微嗡鸣。
韩三坪放下茶杯，语气平淡：“你看得很透。这不是简单的买卖，是战略层面的博弈。
我们手里的牌，就是中国市场这块巨大且还在快速增长的蛋糕，以及我们正在构建的现代化院线网络。
他们想要分蛋糕，就得拿出相应的诚意，不能空手套白狼。”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些声音：“进口片业务，虽然不直接归我管。审批权在电影局，具体的引进和发行由中影集团的进口片分公司负责。但是——”
这个“但是”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中影盛世院线，是我一手推动，并且现在仍由我分管的重要板块。
某部电影，哪怕是好莱坞大片，引进来了，最终在影院里排多少场，在什么时段排，终究是要看我们院线的脸色，看市场数据的反馈。
我这里，有相当的自主权。”
王盛心中一定。
韩三坪继续说道：“你这次去，腰杆要硬。告诉他们，合作可以，但必须是平等的。
‘市场换市场’，‘渠道换渠道’，这是基本原则。
《功夫足球》的北美发行，新线必须拿出足够的资源和诚意，包括宣传预算、院线规模、分账比例，都要谈清楚，不能把我们当冤大头。至于未来排片……”
他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承诺：“只要他们拿来的片子质量过硬，符合中国市场口味，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会协调中影盛世院线，给予尽可能优化的排片支持。这，就是你跟他们谈判的筹码之一。”
王盛虽然能操控院线排片，但背后如若没有韩三坪支持，也轮不到他大小声。
“老师，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
王盛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向韩三坪：“谢谢老师！”
韩三坪与他碰了一下杯，语气变得语重心长：“王盛啊，这次出去，代表的不仅仅是你和盛影，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我们中国电影人的脸面。
好莱坞那些人，精明得很，也傲慢得很。
跟他们打交道，要不卑不亢，守住底线。
该争的利益，一分都不能让；该有的气度，一点也不能失。
要让它们知道，今天的中国电影市场，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今天的中国电影人，有能力、有底气和他们平等对话！”
“我明白。”
王盛郑重地点点头，“老师您放心，我一定恪守底线，拿出该有的风范。绝不会丢了咱们自己的面子。”
“嗯。”韩三坪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需要什么支持，尽管提。我会尽我所能提供一切必要的协助。总之一句话，放手去谈，家里这边，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