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试探
京城时间，十月八日，凌晨一点。
秋夜的寒意透过高层酒店的玻璃窗无声渗入，却被室内恒定的暖意驱散。
王盛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
大部分的璀璨灯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主干道的路灯绵延成昏黄的光带，勾勒出城市沉睡的轮廓。
高媛媛已经在卧室沉沉睡去，脸上还带着一丝疲惫与满足交织的红晕。
……
另一边。
大洋彼岸。
加拿大，多伦多，《燕尾服》（TheTuxedo）剧组所在地。
当地时间，十月七日下午一点刚过。
相较于京城的秋凉，多伦多的午后阳光带着几分暖意，透过摄影棚高高的窗户洒下，在布满电缆和设备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成龙刚刚结束短暂的午休，脸上还带着一丝惺忪。
他穿着一身略显滑稽、尚未完全特效处理的“燕尾服”戏装，坐在专属休息室的沙发上，接过助手递来的温咖啡喝了一口。
“大哥，下午的戏份是车库动作戏，道具组已经检查完毕，替身已经走完位了。”他的贴身助理在一旁汇报着下午的安排。
成龙揉了揉眉心，问道：“整体进度怎么样？十一月底前搞得定吗？”
经纪人陈自强拿着日程表，肯定地点头：“没问题。我们已经完成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多点的戏份，按照目前的进度，十一月底之前肯定能杀青。不会耽误你回京城拍《博物馆奇妙夜》。”
成龙的档期确实紧张得像打仗。
九月份在京城与王盛敲定《博物馆奇妙夜》的合作细节后，他便马不停蹄地飞抵多伦多，投入《燕尾服》的拍摄。
原定今年十二月开拍的《飞龙再生》（TheMedallion），为了给《博物馆奇妙夜》让路，已经协调延后到了明年，计划在拍完《上海正午2：上海骑士》（ShanghaiKnights）之后再行拍摄。
《飞龙再生》是港资投资，同时也是依托成龙名气发起的项目，所以成龙的话语权颇重。
“这就好。”成龙松了口气，他最重承诺，尤其是对王盛那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
他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问起了另一件关心的事：“对了，罗伯特·怀特那边，和新线（NewLineCinema）的人沟通得怎么样了？关于《功夫足球》发行的事。”
罗伯特·怀特（RobertWhite），此人是成龙在好莱坞深耕多年积累下的人脉网络中的重要一环，一位资深的、游走于各大制片厂之间的独立制片人和项目掮客。
他并非那种台前风光的大佬，更多是在幕后运作，以精明的商业头脑、灵活的手腕和对东西方电影市场的独特理解而闻名。
怀特早年曾在福克斯和派拉蒙担任过中层经理，后独立出来，专注于亚洲电影（尤其是港岛动作片）与好莱坞的嫁接。
他深度参与了成龙多部电影在北美的发行谈判，如《红番区》（RumbleintheBronx）、《尖峰时刻》（RushHour）系列，对如何将成龙式的动作喜剧包装成北美市场能接受的产品颇有心得。
他与新线影业的高层保持着良好的私人关系，新线影业作为华纳兄弟旗下的子公司，以其相对灵活的决策和对类型片的敏锐嗅觉（如打造了《猛鬼街》、《尖峰时刻》系列），一直是成龙电影在北美的重要合作伙伴之一。
为了请动他帮忙运作，王盛支付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公关费用。
陈自强显然刚与怀特通过电话，他凑近些，语速较快地汇报：“怀特刚传来消息。新线那边的高层，对王盛王总本人，以及他背后所代表的中国电影市场，表现出了超出预期的兴趣。”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据怀特说，新线内部正在做一份关于中国电影市场未来五到十年成长潜力的评估报告。他们对王总能否……或者说，愿意在多大程度上，为他们新线出品的电影在中国市场提供‘便利’非常关注。”
“便利？”成龙挑眉。
“是的，”
陈自强点点头，“具体来说，就是排片。
他们希望未来他们的重点影片，比如明年的一些项目，能够通过王总和中影盛世院线的关系，在中国获得更充足的排片率，特别是确保能安排在春节、国庆这类黄金档期上映和宣传。
他们视王总为中国市场一个极具潜力的‘战略合作伙伴’，而不仅仅是一个电影的供应方。”
成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好莱坞的算盘打得精，他们看中的是王盛在中国内地日益庞大的院线网络和与中影集团的深厚关系，这代表着通往中国亿万观众的直接渠道。
“那关于《功夫足球》本身呢？”成龙追问。
“新线方面对《功夫足球》的喜剧风格和亚洲票房成绩是认可的，但他们也指出，纯粹的东方幽默和足球题材在北美有文化隔阂。
他们正在评估进行一定本土化剪辑和允许出品方参与宣传的可能性，但前提是……需要看到王总在渠道合作上表现出诚意。
发行《功夫足球》，可看作是建立这种合作关系的一次‘试水’。”
陈自强将怀特传达的意思尽可能清晰地转述。
成龙明白了，这是一场交易。
新线愿意谈《功夫足球》的发行，但筹码是王盛未来在中国市场给予他们的排片支持。
“知道了。”成龙沉吟片刻，吩咐道，“让强哥你这边，等京城时间到了早晨，大概……八点以后吧，联系一下王盛那边的秘书处，把新线这边的意思，原原本本地转达过去。怎么决策，让王盛自己定夺。”
“明白。”陈自强记下。
……
京城时间，十月八日，早晨九点十五分。
京信大厦，盛影传媒所在楼层。
原先标着“总经理助理办公室”的门牌，已然更换为更具分量和规模的“总裁秘书处”。
部门的扩容与更名，标志着王盛麾下商业帝国的日益庞大和管理的日趋正规化。
办公室内一片繁忙而有序的景象。
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低声交谈声交织在一起。
数位衣着干练、训练有素的秘书各司其职，高效地处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息流。
秘书处负责人，一位约三十岁左右、气质沉稳的男性（接替了部分李婷婷对外协调职能），刚刚接完一个来自港岛的合作咨询电话。
桌上的另一部专线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国际长途，来自加拿大。
他立刻提起精神，用流利清晰的英语接通：“您好，这里是盛影传媒总裁秘书处。”
电话那头传来了成龙经纪人陈自强熟悉的声音，双方就《博物馆奇妙夜》的筹备事宜有过多次沟通。
“您好，我是陈自强。受成龙先生委托，向王总转达一些关于新线影业对《功夫足球》北美发行权的初步反馈信息……”
陈自强条理清晰地将昨晚与成龙讨论的情况复述了一遍，重点强调了新线影业对王盛在中国市场渠道能力的兴趣，以及将发行《功夫足球》与未来排片支持挂钩的潜在意向。
秘书处负责人一边快速在电脑上记录要点，一边适时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以确认信息准确性。
“非常感谢您和陈先生传来的信息，我已详细记录。我会第一时间将这份重要简报呈报王总。”他礼貌而专业地回应。
刚结束与陈自强的通话，还没来得及整理简报，另一部电话再次响起。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美国纽约区号的号码。
秘书处负责人再次接起，电话那头是标准化的英语问候。
“Hello，thisisMiramaxFilms.We'dliketospeaktoMr.WangShengregardingtheNorthAmericandistributionrightsfor‘ShaolinSoccer’.”（你好，这里是米拉麦克斯影业。我们想与王盛先生谈谈关于《功夫足球》北美发行权的事宜。）
对方的语气带着一种好莱坞大公司常见的、略带居高临下的效率感，直接点明来意。
“您好，我是总裁秘书处。关于《功夫足球》的版权事务，可以由我处先行接洽。请问您有什么具体的方案或意向吗？”秘书处负责人保持着冷静，试图引导对方透露更多信息。
对方似乎对需要先和秘书沟通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快速说道：“我们米拉麦克斯对这部影片的独特风格感兴趣。
我们可以提供一个买断价格，一次性解决所有北美版权。
希望能尽快与王先生安排一个越洋电话会议，详细讨论。”
语气中，带着一种仿佛开出买断条件已是某种恩赐的意味。
“好的，您的预约请求我已记录。王总的日程需要协调，我们会根据情况尽快给您回复。”秘书处负责人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平静地结束了通话。
他放下电话，迅速将两份通讯记录整理成简洁明了的简报，标注上优先级，然后起身，走向李婷婷办公室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