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落水狗
洛杉矶时间，2003年1月13日上午十点。
伯班克，新线影业。
一间会议室。
阳光一如既往地慷慨，将室内映照得明亮通透。
王盛与新线影业的核心团队，凯文·布朗、托比·艾默里奇、迈克尔·德·卢卡等人——围坐在会议桌旁，面前摊开着《间谍过家家》（MR.&MRS.SPY）最新一稿的剧本和分镜概念图。
过去一周多的时间，项目的推进速度惊人。
在王盛高效的掌控和新线的全力配合下，剧本的主要情节脉络和关键场景已基本敲定，演员遴选也进入了实质接触阶段。
马特·达蒙和乔治·克鲁尼对男主角“约翰”表现出浓厚兴趣，凯特·贝金赛尔的团队也给予了积极回应。
会议正围绕着几场核心动作戏的细节设计和喜剧节奏进行最后的打磨。
短暂的休息间隙，凯文·布朗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色彩，看向王盛。
“王，在继续讨论约翰和简该如何优雅地炸掉他们的厨房之前，我们必须先分享一些令人振奋的消息。”
布朗拿起遥控器，点亮了会议室一角的显示屏，“来自全球票房部门的初步汇总，关于我们的《博物馆奇妙夜》——上映整整一个月的数据！”
会议室内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屏幕上。即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好莱坞高管们，此刻眼神中也充满了期待。
“首先，是华夏内地市场。”布朗操作着电脑，调出一张数据图表，语气带着惊叹，“根据他们官方机构——电影专项资金管理办公室最终核实并授权发布的数据，截至京城时间1月12日24时，《博物馆奇妙夜》在内地累计票房收入……”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营造出悬念，然后清晰地报出那个数字：
“3.68亿人民币！”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个数字还是让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低低的抽气声。
“3.68亿！”迈克尔·德·卢卡重复了一遍，摇着头，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笑容，“上帝，这太疯狂了！”
布朗用力点头，指着图表上一条醒目的对比线：“是的，3.68亿！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它正式超越了《泰坦尼克号》在1998年创下的3.6亿人民币的内地票房纪录！
虽然优势微弱，只有八百万，但确确实实是超越了！王，你们的电影，夺回了中国电影市场的票房顶点！成功证明了中国电影市场的天花板很有可能在未来五年突破一亿美元的天花板！”
他看向王盛，眼神中充满了祝贺与钦佩。
这份数据就是盛影传媒传给新线影业的，王盛自然没有多惊喜，只是平淡的回以微笑。
“恭喜你，王！”托比·艾默里奇也由衷地说道，“这不仅是票房的胜利，更是一个象征。它向世界证明了中国本土市场的巨大潜力和你们制作头部内容的绝对实力。”
“谢谢。这是整个团队，以及国内所有支持者的共同努力。”王盛声音沉稳的回道。
“当然，当然！”布朗接过话头，情绪依旧高昂，“而在地球这一边，我们的表现同样耀眼！”
他切换了屏幕上的图表。
“北美市场，《博物馆奇妙夜》上映四周，累计票房……”布朗再次停顿，享受着宣布好消息的快感，“1.21亿美元！”
这个数字引发了另一轮赞叹。
“四周，1.21亿！”
布朗挥舞着手臂，表情十分夸张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成龙，我们亲爱的Jackie，在经历了《神奇燕尾服》的短暂低谷后，凭借这部作品，强势回归‘亿元美元俱乐部’！
媒体都在惊呼‘TheKingisBack！’（王者归来！）这对他个人品牌，对我们都是巨大的利好！”
他兴奋地计划着：“我们必须为Jackie办一个盛大的庆祝派对！就在洛杉矶，要把所有的媒体、名流都请来！这是属于他的时刻，也是属于我们所有人的胜利！”
在一片欢欣鼓舞的气氛中，布朗话锋一转，谈到了另一个关键话题——奥斯卡。
“说到派对和荣誉，王，我们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派对’需要精心准备——第75届奥斯卡金像奖。”
布朗的语气变得稍微正式了一些，“我们的《博物馆奇妙夜》，凭借其出色的票房、广泛的好评以及在技术领域的卓越表现尤其是视觉效果和艺术指导，已经进入了学院评委们的视野。我们正在全力运作，希望能为它争取到一些重要的提名。”
他耸了耸肩，露出一副“你懂的”表情：“当然，这需要投入。公关费就像流水一样，特别是想要在最佳影片、最佳导演（当然，王，这是指你）、最佳原创剧本、技术类奖项等多个领域有所斩获的时候。
那些评委们的午餐会、专场放映、邮寄给他们的精美宣传册……每一分钱都在燃烧。
哈维（指米拉麦克斯老板哈维·韦恩斯坦）那家伙在这方面可是个‘大师’，虽然我不喜欢他的某些手段，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知道怎么让学院的老家伙们记住一部电影。”
布朗似乎想起了什么，带着几分戏谑和幸灾乐祸的口吻说：“哦，说到哈维和米拉麦克斯，他们今年也有一部华语片在冲奥，张亿某导演的《英雄》，报名的是最佳外语片奖。”
他顿了顿，看到王盛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便继续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行业内的洞察和毫不掩饰的竞争意味：
“不过，《英雄》的情况有点……尴尬。它只在洛杉矶的一家小影院为评委们象征性地放映了一场，以满足参选规则。但这远远不够。
首先，它的北美正式大规模上映安排在1月13日，也就是今天，这完全错过了去年12月31日之前公映才能参选奥斯卡单项奖的截止日期。所以，它只能竞争最佳外语片，完全失去了在摄影、配乐、服装设计等技术奖项上竞争的机会，大大降低了获奖的可能。”
布朗摊了摊手：“这完全是发行策略的失误。米拉麦克斯今年的重心全在他们自家投资的《芝加哥》和《纽约黑帮》上，资源严重倾斜。
他们认为《英雄》除了李连杰，其他主演在北美知名度不够，张亿某导演过去的北美票房成绩也一般，所以根本没舍得投入大规模宣传。”
他笑了笑，带着点看热闹的心态：“而且，这类充满东方哲学和历史背景的影片，对于大部分奥斯卡评委来说，文化理解门槛有点高。
相比之下，同样报名最佳外语片的德国电影《无处为家》，讲的是YT难民的故事，题材更容易引发他们的共情。
所以，《英雄》这次冲奥，前景可不太妙。”
布朗身体微微前倾，看着王盛，眼中闪烁着精明和期待的光芒：“而我们呢？我们的《博物馆奇妙夜》！奇幻、喜剧、家庭温情，视觉震撼，文化元素包装得恰到好处，全球票房大爆！
王，我觉得我们很有机会，说不定真能拿下几个技术奖，甚至……在最佳影片或者最佳原创剧本上爆个冷门也未可知。”
他显然通过渠道了解到了《博物馆奇妙夜》与《英雄》在华夏国内市场的激烈竞争，以及《英雄》最终撤档的风波，语气中带着怂恿：“王，我听说张和他的制片人在国内给你制造了不少麻烦？现在可是个好机会。
在好莱坞，在这个全球瞩目的舞台上，如果你愿意，我们完全可以……嗯，让米拉麦克斯和《英雄》的利益方更加难堪一点。你知道的，这里的游戏规则，有时候并不只在投票箱里。”
会议室安静下来，几位新线高管都看向王盛，等待他的反应。
好莱坞的竞争从来都不只是艺术和市场的竞争，更是人脉、资源和舆论的角力。
如果王盛愿意借助新线的力量，在奥斯卡这个节骨眼上对《英雄》进行一些“战术性”的压制，并非难事。
没有必要。
王盛迎着众人的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从容平淡的表情。
“布朗先生，感谢你的信息和建议。”王盛的声音平稳而清晰，“《英雄》是一部有着独特美学追求的电影，张亿某导演是值得尊敬的艺术家。市场竞争归市场竞争，艺术评价归艺术评价。”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而豁达：“我们的精力，应该集中在如何让《博物馆奇妙夜》凭借其自身的质量、创新和影响力，去赢得它应得的荣誉。我相信，学院评委们的眼光。至于其他……没有必要。”
他轻轻将话题拉回正轨：“现在，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是打磨好《间谍过家家》的剧本，确定最合适的演员阵容。我们的未来，在于创造下一个成功，而不是执着于过去的竞争。”
王盛的话语，如同在温暖的会议室里注入了一股清冽的泉水，让因奥斯卡话题而略显躁动的气氛瞬间冷静下来。
凯文·布朗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哈哈一笑，拍了拍手：“说得好，王！格局！这就是格局！我们确实应该专注于我们自己的作品。那么，让我们回到约翰和简的问题上，看看怎么让他们的第一次‘家庭战争’既火爆又搞笑……”
会议继续，话题重新回到了剧本细节的讨论上。
王盛专注地参与着讨论，心中却清明如镜。
他并非圣母，商业上的竞争他从不手软，《英雄》的撤档和舆论困境是他一手促成。
但《英雄》确实在申奥上没啥竞争力，花银子砸落水狗，完全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