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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红尘炼心

  春节期间的日头,总是好得不像刚过完腊月。

  扬州城腊月二十七八前后,还下着雨夹雪,阴冷得能冻死老狗呢。

  结果到正月初二,那日头忽然就明晃晃得像是清明节后了,清晨时裹得严严实实出城扫墓的人家,回城时身上的衣裳就脱得只剩下一身利落的短打了。

  临近晌午,清晨出城扫墓挂亲的扬州百姓们成群结队的回城,四门都拥挤得水泄不通。

  适时,一队衣甲鲜明的荡魔将军府镇魔卫,簇拥着一个木头架子自城南安江门出城来,抱着白蜡杆木枪倚在城门边上嗮太阳的守门兵丁们,隔着老远望见他们的甲衣,就殷勤的点头哈腰着横枪封锁入城的百姓,给他们让路。

  徐武走在这一队镇魔卫的最前方,他走出阴暗的城门洞子后,便一步跨上木头架子上,大气的叉手四下拱手,笑容满面的朗声道:“老少爷们儿,末官徐武,腆为淮南道荡魔将军府都虞候,在此代我家将军、阖府官兵,给大家伙儿拜年啦!”

  大周的官服乃是朝廷配给,严禁民间私自仿制,他身上穿的还是镇魔卫的劲装,看起来与左右的镇魔卫相差无几。

  “好!”

  大门拥挤的人群不明所以,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大声叫好,场面热闹的跟看胸口碎大石一样。

  许多人还一边叫好,一边低声和相熟的街坊邻里蛐蛐咕咕:“这都虞候是个么官儿啊?”

  “我也不晓得啊……不过有个‘都’字儿,许是和府衙的都头差不离吧?”

  “哦,原来是个捕头啊。”

  “老徐家这老儿子,真是鸡犬升天了……”

  人群之中的读书人们一边大声叫好,一边鄙夷的瞥向那些蛐蛐咕咕的下力汉们。

  都头?

  都头那种不入流的胥吏,连凑到这位面前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从五品将领!

  寻常士卒得把脑袋算在裤腰带儿立他娘的三回先登之功、摸三回阎王爷的鼻子,才有望爬到他这个级别!(北宋时期最低的武官是从九品,先登之功连升三级)

  在大周朝堂之上,武将的地位并不低,也从无以文御武的说法,至今大周儒生的课程里,都还保留有骑射技艺。

  曾在黄山之巅一剑破万法的那位绝世剑客张永,就是正儿八经的文官出身,在还曾做过县令。

  “老少爷们儿请看……此乃前夜在刘家村作案之鼠妖,我荡魔将军连夜查明案情、追缴上门、打死当场,告慰刘家村民在天之灵!”

  寒暄过后,徐武侧开身子,显露身后木架上悬挂的数条土狗大的灰毛老鼠精,这些老鼠精具被铁钩勾穿了脑袋,仿佛集市上售卖的猪肉一样悬挂在门框般的木架子上,垂落一根根又粗又长,好似马鞭一样的尾巴。

  即使这些灰毛老鼠精,都已经是死耗子,可身上依旧残留着些许凶残、暴戾的妖气。

  人群之中,登时就爆发出了一阵‘噫’、‘呜’、‘吁’的惊呼声,许多人都是既害怕、又想看,手指叉的老大蒙住双眼……

  “昨日乃是大年初一,我家将军严令我等,不得惊扰了诸位父老乡亲……”

  徐武就像是听不见人群之中的惊呼声一样,面不改色的继续笑道:“我倒是觉着,我家将军多心了,虽说是年节,可谁家过年还不宰个鸡鸭、杀个年猪?我们不过只是宰杀几十只作乱的耗子精,算么子晦气?”

  人群又传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声,几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富家翁,壮着胆子叉手高举过顶,拱手道:“王将军体恤民情、护佑桑梓,我等感激不尽!”

  “王将军开府啦,扬州的青天就有啦!”

  “还得是咱扬州人,体恤我们扬州人……”

  有人带头,人群之中的笑脸渐渐地多了,不少人都竖起了大拇指。

  徐武看了一眼带头的几名富家翁,面上的笑容越发和气,他双手虚压,朗声道:“老少爷们儿可别想岔了,我可不是来为我家将军、阖府官兵表功的,我来是代我家将军敬告诸位父老乡亲,往后若是遭遇妖魔鬼怪作祟,请即刻前往我们荡魔将军府报案……不必犹豫,也不必有所顾忌,我家将军绝对是站在大家伙儿这一边儿,给大家伙儿撑腰的!”

  “顺便说一句,我们荡魔将军府正在招募官兵,咱扬州这些有志于为国效忠、斩妖除魔、护卫桑梓的好男儿,不妨可前往将军府报名一试!”

  他的话音刚落,方才注意到他眼神的那几个富家翁立马就踊跃的鼓掌大声叫好。

  人群也在他们的带动下,热烈的鼓掌叫好。

  大多数人的心思,当然没有那几个富家翁那么复杂。

  但无论怎么说,官府肯办实事,都是大好事!

  再者说,王文现如今在扬州的风评,的确还不错。

  如今扬州百姓们,再私下议论起他那些狗屁倒灶的过往时,大都会以“非常人行非常事”的调侃语气,啧啧怪笑着一语带过。

  尤其是重建的丽春院,都快成为了王文升任淮南道荡魔将军一事里,最大的受益者了。

  几乎是全扬州的富家子弟,都想去丽春院体验一把荡魔将军的快乐……

  ……

  徐武在安江门激情演讲的时候,王文还坐在将军府大堂上奋笔疾书着。

  他并不知晓徐武上安江门给他表功去了。

  这点小事,不得值当他操心,徐武也不会来烦他。

  将军府的人事任命文书他已经大致处理完了,他此刻书写的是军伍操练手册。

  他有意照搬前世军伍的队列操练、内务训练等等科目,操练将军府下的三路兵马。

  军制他不会去动,那太超前了,也未必符合时宜。

  三路兵马的主要操练内容,围绕提升个人武力和整体武力的这个核心,他也不会更改。

  他是想在武力操练之外,引入大量的队列操练以及内务评比等等标准化、模式化的操练科目,强化三路兵马的军容军纪,从而打造出三支令行禁止的强军。

  他的想法没毛病,哪个做将军的,会希望自己带出来的兵,是一群松松垮垮、一推就倒的乌合之众呢?

  除非他是敌对势力派过来的卧底!

  当下荡魔将军府麾下的三路兵马,包含了人、妖、鬼,成份复杂的一塌糊涂,若是不在一开始就抓紧军容军纪,天知道后边会发展成什么鬼样子!

  随着荡魔将军府挂牌之期日渐临近,他也被将军府内的各种繁重公务缠身,已经好些日子未曾专注提升自身的武力。

  不过这倒也不太要紧,他一身实力以武道为主,雷法与鬼仙之道为辅。

  而武道修行到先天境,已经突破了用进废退的阶段,不再需要拳不离手、曲不离口的日日勤勉打磨熬炼,无论是功力还是技法,都更注重心境上的修行。

  心境上去了,功力自然而然就上去了,同样的招式也能发挥出更强的威力。

  心境上不去,就是将一身所学翻来覆去的练上一万遍、十万遍,它也练不出一朵花儿来。

  何为心境?

  是思想,是格局,是一口气!

  心境修行,也就是提升自己的思想、格局和那一口气的过程。

  就好似龙场悟道。

  但无论是思想,还是格局,乃至那一口气,都不是只凭想当然,就能提升的。

  难道一个人想象他拥有佛祖的思想、佛祖的格局、佛祖的那一口气,他就能拥有佛祖的心境吗?

  怎么可能!

  就比如龙场悟道,龙场那个地方,千百年来无数旅人曾路过那里,为什么旁人都未曾在龙场领悟到什么,偏偏就阳明圣人去了,就开悟了呢?

  那当然是因为旁人不是王阳明,没有阳明圣人学贯儒佛道三教的深厚学问,也从没有那些学问里折射出来的思考和实践,更没有阳明圣人的经历……

  阳明圣人的那些学问、思考、实践以及经历,是因。

  龙场悟道,是果。

  先有因,才有果。

  心境修行亦是如此,前人的智慧只能做为建材,用这些智慧搭建起来建筑,才是真正属于你的东西,而搭建这座建筑的过程,就是“修”的过程。

  最终能修成怎样的心境,全凭修行者自己的积累和努力!

  从这个角度出发,生活中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是修行。

  王文从无到有创立荡魔将军府,自然也是修行。

  同样的一座荡魔将军府,落入有的人手里,他只会想着如何才能将权力变现,而落入有的人手里,他却只会想着如何才能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这难道不是思想的差异、格局的差异、心气的差异?

  而将自己思想付诸于实践,并且在纷纷扰扰的俗世洪流之中不断修正自己的进程,确保思想能贯穿实践始终如一的过程,难道不是“修”的过程?

  若是一切不向外求,那世间上的确是种善因、得善果。

  我种我的善因、我得我的善果,与旁人无关……

  心境超脱物质,恰似此理。

  是以王文此刻看似提的是笔,写的是字。

  但从武道修行的层面来观看,他手中笔便是枪,笔下写出的每一字,都是他刺出的枪芒,每一个随着白字黑字化为虚无的杂念,都是死在他枪下阻他成道的妖魔鬼怪。

  而整座荡魔将军府……

  就是他修行的一门神功!

  荡魔将军府的最终形态,就是他这门神功的最终形态。

  倘若荡魔将军府能天下无敌,他也自当举世皆无敌!

  反之,倘若荡魔将军府崩了,亦或者走向歧路,那王文自身也绝对不会好过……

  这就是心境修行的神奇之处!

  正当王文咬着笔头,盯着宣纸上的军伍操练手册反复查漏补缺之际,余石头缓步入内,叉手低语道:“将军,大门外来了个和尚求见……”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王文就不耐烦的出声打断了他:“你他娘的是干什么吃的?什么人来求见你都通传?你当我这将军府是什么地方?公共厕所吗?”

  余石头连忙告罪了一声,黄山大决战他也在,自然知晓王文的怒气从何而来。

  但他踌躇了几秒后,还是再次开口道:“将军,门外那和尚,递了守安大师的名帖……”

  听到他还敢再多嘴,王文不知怎么的竟不气了,随手搁下毛笔,抬起头轻笑道:“所以呢?我必须得给守安大和尚一个面子?”

  余石头先前被他喝骂都没怕,但此刻见了他的笑容,心头莫名的一抖,连忙叉手道:“是属下多嘴,这便去打发那个和尚!”

  说完,他转身就要快步出去。

  “滚回来!”

  王文端起茶碗,淡淡的说道。

  一脚踏出大堂的余石头闻言,慌忙折返回来,叉手揖在堂下,不敢直视王文的双眼。

  王文俯视着他,轻声道:“你既然有自己的想法,就不必留在我身边当传话筒了,稍后自个儿滚去找二狗,请他给你寻个差事!”

  余石头闻言大惊失色,慌忙抬头急声道:“大哥,我……”

  王文面无表情的再一次打断了他:“说了多少次,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余石头只得低下头,低声道:“将军,属下知错,请将军网开一面,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保证往后管住嘴,绝不再多言多语!”

  王文:“你若真知错,就不会再请我给你一个机会……下去吧,换个位置,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这家伙是有些才能的,留在他身边当个管家也的确是有些屈才了。

  正好抓着这个机会,杀鸡儆猴立一立规矩,既给那些漕帮出身的官兵提个醒,也给那些非漕帮出身的官兵们一个向上进取的希望。

  双赢!

  余石头抬头看了他一眼,只得说道:“属下尊令!”

  王文挥手:“放门外那个和尚进来!”

  余石头:“喏!”

  他躬身退出大堂。

  王文端着茶碗,不紧不慢的啜饮着。

  不多时,余石头便领着一个面容俊秀的白衣僧侣,跨进大堂。

  白衣僧侣入内,双手合十躬身下拜:“小僧济衍,拜见将军!”

  王文目光阴冷的凝视着他:“本将是该说你们胆大如斗,还是该说你们有恃无恐?”

  当初黄山大决战后,他从黄山回扬州时,守安大和尚就已经不在都司天监衙门内。

  他后来听程先提过一嘴,他率领一百骑随季良奔赴黄山不过三两日,赵志凌就找借口打发了守安大和尚回灵隐寺。

  他不信守安大和尚不知道他对他们这些和尚的看法。

  明知道他王文不待见他们这些和尚,还敢拿着守安大和尚的名帖来见他……

  这不是胆大如斗、有恃无恐是什么?

  “将军误会了。”

  济衍眉眼低垂,心平气和的缓声回应道:“正是得知将军对我沙门有所误解,小僧才不得不来!”

  “你倒是你干脆!”

  王文冷笑着随手将茶碗搁回堂案上:“别说本将不给你机会,三句话,给本将一个放你走出大堂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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