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想回去了
这本来就是人家的地盘。
能被允许进来。
有机会能摸到真枪，已经是很不错的待遇了。
所以江白一听庄严的话，当即毫不犹豫地说道：
“没问题，等多久都行。”
于是，他们三人便跟着何晨光一同走进了室内，在观众席上找了个位置坐下，饶有兴致地观看起体育大学的射击队，进行日常的射击训练。
在观看的时候，何晨光主动跟江白攀谈了起来，他问道：
“首长，您现在……也是退役了吗？”
“嗯，退了。”江白平静地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退的呀？”何晨光好奇地追问。
江白想了想，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感慨，叹道：
“算起来，有整整十五年了吧。”
何晨光听了，也是跟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
“哎……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啊，不知不觉，我退伍，也都有好几年了吧。”
听何晨光这么一说，江白便顺势问道：
“我是因为受了重伤，才不得不提前退役的。你呢？我看你当年的枪法那么好，单兵的综合战斗素质也相当顶尖，怎么也这么早就退了？”
闻言。
何晨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苦涩。
他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
“说起来，实在是惭愧。几年之前，我们红细胞特别行动小组，奉上级命令，前往边境地区，配合当地的公安部门，执行一次联合围剿行动。”
“但是，由于我们小组在情报研判和战术决策上，出现了致命的失误，直接导致了那次联合行动的彻底失败。”
“在那次行动中，所有参加行动的公安同志，都因为我们的失误，而壮烈牺牲了。”
“虽然事后，上级领导并没有公开责怪我们，但我们所有组员的心里，都充满了无法饶恕的愧疚。我们也知道，上头其实是想劝退我们这支已经蒙上污点的队伍的，但又碍于情面，不好直接开口。”
“所以，干脆，我们就全员主动递交了退役申请。”
说到这里。
何晨光的脸上，满是无奈的苦笑，他自嘲般地说道：
“没想到，我轰轰烈烈的军旅生涯，就以这样一种狼狈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江白听罢，默默地伸出手，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以示安慰。
他的脑海中，不禁想起了自己当年，以一己之力，一举端掉了敏登那个庞大的跨国犯罪集团的壮举。
那一战，才让猖獗一时的边境雇佣兵犯罪份子，消停了好几年。
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那些家伙，就又开始不安分地蠢蠢欲动起来了。
想到这些。
江白的手，不禁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攥紧了拳头。
就在他和何晨光聊天的时候。
一个看起来像是学生模样的年轻男生，快步走了过来，他一脸崇拜地对着何晨光喊道：
“何老师！训练结束了，您快下来，给我们大家开开眼界呗！”
何晨光在这所大学里，是公认的“神枪手”。
这学校里的学生，尤其是校体育射击队的这些队员们，都把何晨光当成了神一般的偶像来崇拜。
何晨光听了。
只是笑了笑。
这要是放在平时，他可能也就上去露两手了。
可今天，江白这位真正的“大神”就在旁边，他哪里敢班门弄斧呢，便立刻谦虚地说道：
“开什么开眼界，别在这里瞎拍马屁啊。”
说完。
他转过头，看向江白，然后对着那个男生，用一种无比郑重的语气，介绍道：
“来，我给你隆重地介绍一下，这位，才是我真正的前辈！他原先是我们冷锋特种大队的，也就是你们口中常说的特种部队的，是我们整个军区公认的‘狙击之神’！我的枪法跟他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闻言，江白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笑着跟那个一脸震惊的男生说：
“你可千万别听你们何老师在这里瞎说。你看，他刚才还说你是在瞎拍马屁呢，我看啊，他自己才是那个最会拍马屁的人，对吧？”
那个男生听了，只是憨厚地笑着，没敢接话。
何晨光却立刻一本正经地反驳道：
“首长，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当年，您确实是我们整个东南军区，公认的、独一无二的狙击之神！这一点，我可没有半句夸张的成分吧？”
江白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说：
“好了好了，你也说了，那都是‘当年’的事情了。”
“我都已经退伍整整十五年了，也有十五年的时间，没有再摸过枪了。”
“还什么狙击之神呢，现在能把枪打响，别脱靶，就算不错了。”
何晨光一听。
心想，这话倒也是事实。
顶尖的狙击手，那都是用无数的子弹喂出来的。
要想始终保持在高水准的竞技状态，就必须要日复一日地进行高强度的训练。
十五年的时间没有摸过枪，哪怕是再厉害的天才，枪感和技术也必然会大幅度退化。
想到这里。
他便没有再继续“架”着江白，而是转头问那个男生道：
“你们今天的训练任务都完成了吗？要是都结束了的话，那我们就下午去玩玩。”
“报告何老师！早就训练完了！”那个男生立刻大声回答道。
何晨光一听，道：“那行。”
然后他转过身，对着江白和庄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
“那，咱们就下去吧。”
“嗯嗯。”
江白下颔微沉，算是应允。
他迈步走下阶梯状的观众席，脚尖踏上那片泛着冷光的射击场地。
这里的格局，几乎是部队靶场的翻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相似的、属于硝烟与金属的凛冽气息，胜负的标尺，依旧是那冷冰冰的环数。
何晨光双手递来一柄小巧的竞赛级气步枪，枪身在灯光下划过一道流畅的暗影。
“首长，这玩意儿和制式步枪的手感天差地别，恐怕您需要点时间适应。”
江白没说话，只是伸出手，稳稳地接过了那份冰冷的重量。
他将枪托抵在掌心，轻轻掂了掂，一股既熟悉又遥远的悸动顺着手臂窜上心头。
十五年。
整整十五年的光阴，他的指尖再未触碰过这钢铁铸就的“老友”。
此刻重逢，胸腔里翻涌的，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亦是物是人非的无尽感慨。
岁月可以磨蚀许多东西，但有些记忆，早已化为本能，深深刻入了骨髓。
那属于顶尖狙击手的触觉与直觉，正在他体内缓缓复苏。
他甚至没有花太多时间，便与这支陌生的气步枪达成了某种默契。
胸腔起伏，他完成了一次绵长的呼吸。
视野、准星、靶心，三点一线。
“砰！砰！砰！”
清脆的击发声三连奏，几乎连成了一串。
每一颗子弹，都精准无误地撕裂了靶心的正中央，留下三个彼此重叠的弹孔。
这惊艳的一幕，瞬间点燃了周围。
学生们的惊呼与掌声，如同潮水般用来。
何晨光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敬佩。
“首长，您这真是宝刀未老，风采不减当年啊！这水准，绝了！”
江白听着耳边的赞誉，心湖却不起半点波澜。
他只是淡淡地扯了扯嘴角，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别人看到的是结果，只有他自己清楚，方才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十五年前那种君临天下、主宰一切的绝对自信，已然荡然无存。
那一枪能中，除了肌肉记忆，似乎还掺杂了那么一丝虚无缥缈的运气。
当然，对于一个十五年未曾持枪的人而言，能有如此表现，已足够惊世骇俗。
他甚至有种预感，只要给他一点时间，让身体重新记忆起那些严苛的训练，重返巅峰也并非痴人说梦。
可是……
然后呢？
即便恢复到那个睥睨众生的水平，又能如何？
他的身份铭牌上，早已没有了“军人”二字。
他现在，只是人海中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那一身足以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狙击技艺，终究是屠龙之术，再无用武之地。
一念及此，一缕微不可查的叹息从他唇边溢出。
面对何晨光的吹捧，他只是报以一个疏离的微笑，并未接话，而是将视线转向了一同前来的庄严，示意他也来体验一番。
然而，庄严的眼神却掠过一丝恐惧，他摇了摇头，拒绝了那个提议，似乎每一次枪响都会将他拖回某个不愿忆及的梦魇。
江白没有坚持。
他完全能够理解，庄因为何会抗拒这曾经象征着荣耀与使命的物件。
毕竟，当年那个热血沸腾地踏入军营的年轻人，心中所追逐的，并非戎马生涯的荣光，而仅仅是一个名为林小影的姑娘。
他不再纠结于此。
索性将所有杂念抛诸脑后，重新举起了枪。
他又玩了几轮。
很奇怪，每一次射击，都比上一次更加精准，更加冷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沉睡中苏醒。
那种隶属于龙腾B组时的、掌控生死的冰冷感觉，竟然一点点地回来了。
时间在专注中流逝得飞快。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腕表上的指针，正悄然滑向正午。
江白心里惦记起一件事，也不清楚江兮兮那丫头中午是否会回家吃饭，若是要回，他还得赶回去掌勺。
他放下枪，对何晨光说：“何老师，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们差不多也该告辞了。”
何晨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不舍。
他还想着能从这位传说中的前辈身上，再多挖出些射击的精髓呢。
不过转念一想，对方又不是自己聘请的私人教练，哪能如此不识趣。
“那好，首长，我送送您二位。”
他立刻放下手中的枪械，亲自将江白和庄严送至校门口，才转身折返。
刚一踏入射击训练馆，几个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学生便立刻围拢了上来。
其中一个胆大的男生，压低了声音，脸上写满了激动与八卦。
“何老师……刚才那位首长，我怎么瞅着那么眼熟，他是不是那个……大明星热芭的前夫啊？”
听到这话，何晨光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件事，其实早在部队时他便有所耳闻，只是从未放在心上。
他对这种家长里短的八卦新闻，向来是嗤之鼻之。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个学生，声音沉了下去：“有时间琢磨这些没用的，不如多想想怎么把子弹打进靶心！好好训练，比什么都强！”
被训斥的学生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悻悻地走回了自己的射击位。
何晨光看着他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地吼了一嗓子。
“干什么呢？一个个都把精神给我提起来！全国青少年射击大赛迫在眉睫，到时候谁要是敢给咱们东海体育大学丢人，就等着瞧！”
这声呵斥仿佛一针强心剂。
学生们浑身一震，立刻齐声爆发出充满信心的回应：“是！”
见到这番景象，何晨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从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身上移开，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刚才竟然忘了留下江白的联系方式！
若是能时常与那样的顶尖高手交流请教，自己的瓶颈说不定都能有所突破。
想到这里，他再也按捺不住，转身便朝着训练馆外冲了出去。
只可惜。
此时此刻。
江白与庄严乘坐的汽车，早已汇入城市的车流，行驶在回家的路上了。
车厢内，庄严回想起刚才在射击馆里发生的一切，依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龙腾，说真的，你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怪物！十五年没碰过那东西，一上手居然还能打出那种非人的水准，太恐怖了。”
江白只是笑，没有说话，任由窗外的光影在自己脸上明灭。
庄严见他不接茬，反而唇角挂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愉悦，心中顿时了然。
“龙腾啊龙腾，你说你这个人吧，放着国内顶级的金牌编剧不当，我那边公司副总的位置给你留着，你又死活不去，今天倒好，一声不吭就把我拉到这地方来玩枪……”
话说到这里，庄严故意停顿了一下。
他侧过脸，目光如炬地盯着江白的侧脸轮廓，一字一顿地问道：“龙腾，你是不是……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