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穿越之纽扣里的时光
一、杂货店旁的扣忆坊与带线迹的指尖
桐花巷社区的“便民杂货店”,总在清晨飘着枣泥糕的甜香与细棉线的淡味——那是隔壁“扣忆坊”飘来的,像揉碎的时光裹着旧布料的温度。我守在摆着暖炉的柜台后,每天早上8点,准能看见那个印着“裁缝铺”的帆布缝补箱出现在巷口,箱面泛着洗旧的米白色,边角用浅蓝棉线缝了四道补丁,是顾纫秋怕磨破特意补的,针脚密得每厘米能藏7针,她总走在靠近自行车道的一侧,把箱子护在里侧,左手攥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今日缀连清单”,右手轻轻扶着箱盖,像护着满箱的回忆。
“扣忆坊”是老裁缝铺改造的,门面还留着当年的木质门框,上面刻着“1988”——是裁缝铺开张的年份,也是顾纫秋跟着老伴学缀扣的开始。门楣上挂着块木质招牌,“扣忆坊”三个字是顾纫秋老伴1995年写的,用墨蓝颜料,现在边缘有点褪色,顾纫秋每年都会补涂一遍,“这是他写的字,得护着,就像护着他递来的针线”。推开门的瞬间,最先闻到的是细棉线混着旧布料的香气——浅蓝棉线带着点皂角味,是顾纫秋用老肥皂洗过的;1950年代的胶木扣泛着淡淡的木腥味,1970年代的金属扣藏着点铁锈香,1990年代的塑料扣有股淡淡的塑胶味,是时光沉淀的气息。
屋里的光线总调得偏柔,天花板上挂着盏20瓦的暖光灯泡,罩着个旧玻璃灯罩,是1970年代的“上海牌”,顾纫秋说“强光会让老纽扣脆化,暖光护扣,也护眼睛”。正中央的老樟木桌,是1980年代的旧书桌改的,桌面被磨得发亮,泛着琥珀色的光,上面留着密密麻麻的针痕——是30年缀连纽扣扎的,顾纫秋总说“这些针痕是回忆的脚印,不能磨掉”。桌角放着个旧搪瓷杯,里面盛着凉白开,杯壁上印着“劳动最光荣”,是1982年老伴在工厂得的奖品,杯口有点缺角,是当年缀扣时不小心碰的。
樟木桌上摆着三样“老伙计”,每天顾纫秋都会先逐个用软布擦一遍,动作轻得像怕碰醒它们:
用了40年的铜顶针:直径5厘米的铜圈,内侧磨出6个浅坑,是常年顶针缝补的痕迹——最深的那坑是1995年缀连金属扣时扎的,当时针没扎准,顶针受力太猛,磨出了个小凹。顶针边缘缠着圈浅蓝棉线,是2015年顾纫秋怕硌手缠的,棉线有点松了,她每月都会拆了重缠,针脚比年轻时疏了些,却依旧整齐,“这棉线是他当年给我买的,软和,缠在顶针上不磨手”。顶针内侧刻着tiny的“1983”,是母亲传给她的年份,现在铜绿已经漫过刻痕,却依旧能看清笔画,她闭着眼都能准确摸到那四个数字,“像摸母亲的手,熟悉得很”。
跨年代纽扣样本册:顾纫秋自己手工装订的,封面是用1970年代的旧布料做的,深灰色,上面绣着个小纽扣图案,是老伴生前帮她绣的,针脚有点歪,却很认真。样本册分6类,每类都用不同颜色的棉线装订:1950-1960年代胶木扣(用浅蓝线)、1970-1980年代金属扣(用墨蓝线)、1990-2000年代塑料扣(用浅黄线)、2010年后树脂扣(用粉红线),每枚纽扣旁都贴着手写标签,用毛笔写的,字迹工整:“1955.浅褐胶木扣,张奶奶妈妈衬衫的扣,直径1.5厘米,中间单孔”“1973.军绿金属扣,老周爷爷军装的扣,直径2厘米,中间双孔,边缘有细纹”“1998.碎花布扣,小夏童年连衣裙的扣,直径1厘米,圆形,花纹是浅粉小菊”“2015.透明树脂扣,社区年轻妈妈的外套扣,直径2.5厘米,方形”。样本册的空白处还贴着张老伴的照片,是1990年他帮顾纫秋缀扣时拍的,照片边缘用透明胶贴了圈,怕磨破。
记满故事的布面本:封面是用老伴的旧衬衫改的,浅灰色棉布,上面还留着当年的纽扣痕——是1985年他穿的那件衬衫,掉了枚铜扣,后来顾纫秋把衬衫改造成了布面本封面,“这样他就像还在我身边,帮我记故事”。本里的纸是泛黄的稿纸,某页用蓝墨水写着“张奶奶:1955年妈妈的衬衫扣(浅褐胶木,单孔),要缀连在新做的浅蓝衬衫领口,保留原线迹(浅蓝棉线,每厘米3针,顺时针绕扣);老周:1978年爷爷的中山装铜扣(墨蓝金属,双孔),掉了一枚,找同款式的补,还要在扣背面刻‘周’字(字体要小,刻在边缘,别影响正面);小夏:1998年童年连衣裙的布扣(碎花布,圆形),要还原当年的针脚(浅粉棉线,每厘米4针,绕扣两圈)”,每个需求旁都画着小纽扣图案,红色的代表急活,蓝色的代表缓活,“红的三天内要,蓝的一周内,不容易混”。
樟木桌旁的老木柜,是1970年代的旧衣柜改的,柜门上贴着张褪色的“纽扣保存须知”,是老伴1993年手写的,用毛笔写在宣纸上,再贴上去的,字里行间还能看见墨晕:“1.胶木扣避免受潮,放硅胶干燥剂;2.金属扣避免碰水,擦防锈油;3.塑料扣避免暴晒,放在阴凉处;4.布扣避免虫蛀,放樟脑丸”。柜子分三层,每层都铺着淡蓝绒布,是顾纫秋用老伴的旧裤子改的:
上层:放着老伴的“纽扣记忆册”,硬壳封面是用1950年代的旧相册改的,贴满了塑料膜,怕受潮。册子里夹着32枚纽扣,每枚都用透明塑料袋装着,袋上写着日期和故事:有1958年的墨蓝铜扣,是他们结婚时老伴中山装的扣,旁边用铅笔写着“他穿这身中山装来接我,铜扣亮得像星星,他说‘以后我帮你缀扣,你帮我补衣’”;有1976年的浅白布扣,是儿子婴儿服上的,写着“儿子出生那天,他连夜做的布扣,针脚歪歪扭扭,却很结实,说‘要护着咱们的娃’”;有1999年的贝壳扣,是全家去北戴河旅行时老伴捡的,写着“他在海边捡了半天,说‘这壳能做扣,留着给你缀在衬衫上’,没成想2016年他就走了……现在我把这扣缀在常穿的衬衫上,像他还在帮我选扣”;还有枚1980年的铜扣,上面刻着个“秋”字,是他们结婚10周年时老伴偷偷刻的,写着“他没告诉我,直到整理纽扣匣时才发现,这字刻得浅,却藏着他的心意”。
中层:放着1970年的缝补工具箱,绿色铁皮盒上印着“北京缝补用具厂”,是母亲传给顾纫秋的,“妈说‘这箱子陪我几十年了,现在传给你,里面的工具能缀好每枚扣’”。盒子里分了小格:有不同型号的缝衣针(细针缀布扣,粗针缀金属扣)、细棉线(浅蓝、墨蓝、浅粉、浅黄,都是老伴当年常买的颜色)、小剪刀(1980年代的“张小泉”牌,剪口很锋利,剪线很齐)、金属刻刀(用来在铜扣上刻字,刀头很尖,刻字时要轻)、软毛刷(猪鬃的,扫纽扣灰尘不磨扣),最底层压着张纸条,是老伴1985年写的“缀扣要慢,像缝补回忆,急了会漏了心意;线迹要匀,像藏着的牵挂,不能断”。
下层:放着街坊送来的待缀纽扣和旧衣服,每个都用浅蓝棉布包着,写着名字和需求:“张阿姨:1960年的胶木扣,要缀在棉袄上”“老郑:1975年的金属扣,找同款式补”“小夏:1998年的布扣,要做两枚备用”,包布上还留着街坊的笔迹,有的写着“麻烦顾姐了,不急”,有的画着小笑脸,顾纫秋总说“这些字比钱珍贵,看着心里暖”。
我整理货架时,总看见顾纫秋在樟木桌前弯着腰,头几乎贴在布料上,左手扶着纽扣,右手捏着缝衣针,像在给回忆缀扣。帮张奶奶缀1955年的胶木扣,她会先把胶木扣放在淡蓝绒布垫上,用软毛刷扫灰尘——毛刷的猪鬃很软,“这扣比小夏还大,胶木的怕裂,扫快了怕磨破”。扫完灰尘,她会从样本册里找出同款式的胶木扣对比:“奶奶您看,这枚扣跟您妈妈衬衫上的一样,直径1.5厘米,单孔,我帮您缀在新做的浅蓝衬衫领口,线用浅蓝的,跟当年的布色配”。她从工具箱里拿出浅蓝棉线,穿针时眯起眼睛,老花镜滑到鼻尖,“针孔小,得对准了穿,不然线会毛”,穿好线后,她会在线尾打个小结,“结要小,不然会硌着布料,不舒服”。
缀扣时,她用左手扶着衬衫领口,右手捏着针,把针从布料背面穿过来,穿过胶木扣的孔,再穿回布料背面,“每厘米要缝3针,顺时针绕扣,这样线迹匀,也结实”,针脚密得像排列整齐的小脚印,“当年您妈妈的衬衫,线迹肯定也是这样的,我得还原,不能让回忆变了样”。张奶奶蹲在旁边看,手里拿着个旧茶杯,笑着说“纫秋啊,还是你懂我,这线迹跟我妈当年的一模一样,我看着这扣,就像看见我妈穿着衬衫的样子”,顾纫秋也笑,眼里泛着光,像有星星:“您的回忆金贵,我得缀仔细点,每针都藏着心意,不能马虎”。
帮小夏补1998年的碎花布扣,小夏说当年的布扣是浅粉小菊花纹,顾纫秋会从柜里找出块同花纹的旧布料——是1990年代的碎花布,跟小夏连衣裙的布料一样,“姑娘你看,这布跟你裙子上的一样,我帮你做两枚,一枚缀在裙子上,一枚备用,以后掉了不用再找”。她先把布料剪成圆形,直径1厘米,然后用浅粉棉线沿着边缘缝,缝到一半时把布料翻过来,塞进点棉絮,“这样布扣软和,像当年的一样”,最后缝好开口,在中间扎个孔,“孔要正,不然缀的时候会歪”。小夏看着做好的布扣,眼里亮了,像有泪光:“顾奶奶,您太厉害了!跟我童年的布扣一模一样,我穿着这裙子,就像回到了小时候”,顾纫秋摸着布扣边缘,说“你的童年,得有软和的布扣护着,不能让时光磨了暖”。
有次缀连时,顾纫秋在老伴的纽扣匣里发现枚刻着“秋”字的铜扣——是1980年他们结婚10周年时老伴偷偷刻的,铜扣边缘有点磨,刻字很浅,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天她坐在绒布垫旁,眼泪掉在铜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赶紧用软布擦干净,怕铜扣生锈,“不能让眼泪毁了他的心意”。擦干眼泪,她继续把张奶奶的胶木扣缀完才关店,“奶奶还等着拿衬衫呢,不能耽误她,他也会支持我的”。
上午10点缀连高峰过了,顾纫秋会来杂货店买块枣泥糕——是老吴师傅做的,枣泥多,甜而不腻,“他当年就爱吃老吴的枣泥糕,每次都买两块,一块给我,一块他自己吃”。她付账时总会多给5毛钱,说“老吴你辛苦,凌晨就起来做,多给点买包烟”,老吴不要,她就说“下次多给我放勺枣泥,我爱吃”。路过“扣忆坊”时,她总会回头看一眼,确认纽扣匣关严了——纽扣匣是1950年代的旧木盒,上面刻着花纹,“里面的老扣怕潮,关严了能护着它们,这是他教我的”。有次下雨,她忘了关匣盖,赶紧跑回店里,用干布擦里面的纽扣,擦了半小时,“怕胶木扣受潮裂,金属扣生锈,老扣金贵”。
张奶奶总把旧衣服拿来,用浅蓝棉布包着,“纫秋,这些衣服上的扣你看看,能留就留,不能留你当样本,别浪费。这是我妈1955年的衬衫,上面的胶木扣还在,想让你缀在新衬衫上,留个念想”;老周帮她整理样本册,“纫秋啊,你这样本册乱了,我帮你按年代分分类,胶木扣放左边,金属扣放右边,塑料扣放中间,找的时候方便”;就连刚搬来的年轻租客小夏,也会在周末帮她把纽扣故事输进电脑,“顾奶奶,我帮您弄个Excel表格,把每枚扣的故事、年代、材质都记上,比写在布面本上清楚,还能搜关键词,比如想找张奶奶的胶木扣,搜‘张奶奶’就行”。小夏输数据时,顾纫秋就在旁边念,念得很慢,怕小夏记错:“张奶奶,1955年胶木扣,浅褐,单孔,缀在浅蓝衬衫领口;老周,1978年金属扣,墨蓝,双孔,刻‘周’字;小夏,1998年布扣,碎花,圆形,做两枚”,念到故事时,还会补充“张奶奶的扣是她妈妈的,老周的扣是他爷爷的,小夏的扣是她童年的”,小夏记完后,她还会检查一遍,“怕漏了,耽误街坊”。
有次社区搞“纽扣记忆展”,在广场搭了临时展架,顾纫秋带着街坊的缀连作品参展,有1955年张奶奶的胶木扣衬衫、1978年老周爷爷的中山装、1998年小夏的碎花连衣裙。当老伴刻着“秋”字的铜扣挂出来时,台下街坊都安静了,连孩子都不闹了,接着响起掌声,李奶奶擦着眼泪说“这扣藏着心意啊,像老顾还在,还在跟纫秋一起缀扣”。顾纫秋红了眼,却笑着说“没想到他还藏着这么枚扣,当年没告诉我,现在看来,是想给我个永远的念想,让我每次缀扣都能想起他”。
二、纽扣旁的小忙碌与掌心的温度
再次醒来时,鼻尖传来一阵熟悉的线迹味——是刚缀完胶木扣的缘故,指缝里还沾着点浅蓝棉线的纤维,是昨天帮张奶奶缀扣时蹭的。我猛地睁开眼,“扣忆坊”的暖光落在樟木桌上,淡蓝绒布垫上,张奶奶的1955年胶木扣正躺在上面,扣上还留着当年的线痕,像时光的指纹;左手捏着母亲传的铜顶针,内侧的磨坑硌着掌心,有点痒;右手握着枚缝衣针,针尖还沾着点浅蓝棉线;手腕上戴着块旧手表,是老伴1980年送的,表盘有点花,却依旧走得准;右手食指第二节有道淡疤,是1995年缀连金属扣时被针扎的,现在摸起来还能感觉到小小的凸起——我变成了顾纫秋。
“哗啦”,窗外的桐树叶被风吹得响,像老伴当年帮我递线时的轻响。我低头看着张奶奶的胶木扣,浅褐色的胶木泛着淡淡的光,单孔的边缘有点磨,是当年穿线磨的,“得把这扣缀在浅蓝衬衫上,还原当年的线迹,张奶奶还等着穿呢”。
手机在帆布缝补箱里震动,是老周发来的微信,语音里带着点急:“纫秋啊,我爷爷的中山装铜扣今天能补好吗?明天他要穿去同学会,老伙计们都等着看呢,要是太急,我就先找别的扣凑活”。我摸了摸口袋,里面只剩70元钱——是昨天帮小夏做布扣赚的30元,小夏多给了10元,说“顾奶奶辛苦了”,我硬要找回去,她却不要,最后还是收下了;加上之前攒的40元,总共70元。够买块枣泥糕(5元,老吴的枣泥糕涨了5毛钱,他不好意思说,我主动多给了),再给纽扣匣买块新绒布(8元,旧绒布有点破了,怕磨坏老扣),剩下的57元得留着买金属刻刀,昨天帮老周试刻铜扣时,刻刀头钝了,刻不出细字,老周爷爷的铜扣还等着刻“周”字。
“老顾,我先帮老周补铜扣,回来再跟你‘说话’,你等着我”,我对着老伴的纽扣匣小声说,然后把胶木扣小心地放进透明塑料袋,收进布面本里——那是老伴留下的布面本,里面记着所有街坊的需求,我每天都会翻一遍,“怕漏了,耽误人家”。
刚把布面本收好,张奶奶就提着浅蓝衬衫来了,衬衫是新做的,布料很软,“纫秋,麻烦你了,这衬衫是按我妈当年的样式做的,就等你的胶木扣缀上了”。我笑着说“奶奶您坐,我马上就缀,保证跟您妈当年的一样”,然后把衬衫放在樟木桌上,用软毛刷扫了扫领口,“布料软,缀扣时要轻,不能压出痕迹”。
我从工具箱里拿出浅蓝棉线,穿针时眯起眼睛,老花镜滑到鼻尖,“针孔小,得对准了,不然线会毛”,试了三次才穿进去,线尾打了个小结,“结要小,不然会硌着奶奶的脖子,不舒服”。左手扶着衬衫领口,右手捏着针,把针从布料背面穿过来,穿过胶木扣的孔,再穿回布料背面,“每厘米3针,顺时针绕扣,跟当年的线迹一样”,缝到第二针时,手腕突然疼了——是常年握针落下的关节炎,疼得像有根针在扎,“得忍忍,张奶奶还等着呢”,我用左手揉了揉手腕,继续缝。
缝到一半,我在衬衫领口内侧发现一行小字,是用铅笔写的“浅蓝棉线,3针/厘米”,字迹很熟悉,是老伴的!“老顾,是你!你当年帮张奶奶的妈妈修过衬衫?”我激动得眼泪掉了下来,滴在衬衫上,赶紧用吸水棉擦干净,“不能让眼泪毁了衬衫”。原来老伴当年就想帮张奶奶的妈妈缀扣,却没来得及,“今天我帮你完成,老顾”。
按照老伴的笔记,我调整了针脚密度,每厘米刚好3针,绕扣的方向也换成顺时针,“这样才像当年的线迹,软和,不硌人”。张奶奶凑在旁边看,笑着说“对!就是这个针脚!跟我妈当年的一模一样,你怎么知道要顺时针绕扣?”我指着衬衫内侧的小字,“是我老伴当年写的,他也想帮您妈妈缀扣”,张奶奶的眼泪也掉了,“你老伴是好人啊,当年就想帮我们,没成想现在你帮我们完成了”。
刚把胶木扣缀完,老周就提着中山装来了,衣服是深灰色的,有点旧,却很干净,“纫秋,我来看看,不急,你慢慢补,爷爷说明天能穿就行”。我笑着说“爷爷您坐,我先帮您找铜扣,马上就好”,然后翻到样本册的金属扣部分,找到1978年的墨蓝金属扣,“老周你看,这扣跟爷爷中山装上的一样,双孔,边缘有细纹,我帮你刻‘周’字”。
我从工具箱里拿出金属刻刀,刀头有点钝,“得先磨磨,不然刻不出细字”,我用细砂纸轻轻磨刀头,磨了两分钟,试了试刻在废铜片上,“行了,能刻了”。我把铜扣放在绒布垫上,用左手扶着,右手捏着刻刀,慢慢刻“周”字,“字要小,刻在边缘,别影响正面”,刻到“口”字时,手指突然抖了一下,差点刻歪,“得稳点,爷爷还等着穿呢”,我深吸一口气,继续刻,终于刻完了,用软布擦了擦铜扣,“这样就跟爷爷当年的扣一样了”。
老周凑过来看,笑着说“对!就是这个字!跟爷爷当年的一模一样,他肯定高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袋核桃,“给你,补补脑子,缀扣费眼”,我推辞不过,收下了,“谢谢老周,下次有扣要缀,随时来”。
中午12点,我提着帆布缝补箱去杂货店买枣泥糕。路过“扣忆坊”时,我回头看了一眼,确认纽扣匣关严了,“老扣怕潮,得护着”。老吴师傅笑着喊“纫秋,枣泥糕给你留着呢,刚出锅的,热乎”,我买了块,付了5元,咬了一口,枣泥馅甜而不腻,像老伴当年买的——他总说“纫秋爱吃甜,枣泥要多放,煮得烂点,才好吃”,现在想起来,还能看见他在杂货店门口等我的样子。
到了文具店,老板拿出块淡蓝绒布,“顾姐,这绒布软和,适合垫纽扣匣,8元”,我付了钱,心里有点暖——有了新绒布,老扣就不怕磨了。回到“扣忆坊”,我把新绒布铺在纽扣匣里,把老伴的老扣一个个放进去,“老顾,以后有新绒布护着它们,你放心”。
下午2点,我继续帮老周缀铜扣,线用的是墨蓝棉线,每厘米4针,“中山装的扣要缝得结实,不然容易掉”,缀到一半,手机又震动了,是女儿发来的视频电话,屏幕里她举着本“扣忆手账”,“妈,我把您的纽扣故事做成了文创,上面印着每枚扣的照片和故事,好多人想买,您看好不好看?”我看着屏幕里的手账,有点慌,“娃,这能行吗?大家会喜欢吗?”女儿笑着说“妈,您放心,好多人说喜欢,想通过手账了解老纽扣的故事,以后我帮您把更多故事印上去”。
挂了电话,我继续缀扣,手腕又疼了,却还是坚持缀完,“老周的爷爷还等着穿去同学会呢”。傍晚收摊时,我坐在樟木桌旁,拿出老伴刻着“秋”字的铜扣,用浅蓝棉线在扣上绕了三圈——是当年他帮我缝棉袄的习惯,“老顾,你看,我把扣缀得好好的,街坊们的回忆也护得好好的,你不用惦记我”。
三、纽扣外的暖阳
再次醒来时,鼻尖还留着线迹味和枣泥糕的甜香,指尖的浅蓝棉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杂货店柜台的凉意——我变回了自己,手里还拿着刚温好的牛奶,杯壁上凝着水珠,牛奶的温度像“扣忆坊”的暖光灯,很暖。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社区群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像暖光一样照亮屏幕,群里很热闹,都是街坊们发的好消息:
“@所有人天大的好消息!顾姐的‘扣忆坊’升级啦!咱们街坊凑钱帮她买了新的缝补工具和纽扣展示架,新工具里有专业的金属刻刀、软毛牙刷(扫纽扣灰尘)、防潮收纳盒(装老扣);展示架是木质的,分6层,每层铺着淡蓝绒布,能放更多纽扣样本,街坊路过就能看!张奶奶捐了200元,说‘纫秋帮我缀了妈妈的扣,我得帮她’;老周送了套新的细棉线(浅蓝、墨蓝、浅粉、浅黄,都是顾姐常用的颜色);小夏把实习工资1000元全捐了,说‘顾奶奶教我认老纽扣,这钱该捐’;社区还帮着申请了‘老手艺传承补贴’,每月1500元,够顾姐买工具和材料了,以后不用愁耗材了!”
“顾姐的女儿放暑假回来啦!这孩子真能干,帮‘扣忆坊’做了‘扣忆手账’文创,里面印着30枚老纽扣的照片和故事,比如1955年张奶奶的胶木扣、1978年老周爷爷的金属扣、1998年小夏的布扣,现在已经卖了50多本,有从外地来买的,说‘想收藏老纽扣的故事’;还帮顾姐开了抖音账号,每周二、周四下午播‘纽扣缀连教学’,教大家怎么缀扣、怎么修老扣,第一次直播就有800多人看,好多人留言说‘想拜师学缀扣’!”
“社区在‘扣忆坊’旁边加了个‘纽扣记忆展柜’,是用老裁缝铺的柜台改的,刷了浅灰色的漆,跟‘扣忆坊’的门楣很配。展柜里放着顾姐缀连的经典作品,有1955年张奶奶的胶木扣衬衫、1978年老周爷爷的中山装、1998年小夏的碎花连衣裙,每个展柜都配了小牌子,写着纽扣的年代、材质和故事,比如‘1955年浅褐胶木扣:张奶奶妈妈衬衫的扣,顾纫秋按1980年的线迹还原,藏着两代人的心意’。街坊路过就能看,像个小型博物馆,好多孩子都来围观,问‘这是什么扣呀’,顾姐就给他们讲纽扣的故事,教他们认材质,可热闹了!”
“顾姐收了两个学徒!一个是学服装设计的大学生,叫小杨,放假来社区实践,说‘想跟着顾奶奶学缀扣,把手艺传下去,现在会缀老纽扣的人少了,不能让手艺断了’;一个是社区的年轻人,叫小郑,23岁,喜欢老物件,说‘顾奶奶的手艺厉害,我要学好,帮顾奶奶打理抖音账号,让更多人知道老纽扣的美,知道‘扣忆坊’’。顾姐说会把自己会的都教他们,包括选线、缀扣、刻字,还会教他们认纽扣材质,‘要让他们知道,缀扣不只是技术,还要懂回忆,有温度’!”
我赶紧关了杂货店的门,往“扣忆坊”跑。晨雾已经散了,太阳升得老高,照在“扣忆坊”的新玻璃门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像撒了层金粉。门楣上的木质招牌挂了新的浅蓝棉线装饰,旁边还挂着个小铜铃,开门时“叮”地响了一声,像在欢迎我。
推开门,“扣忆坊”里更热闹,线迹味混着笑声飘出来,像温暖的风。顾纫秋正坐在樟木桌前,教学徒小杨缀胶木扣,“线要用浅蓝的,每厘米3针,顺时针绕扣,这样线迹匀,也软和,不能像机器缝的那样硬”;小杨听得认真,手里拿着针,慢慢缝,“奶奶,我缝得对吗?是不是太密了?”顾纫秋笑着说“有点密,再松点,回忆要软和,线迹也得软和”。小郑在拍抖音,镜头对着缀扣的过程,“大家看,顾奶奶正在教我们缀1955年的胶木扣,用的是手工缝法,比机器缝的有温度,藏着老时光的心意”。
老伴的纽扣匣摆在新的展示架上,里面的老扣都铺着新绒布,“我每天还是会擦一遍这些扣,跟老顾‘说说话’,告诉他‘扣忆坊’越来越好,有好多人帮着守纽扣,守回忆”,顾纫秋笑着说。展柜前围着好多街坊,有的看纽扣,有的问缀扣技巧,张奶奶在给大家讲当年的胶木扣故事,老周在讲爷爷的金属扣,小夏在讲自己的布扣,热闹得像过年。
社区主任手里拿着个红色证书,上面写着“桐花巷时光缀扣人”,递给顾纫秋:“顾纫秋同志,这是大家投票选的,你用手工缀扣修复了街坊的回忆,守护了时光的温度,是咱们社区的榜样!以后社区会一直支持你,让‘扣忆坊’的纽扣故事飘得更远,让更多人知道老纽扣的美,知道老手艺的珍贵!”
顾纫秋接过证书,手指有点抖,眼眶有点红,却笑着说“谢谢大家,我只是给回忆缀了点扣,没想到大家这么帮我。以前我总怕老纽扣没人缀,怕老手艺没人传,现在有了新工具,有了学徒,有了‘纽扣记忆展柜’,我放心了。以后我会教更多人学缀扣,让更多人知道,手工缀的扣里藏着回忆的温度,不会褪”。
女儿的“扣忆手账”放在展柜的最上层,旁边放着本空白手账,“大家要是有纽扣故事,都能写在这里,咱们一起攒更多回忆”,顾纫秋说。有个小朋友拿着枚布扣跑过来,“顾奶奶,这是我妈妈给我做的布扣,能写进手账里吗?”顾纫秋笑着说“当然能,你的布扣也是珍贵的回忆,要好好藏着”。
“顾姐,来块枣泥糕!”我喊她,她笑着点头,老吴师傅从杂货店送来刚做的枣泥糕,“纫秋,给你留的,多放了枣泥,你爱吃的”。女儿帮她接过,还多给了我本“扣忆手账”,上面印着1955年的胶木扣,写着“1955年浅褐胶木扣:张奶奶妈妈衬衫的扣,顾纫秋按1980年的线迹还原,藏着两代人的心意,藏着时光的暖”。
风卷着线迹味和枣泥糕的甜香,吹在脸上暖暖的。我看着“扣忆坊”里的热闹——顾纫秋在教缀扣,学徒在学缝针,街坊在看展柜,女儿在讲手账,突然明白顾纫秋纽扣里的秘密:那些老纽扣、铜顶针、线迹,不是“过时的手艺”,是她用耐心给回忆缀扣,用坚持守护老伴的心意;那些街坊的帮忙、女儿的传承、社区的照料,不是“偶然的善意”,是生活里最朴素的温情,像线迹缝补纽扣一样,把难日子熬成了甜,把冷时光捂成了暖。
第二天早上,我还没开店,就看见“扣忆坊”的灯亮了——顾纫秋正在给老伴的1958年铜扣缀线,浅蓝棉线在铜扣上绕了三圈,像当年他帮她缝棉袄的习惯。她坐在樟木桌旁,对着纽扣匣笑着说“老顾,你看,咱们的‘扣忆坊’越来越好,有好多人帮着守回忆,守心意,你不用惦记我”。
我想,以后的日子,桐花巷的“扣忆坊”会一直这么暖,像顾纫秋常说的:“纽扣会旧,线迹会淡,但手工缀的心意,不会褪;日子会难,回忆会远,但身边的暖,会一直都在——只要手里握着针,心里装着回忆,再平凡的日子,也能像缀好的纽扣一样,牢实,暖人,藏着永远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