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澳门新葡京
……
澳门街头，湿热的晚风吹不起半点涟漪。
宋潇因将手机塞回手包，那张清冷如观音的面庞上，此刻覆着一层寒霜。
“小姐？”阿信担忧地看着她。
“贺寻指望不上了。”宋潇因抬头，目光穿透这片混乱的旧城区，望向远处那片灯火辉煌、如同不夜城般的地方，“他不敢回来。”
她不信。
但她选择当他不敢。
因为求人，永远是下策。
“那我们……”
“阿信，去新葡京。”宋潇因的指令清晰而迅速。
阿信一愣，下意识地劝阻：“小姐，那里是何家的地盘，我们对澳门不熟，贸然进去太危险了！”
“就是因为是何家的地盘，才最有可能。”宋潇因说，“你想想，在澳门，什么地方最适合让一个人‘合理’地消失？”
阿信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背脊猛地窜上一股寒意。
赌场。
宋潇因的声音继续传来，冰冷而笃定：“一个没有手机信号，没有时钟，只有无尽的欲望和流水的筹码的地方。人进去了，是输是赢，是死是活，外面的人一概不知。林书意那个疯子，她要‘捉鬼’，何熙随要炮制她，没有比赌场更合适的地方了。”
宾利平稳地驶离旧城，朝着那座标志性的、如同金色巨蛋般的建筑开去。
新葡京娱乐场。
澳门博彩业的象征，何家的钱袋子，一座用黄金和欲望堆砌起来的销金窟。
车门打开，一股比维港更奢靡、更罪恶的气息扑面而来。
宋潇因走下车。
她让阿信在外面接应，自己则独自一人，走向那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旋转门。
一踏入，冷得像刀子一样的空调风就驱散了门外的湿热。
空气里，混杂着顶级雪茄、昂贵香水，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名为绝望的气味。
耳边是老虎机叮叮当当的喧闹，牌桌上荷官冷静的报牌声，还有赌客们压抑的欢呼与咒骂。
这里的一切，都在勾动人最原始的贪婪。
宋潇因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兑换筹码的柜台。
“换一百万。”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张黑卡，声音清冷，仿佛只是买下一杯蜜雪冰城柠檬水。
柜台后穿着制服的经理，见惯了挥金如土的豪客，此刻也被她这副淡然的气势震了一下，手脚麻利地为她办好。
很快，一盘沉甸甸闪着各色光泽的圆形筹码被推到她面前。
宋潇因纤细白皙的手指，拈起一枚最大的面额。
在这里，真金白银没有实感，它们只是彩色的塑料片。
这才是赌场最高明的地方——将金钱的概念模糊掉，让赌徒们忘记自己押上的是身家性命。
她端着筹码，高跟鞋踩在厚重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目光，则像最高明的猎手，一寸寸扫过大厅里每一张赌桌，每一个角落。
林书意那头利落的短发，和她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是最好的路标。
然而，一楼大厅人头攒动，烟雾缭绕，却根本没有林书意的影子。
宋潇因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何熙随那样的大少爷，绝不会在一楼这种散客区消遣。
他会在楼上。
在那些赌注更大、更私密、也更黑暗的贵宾厅里。
宋潇因抬头，望向通往楼上的扶梯，那里有穿着黑西装的保安把守，眼神锐利地审视着每一个试图上去的人。
没有足够的筹码，没有熟人引荐，楼上，是另一个世界。
她捏紧了手里的筹码，大脑飞速运转。
硬闯，是下下策。
找人带……在这偌大的销金窟里，她又能找谁？
何熙随，你会把林书意藏在哪一层？
但时间，不等人。
就在她思忖对策，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时，那道被保镖牢牢守住的扶梯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群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簇拥着一个男人走了下来。
男人一身剪裁精良的TomFord西装，没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露出一点不羁的意味。他一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夹着雪茄，正侧头和身边的人说笑。
那张脸，宋潇因再熟悉不过。
正是前几日才在警署见过一面的，何家的五少爷——何熙德。
真是冤家路窄。
宋潇因下意识地想侧身避开，但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击中了她。
何熙德。
何家的人。
还有比他更合适的“引路人”吗？
求人不如用人，尤其是用敌人。
她的脚步顿住了。
几乎是同时，何熙德也看见了她。他身边的跟班正说着什么荤段子，他心照不宣地笑着，一抬眼，目光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了宋潇因那双清冷的眸子里。
何熙德的笑意僵在了嘴角。
他显然也认出了她。毕竟，在港城，没几个女人敢那么不给他面子，直接叫警察来处理刮车的小事。
他以为会看到厌恶，或者警惕。
然而，那个站在人声鼎沸大厅一隅，美得像一尊玉观音的女人，在与他对视的一瞬间，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微微偏了一下头。
那张素来清冷如霜雪的面庞上，竟缓缓漾开一抹浅笑。
眼波流转，像是偶遇熟人的惊讶，又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疏离与礼貌。
这一笑，如冰山化雪，春风过境。
何熙德愣住了。
他身边的狐朋狗友也看直了眼，有人在旁边用胳膊肘捅他：“德哥，看谁呢？澳门居然还有这种级数的美人？”
何熙德回过神来，心头那点被驳了面子的不快，瞬间被一种猎奇和征服欲所取代。
他挥开身边的人，径直朝宋潇因走了过去，唇边挂着自以为潇洒的笑。
“宋小姐？”他站定在她面前，目光毫不掩饰地从她脸上滑到她端着筹码的手上，“一个人啊？这么巧？”
宋潇因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动作从容优雅，仿佛他们不是在龙潭虎穴般的赌场，而是在半岛酒店的下午茶会。
“何少。”她声音淡淡的，“闲着无聊，过来碰碰运气。”
“运气？”何熙德嘴上却说得漂亮，“楼下这些小打小闹，怎么配得上宋小姐的身份。要玩，就该去楼上玩几把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