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晚安，沈澜
顾承礼仔细回想，最后一次和苏阅微通电话时，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好像是：“顾承礼，我这一次真的认命了。”
这句话一经想起，就仿佛在他脑子里炸开了一般。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不是个相信命运的人，却因为苏阅微，产生了深深的宿命感。
梦境中的一切，此刻都被这一句“顾承礼，我这一次真的认命了。”带了出来。
在梦里，苏阅微的眼神异常淡漠，像是看淡了一切。
她取下那枚自己要回来的戒指。
银色的戒指在她白皙纤细的指尖闪闪发光：
“还给你。”
那是他在深夜套在她的指尖，清晨偷偷拿回，又被她在机场要了去的戒指。
除了他，应该没有别的人会在送一枚戒指时，经历那么多的心路历程。
在机场，她固执地要回这枚戒指的时候，他其实已经知道，自己的不坚定伤害到她了。
在梦中，他迟疑着，没有伸手接那枚戒指。
她等了好久，像是不耐烦了，随手一抛，戒指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线，不知道落往了何处。
像他的心，被高高抛起，然后，无限下坠……
“从此以后，我们一刀两断，再无牵连！”她的声音透着无尽的寒意，宣布了两人的结束。
“微微！”
他在梦中都能感受到血液突然凝固的窒息感。
他知道自己害怕失去，和沈澜签完协议后，每天都在做心理建设，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真正做到放手和祝福。
他没有料到，真正要分开时竟是这种感受——比他预期的要更痛苦一百倍……
根本无力承受。
仿佛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被冰冻，碎成了一小块一小块……
再也拼凑不起的无数小块……
她冷冷地看着他：
“我不会再回来了。”
他眼底一片沉黯，“……我要怎么做？”
“不需要想这些了！
我消失了，这个世界就清净了。
你就再也不用因为我的缘故而为难了。”
充满寒意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萦绕。
她逼近他，眼睛像淬了毒的刀子，紧紧盯着他：“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从你收回戒指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永远不值得原谅。
我不会再喜欢上你。
关于你的记忆，我会全部忘记！”
原来是这种感觉——他的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却微微泛红。
漆黑的夜色里，他像那只被抛向空中的戒指，在深渊中越坠越深……
他挣扎着醒过来时，衣服都被汗水濡湿了。
…………
颜亦舒轻轻挂断了电话。
泪水像倒灌的海水，汹涌着涌进她的心底。
她的脸上一滴泪水都没有。
她快被痛苦淹没了。
一旁的沈澜呆呆地看着表情那么难以捉摸的颜亦舒。
痛苦和愤恨，让她呈现出一种跟平时很不一样的美。
有种摄人心魄的疯狂。
她以为是顾承礼故意不来瑞士陪苏阅微。
在苏阅微最需要的时候，顾承礼竟然都不在她身边！
这种事情，别说苏阅微了，连颜亦舒这个旁观者都愤怒成了这样！
沈澜一时陷入了深度的自我怀疑。
原来他做了一件这么不堪的事。
如果苏阅微不能醒过来，他不但自己要背负沉重的十字架，还会让顾承礼陷入深渊。
没有人能原谅顾承礼这时的不闻不问，包括顾承礼自己。
谁能想到，这一切竟都是他造成的！他利用顾承礼对苏阅微的爱，要挟顾承礼离开……
他很少做后悔的事。
当时只是觉得整个沈家陷入了困境，而苏阅微正好是可以帮沈家脱困的关键人物……
只要顾承礼和苏阅微分开，沈筠不再有疯狂之举，沈家恢复往日的安宁……其他的，当时他并不在意。
一切显得那么理所当然，又错得这么离谱……
他没有想到的是——
事情会突然演变成这样。
如果苏阅微治好了病，余生漫漫，一切都有转机。
但是，她没醒过来……所有表面的平静瞬间被摧毁！
他不是不幸的根源，但是，他制造了另外一个不幸。
颜亦舒失魂落魄的模样，和浑身散发出的愤恨，让沈澜惊怔不已。
一个外人，尚且这样心疼，这样愤恨。
他是苏阅微的亲哥哥，却做出了这样的事……
悔恨渐渐在他的心底四处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
颜亦舒突然看向他，发出一声类似悲鸣的叹息，“我真想用自己的生命来交换，让苏阅微快点醒过来。”
“我想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她有我。我会一直陪着她，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
我不忍心她吃那么多苦。
都说苦尽甘来。
她吃了那么多苦……为什么，甘还没来？”
沈澜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双手暗暗在身边握成了拳头。
他克制着心脏处传来的绞痛。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颜亦舒毫无保留、心心念念，那么纯粹地只想对苏阅微好……
对比之下，她这个亲哥哥……
沉默良久，他轻声说：
“你在旁边的陪床上休息一下，也许，睡一觉起来，她就醒来了。”
“我怎么睡得着？”她冷冷地打断他，“你能睡着吗？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担心。沈澜，我真的很害怕。”
“听话，好好睡一觉。万一苏阅微醒过来，你因为体力不支倒下了，怎么办？她又得担心你了。”
沈澜的声音中透着温柔。
颜亦舒狂乱的情绪似乎被他的声音抚平了不少。
也是，万一苏阅微醒过来，发现自己倒下了，又得担心了。
这样想着，她走到了陪床边，躺了下去。
“沈澜，对不起，刚刚顾着心疼苏阅微，都没想你也刚刚做完手术这件事了。
你才做完手术，需要好好休息，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影响你了，抱歉。
快睡吧！晚安。”
听到她这样说，沈澜微微一怔，不知道是因为她终于平静了下来，还是因为她这样跟自己说话。
良久，沈澜温声回应道：“谢谢你对苏阅微这么好！
不幸中的万幸，她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不要抱歉，看到你因为苏阅微而担心到情绪失控，我这个做哥哥的，内心是欣慰的。”
“希望她快点醒过来。我有种预感，你会是一个特别好的哥哥。
晚安，沈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