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疑惑
阿拉玛走出传讯室，身后复杂的通讯仪器随着他的离开，光芒逐渐黯淡，最终归于沉寂，只余下几不可闻的魔法余韵的低鸣。
方才议会上激烈讨论的、关于将“噗叽师”体系纳入军队建制的议案，他并不看好。
他倒并非如同某些同僚那般，担忧所谓“寄生”带来的潜在风险，他的考量纯粹出于实用主义。
在他看来，噗叽师所能操控的噗叽数量固然庞大，但个体实力普遍低微，至多只能填充军队最底层的战力缺口。
诚然，能有效补充底层兵员也绝非坏事。但问题在于，这些噗叽除了实力不济之外，还存在着诸多令人头疼的限制。
其中最致命的一点，便是菌毯。
脱离了菌毯的范围，这些看似便利的魔物便会因魔力枯竭而迅速死亡。
这意味着它们本质上只能作为固定区域的防御力量，几乎无法用于任何形式的主动出击或远程部署。
而众所周知，噗叽菌毯的核心“蘑都”远在王国的最南端，他所镇守的“高堡要塞”却扼守着最北境的咽喉。
两者遥隔甚远，中间隔着整个王国的心脏地带以及随时可能切入的帝国大军，实在是指望不上什么
正因如此，在整个冗长的议会过程中，他都显得有些意兴阑珊，难以提起真正的兴趣。
阿拉玛公爵踱步走上高堡要塞坚厚的城墙。
他的目光越过布满战争疮痍的荒原，最终牢牢锁定在地平线上那座狰狞的暗红建筑猩红尖塔。
它就像一柄悬在王国头上的利剑，让阿拉玛不得不常年坐镇于此。
“有什么情况吗？”阿拉玛问道。
“大人！”副官快步上前行礼，声音在大风中显得有些模糊，“依旧只有一些寻常的小规模冲突，我们的斥候和观测水晶都没有发现帝国军队有任何大规模调动的迹象。”
阿拉玛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没有异动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他清楚，帝国那边的吸血鬼公爵艾琳诺也被派来前线协助西吉蒙德了，大军就驻扎在尖塔西边不远处，这从尖塔释放出的用来遮蔽阳光的天幕范围就能看出。
兵力得到加强，按照西吉蒙德那性子，理应趁此势头发动一波猛烈的攻势才对。
为此，阿拉玛做足了准备！
要塞外侧七座高耸的魔法塔，能量核心已充能至满溢状态；仓库里囤积的粮食、箭矢、炼金药剂足以支撑一场长达数月的围城战；他甚至不惜在北方战线吃紧的情况下，调了一批生力军，时刻准备迎接血腥的防御战。
结果呢？
对面安静得像一片墓地。
这种反常的平静，比战鼓擂响更让阿拉玛感到心神不宁。
他太了解西吉蒙德了，正如西吉蒙德也极其了解他。
那个敌人卑鄙、阴险、狡诈、残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在他那本写满阴谋的字典里，绝对找不到“消极”和“怯战”这两个词。
帝国军队越是按兵不动，阿拉玛就越觉得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
西吉蒙德必定在策划着什么，一定有一场看不见的致命风暴在猩红尖塔的阴影里积蓄力量。
“传令下去，”阿拉玛对着身后的副官吩咐道，“所有岗哨戒备等级提升至最高。告诉那些法师，不要吝惜魔力，给我持续扫描要塞周边每一寸土地，尤其是地下！还有，让骑士们做好准备！”
副官惊愕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确认：“大人，您难道是想……主动出击？”
“我去摸摸新来那只吸血鬼公爵的底细！”阿拉玛斩钉截铁。
“大人，这极有可能是陷阱啊！”副官急忙劝阻。
“那也比困守城中，摸不清对手的意图要好。”阿拉玛没有再给副官劝阻的机会，毅然转身，大步走下城墙。
午夜时分，血族实力最强，但也是最松懈的时候。
阿拉玛亲率麾下最精锐的铁杉骑士，在大型魔法的掩护下，突袭了艾琳诺的阵地。
然后……
大胜！
艾琳诺的部队似乎完全没想到进攻方的自己会被突袭！
阿拉玛与铁杉骑士们轻而易举地撕裂了由奴隶和少量半吸血鬼组成的外围防线，长驱直入。
他们在阵中纵横冲杀两个来回，虽刻意避开了实力最强的中军大营，却也成功将半个营地搅得天翻地覆，斩杀魔族无数。
最后，是在跟猩红尖塔那边姗姗来迟的鲜血骑士团进行了一轮短暂而激烈的交锋后，阿拉玛带领着部队有序撤回要塞。
看着得胜而归、士气高昂的骑士们，副官咂了咂嘴，觉得有些尴尬。
然而，阿拉玛的脸上却不见丝毫喜悦。
铁杉骑士数量有限，这次虽然突袭成功，却远未到能让对方伤筋动骨的程度。
更关键的是，这次试探之后，他心中的疑惑反而更重了。
新来的艾琳诺，其个人实力深浅未知，但军事指挥显然是个菜鸟，这一点他已大致摸清。
往后的军事行动可以主要针对她，她既可以是西吉蒙德的助力，同样可以是他的破绽！
真正让阿拉玛疑惑的是……老对手西吉蒙德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反应如此迟缓？
按阿拉玛最初的预想，当他率军冲入阵地时，尖塔那边的鲜血骑士团就该迅速出动截击，留给他的撤退窗口理应非常狭窄。
结果却并非如此！
而且，在与鲜血骑士团那短暂的交锋中，对方给他的感觉像是缺乏主心骨一样，行动略显迟滞，仿佛西吉蒙德本人并不在军中指挥。
但鉴于西吉蒙德有过伪装成普通骑士实施偷袭的前科，阿拉玛为保险起见并未恋战。
只是，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
虽然此举很可能落入某种陷阱，但深思熟虑后，他决定接下来要逐步提高交锋的烈度，逼对方露出马脚。
……
“西吉蒙德！”猩红尖塔内，弥漫的鲜血气息几乎要被尖锐的咆哮震散！
公爵艾琳诺怒气冲冲地找上了从始至终都没离开猩红尖塔的西吉蒙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