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friaug1411:06:31cst2015
一年一度的学校运动会拉开了帷幕。
我拒绝了和哥哥一起上台念稿的诱人邀请,因为我总觉得有生命危险。我在准备什么都不做,就坐在烈日滚滚下的操场上,同班上几个有写作天赋的同学一起写通讯稿。
同学们大都去参加比赛了,只有我和班上几个与我为敌的同学东倒西歪地坐在各色小板凳上奋笔疾书,有时候可以听见身后零星的聊天的声音。我顶着炎炎烈日,想的焦头烂额。我从地面爬到板凳上,用本子不断敲打着我的脑袋,并开始连连叫苦。我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和嘴里的号叫,余光中却见张铭弘迈着小步向我这边走过来。
我侧过头去看他,却发现他也正看着我。我发誓以前我从来没有刻意去关注过他,但他此刻的眼神却是把我吓住了。
不知是太阳太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竟然从相貌平平变得眉目深邃起来,因为太阳的强光他半眯着眼睛,却从眼睛里放出一种独特的光。他的眼神如同一汪湖,又如一碗浆般黏稠。他平时凝固的脸竟然开始灵动起来,嘴角微微上扬,好似在憋笑,又或是我糊涂的原因,竟看到他眼神里流露出掩盖不住的笑意,又带有一丝和煦美好。我以为他在看着什么,转身往我身后看去,却只是看到了一片空旷的操场。随后他走在我的身后去,走向自己的班级。我低着头,心想自己是不是烧昏了头。
我从本子上撕下来一张已经写好的通讯稿,向主席台走去。只见坐在最中间的哥哥对我笑了笑,接过我手里的通讯稿,坐在另一端的陈晓渝却一脸挡不住的嘲笑。他扬起我的通讯稿,大笑道:“哟,湘云你也会写稿子啊,要不要给你算通过呢,这可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呢。”我做了一个恐吓他的表情,他立马把身子向后一缩,我便看到了坐在他身后正准备拿起话筒念通讯稿的孟菱。她好像注意到我在看她,便侧过头来用夸张的表情给我打了招呼,随后她动人的声音就通过学校的高级音响穿透校园各地。
我从主席台上下来,心里有一种酸酸的感觉。我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三个俊男美女坐在一起,似是忘了我的存在般。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下台阶,不经意间发现张铭弘的目光又落在我这边,他发现我在看他,立马低下了头,无所事事地听周围为数不多的同学聊天。这次换做我想偷偷笑了。
安夏已经连续两个星期都没有来上学了,听老师说他是患了什么重感冒,需要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
于是,班上唯一位愿意与我交流的同学,又把我独自冷落在了这使我感到寒冷的班级里。但我每次侧头看见他空旷的课桌,就都会想他到底在哪里,他现在有没有好一些。
我很想要见他一面,毕竟他给予了我从没在班上体验过的轻松。
很快我便等来了这个机会。
星期六我到医院去复查我的腿伤,哥哥因为要处理学生会的杂事不能陪我去,我只好拉上孟菱,孟菱很爽快的答应了。陈晓渝也嚷着周末无聊,死缠烂打要跟着我们去。所以这就使我感到疑惑,学霸难道不应该是天天都抱着书啃吗,像陈晓渝这种玩得好,睡得好的学霸,是最讨打的了。无奈走到中途孟菱被他妈妈叫回去,于是就只剩下了我和陈晓渝单独前往。这下好了,陈晓渝感觉到自己的地位瞬间得到了升华,一直在我的旁边嚷嚷着他跟过来是对的,要不然我就只有一个人去,这得多可怜啊之类的话。但我并没有如往常一样不耐烦的打断他,或是追着他跑,打他,骂他,今天我只是那样静静的听着,因为毕竟被冷落了太久,听听别人对自己的唠叨也是一种幸福。
照完我的ct后,陈晓渝去给我排队领片,我就想要借此机会回原来的病房拿一样落掉的东西,于是我就回到了原来那个病房。
病房没人,床铺很整洁,我看见没有挂病历单,以为没有人住在这里,就径直走了进去。我开始在房间的柜子里翻找东西,正当我纳闷自己把东西放在哪里的时候,身后低沉的声音把我吓得尖叫了起来:
“是谁允许你乱进别人的房间的?”
我愣在原地,这声音好熟悉。我缓缓转过身,安夏那张苍白的脸正对着我,但也不失俊色。他看上去很虚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走路都走不稳了。但很显然他也被吓着了,睁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我。
我们几乎是一起说出:“你怎么在这里?”
安夏被旁边的人扶到病床边,很慢很慢,然后安夏挥了挥手,那个人很识趣的走出病房,关了门。安夏想要坐下,但是他身上的疼痛好像并不允许他这么做,只见他英俊的五官此刻揉成了一团,一副很痛苦的样子。我见状马上迎上去,拉住他的胳膊,帮助他缓缓的坐下。他费劲的脱了鞋子,然后想要坐到床上去,我又用手推了他一把,他这才把腿放到了床上去。我用被条为他盖住双腿,过了一会儿,他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谢谢你。”
我不等他说完就问他:“你怎么睡的我原来的房间啊?”
“呃……医生说这里……安静,对,没错,是安静。”
说完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好像很累的样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陈晓渝打电话来,问我在哪里。我说我在原来的病房,这里有我的同学,他住院了,我看看他。
陈晓渝问我:“要买一束花上来吗?”
我点点头,说“嗯”,就挂了电话。
其实这场景蛮尴尬的,我坐在床边,和安夏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他看上去很虚弱,有时候就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喘大气。二十分钟过后,陈晓渝终于敲响了病房门。我连忙飞奔去开,只见门口的陈晓渝捧着一大束花,满脸堆笑的站在门口。我把花从他手里接过来,抱在怀里,又折回床边,准备将花送给安夏。突然间我又想起了什么,到门口把陈晓渝拉了进来,当我转身准备给安夏介绍时,却发现安夏把头低得很下去,脸色苍白,脸微微侧向一边,不停地颤抖着。
我奇怪他的反应,转身看陈晓渝,他也正用凶神恶煞的眼神死死盯着安夏。
陈晓渝把目光转向我:“这就是你所谓的同学?”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陈晓渝就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捧花,砸到安夏的病床上,然后拉着我的手腕,使劲把我往外拽,还不忘对我说:“走,走啊。”
他力气太大,我拗不过他,只好顺着他走。我转头看安夏,他在昏暗的房间里瑟瑟发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我看见,他好像掉下了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
只有他脚边的鲜花,还单调的点缀着这孤独的房间。
其实我知道他在掩埋事实,他并不是得了什么重感冒,他只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做完了那个心脏手术。
被陈晓渝拖出医院,我有一些生气,用力甩开陈晓渝的手,大声质问他:“你凭什么那样对我的同学!?你根本不知道,在我受到同学冷落的时候,我就只有和他说话了!那种孤单你没有体会过,你完全不知道在困难中多一个朋友的温暖!你和安夏有什么仇什么怨我不清楚,但请别把我给搅和进来!他对我很好,你为什么要阻挡我对他的关心,为什么啊!?”
陈晓渝的表情很狰狞:“怎样,他对你好你就一定要对他好吗?这个社会可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单纯,这中间有太多太多湘云你不明白不清楚的事情,你一踩进去就有可能会掉进万丈深渊!所以,不是我让你搅和进来的,是你自己搅和进来了湘云!”
我听得一头雾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想问你,你和安夏是什么关系?”
陈晓渝答非所问:“他对你好,远离他,好不好?”
我:“我问你你和安夏是什么关系!请你告诉我!”
“曾经是很好的朋友。”陈晓渝歪过头去不再看我。
我冷笑一声:“对哦,你也知道用‘很好’两个字。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很脆弱,你知道吗!?”
“但现在不是的!不是的!永远都不会再是了!”
我看着他涨红的脸说:“但你们曾经是过!请你尊重以前的友谊,好吗?”
陈晓渝欲言又止,夏日滚烫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他抬头望天,过了许久,他用一种复杂的难以读清的眼神望着我说:“我本来以为,我可以把你保护得很好的。”
说罢,他把他手里的ct片塞到我的手里,与我擦肩而过,背对离开。
不知怎么的,我的眼泪莫名其妙的就扑下来了,而且没有尽头。
我和陈晓渝之间会久这样完了吗?难道我又要失去一个朋友了吗?
但是,我觉得,陈晓渝与安夏之间绝不会只是朋友关系。
而且我总觉得,仔细看的话,他们的眉目之间有一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