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和尚的决心
sunsep1822:37:21cst2016
有时让人感到恐惧的，并不是故事，而是事实。
从酒吧出来后，我们三人便约定第二天要去于和安的老家看看，而现在，我们正在前往南川的路上。
南川市，一个属于北城的县级市，在北城的南边。这里的人们靠海吃海，以渔业为生。虽然北城也是沿海城市，但北城的港口主要以货港和客港居多，在北城餐桌上的大部分海产，其实都是来源于南川。
难得有机会碰碰方向盘，和尚不知从哪里搞来一辆敞篷越野车，载着我和小凌，自学校出发，一路南下，经过北江大桥和城南，再开过跨海大桥，这才算开进了南川的路面上。晴朗的天气并不能驱散我心中的阴霾，我决定一路上什么都不去想。我戴上临走前和尚送给我的墨镜，舒服靠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听着音响里和尚下载的沐子语的歌，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凉爽的海风，无比惬意舒服，也便开始跟着歌里的节奏轻轻摇摆了起来。
和尚见我乐于如此，便冲我笑道：“现在呐，北城的小年轻基本都听沐子语，他可是咱北城大名鼎鼎的人物。不光是他，他们整个沐家在北城跺一跺脚，那地面，可真得响三响啊。”
“我怎么没听说过？”
“要不我就说，现在的年轻人，整天都闷在学校里，教室，宿舍，家，三点一线。除了逛逛微博，看看朋友圈，还能知道点儿啥事儿？沐家大哥沐子峰，北城四少之一啊那可是！这名号您都没听说过？”
“哟，听您这口气，感情您是个过来人呐。那您算第几少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连个名次的没有，屁都不算。”
沉默了一阵，我还是把我的想法说了出来。
“哥们儿，其实我觉得这件事，以后我们就不要一起行动了吧？”
“怎么？你还打算跟人鬼大哥打游击？你是不是傻？这不是摆明了叫人家逐个击破吗？”
“我的意思是，我跟小凌去就好，你就替我们俩坚守后方。”
和尚也戴着墨镜，我看不出他的表情。但他一张嘴，收紧下唇，我便看出来，他是有些不高兴了。只见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摸出一支烟来点上，顺手也递给了我一支。我之前并没有抽过烟，所以只能干拿着，也不知道到底是点还是不点。
“嫌我累赘了是吧。”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觉得我是个包袱？”
“你这问的不还是一回事儿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件事其实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呢？”
“南宫游也，今儿小爷就告诉你，小爷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朋友交了不少，结梁子的也有不少。但是为什么我能在北城这地界混的这么舒坦？告儿你！就因为小爷是个不怕事儿的主！我拿你当哥们儿，那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这也是我为人处世的方式。如果你也拿我当哥们儿，那你就把烟抽了，刚才那事儿我就只当我没听见。”
“那晚的情况你也亲身经历了，我和小凌还有很多事儿没有弄明白。万一真遇到什么危险，我拿什么去跟你爸妈交代？你这是要把命绑我身上？”
和尚并没有回答我，头也不转的看着前方的路。我回过头去看了看在后座上的小凌，希望她能站在我这边，帮我说几句。没成想，她已经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我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烟，又抬起头来，看着远方海天交接的景色。良久，我都没能再说出一句话来。
那就这样吧。我向和尚伸出了左手。
“唉！不是！你干啥？这在车上呢！你别发功啊！后面还坐着你媳妇儿呢！”
“去你大爷的！给烟不给火，调戏我呢是吧？”
和尚哈哈一笑，从兜里摸出火机递给了我。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抽烟，我不知道可以把烟吸进嘴里再吐出来，于是便全咽了下去。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的喉咙辣辣的，脚下却轻飘飘的，原来那些所谓的情绪，全都烟消云散。
侃了一路，聊了一路，被打发的时间过得很快。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们终于驶进了南川的市区。南川市虽然小，但规划的很有特色。城市外围临海的渔村有很多渔家乐和旅游项目，市区的外围有两个大型的海洋展览馆，最有名的还要属于那家老船旅馆。据说，现在南川市区的外围都是当年填海造陆的成果，工程进行时，在海底发现了一艘清代的英国沉船，这艘沉船后来被一个富商买下，按照它的造型和格局，以及一部分的捞上来重新打磨的木料，盖成了现在的老船旅馆。我们三人今晚就打算住在这里。
再往里，来到南川的市中心，大小海产市场比比皆是。商圈集中，一条步行街足以将平日里的吃穿一次性解决。和尚说，这里生活节奏缓慢，周围也没有太多的工厂，空气和环境都很不错，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以后你跟小凌结了婚，我看就住这儿吧，房价还便宜。”
“你丫的！再拿我跟小凌开涮，我他娘的下次绝对让那黑针活活扎死你丫的！”
“哥，我知道错了。”
“你哪儿错了？”
“哪儿都错了。”
“具体点！”
“我就没有过对的地方。”
说着，和尚还唱起了一首根据刀郎的<你是我的情人>改编的<你是我滴亲哥>。他是这么唱的，你是我滴亲哥呀！像玫瑰花一样滴亲哥呀！用你那厚厚滴大嘴唇子！温暖我心中无限滴伤痕呐！听完之后我便开始怀疑，沐子语一个这么有逼格的说唱歌手，怎么有一个这么土鳖的粉？
来到南川市中，已是中午。午饭过后，休息了一阵，我们便继续出发。辗转了几个路口，我们先来到了于和安念过的高中，南川第三中学，这也是南川唯一一所艺术类学校。
一到校门口，和尚就从车后座上的包里掏出来几样东西，只是一眼，我就看愣了。便携式录音机，平板电脑，还有三张没有贴照片的记者证，上面赫然便是我们三人的名字。我不明所以，只好问道：“哥们儿，你这是要干什么？国产007？”
“我看你不是傻，你是真彪。咱们去找人家老师，二话不说上来直接问啊？你不得有点理由？记住了啊，咱们三个人现在就是北城都市报的记者，就于和安跳楼事件来采访一下他的班主任老师。小凌是记者，你跟我是随行人员，记住了啊，别到时候给说漏了。”
我倒是没什么，但对于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小凌来说，可算遇到了难题。
“那我。。。我。。。我应该说些什么呢？”
“你想知道啥就问啥呗。”
“可是我。。。我。。。”
我不知该怎么鼓励小凌，只好卷起自己左边的五分袖，露出左臂上的黑十字。小凌思考了一会儿，做了个深呼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和衣服，随便编对着我跟和尚点了点头。我也笑着放下了自己的袖口，摸了摸小凌的头。小凌却一脸嫌弃的又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原本平静如水的脸上忽然有了某种表情，宛若溅起涟漪。
这也惹得和尚一阵大笑，说着我们小两口在大庭广众之下就不要秀恩爱了。
我咳了一声，抬头看着天空，悠悠地说：“哎呀，你说那黑针身上的刺耳咋就那么多呢？”
和尚一听，立马又唱起了那首他的代表作，<你是我滴亲哥>。
闲话不再多说，我们做好准备，走进了学校的大门。从模样上看，我们自然都是校外人员，所以，一进门，和尚就带着我和小凌进了门卫室。门卫室里坐着个戴眼镜的老大爷，只见那老大爷正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小茶壶，听着收音机里说的评书，老神在在地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个静谧的下午。
“大爷。。。大爷。。。”
和尚悄声走了过去，拍了拍老大爷的肩膀。
“哟，你们仨干啥的？快点出去。”
和尚冲着老大爷嘿嘿一笑，亮了亮自己的记者证和身份证，说道：“大爷，我们是北城都市报的记者，在听说过于和安的事情之后，特别伤感，所以专程从北城来这里采访一下。”
“北城？就那个垃圾场？你们从北京来的也不行！快点出去。”
说着，老大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作势就要把我们轰出去。和尚见状，赶紧安抚起老大爷来。
“哎哟我说，大爷，您先别动怒。我们仨呀，其实都是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都是刚进报社，也没啥成就，那些个采访过大事件的前辈们，个个都瞧不起我们。这不，我们就打算通过这个事儿，也给自己争一口气嘛。大爷，我一看就知道，您肯定是个公道的人，一定要给我们这些个晚辈一次机会啊。”
说着，和尚从自己的兜里摸出来两盒烟，我虽然不懂，但是从那烟盒上看去，好像很贵。
老大爷起初横眉怒目的样子，在见了和尚的烟之后，终于放松了下来，紧皱的眉毛也开始微微上扬。
“想我年轻的时候，为了隔壁村儿的阿凤，也是拼了老命的努力，结果她还是被许给了别人。”
见老大爷口风一转，和尚赶紧连连称是。
“你瞧我身后那小两口，家里啊，也是反对。这不两个人现在就在努力工作攒钱，买房买车，也好给家里人一个说法嘛。”
老大爷叹了口气，对我们摆了摆手，将和尚送过去的那两盒烟，收进了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