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七 姐姐
这世上的人有好有坏,有善有恶,虽然每个人的品性不尽相同,但每个人的心却都是肉长成的。所以大部分人的心底里,都有柔软的一部分存在。
即使是一个狂妄蛮横,胡作非为的人,也都会有他柔软的一部分。
就比如曹正伟,他可以为了自己爽快去做任何过份的事,也可以为了自己爽快不考虑任何人的感受,但只要一想起一个人,他却会忽然间变得很沉静。
这个能令他沉静下来的人是一个女人,大了他六岁零七个月,这个女人是他的姐姐。
曹正伟四岁那年,父亲病故,七岁时母亲意外身亡,这之后的日子里,他都是和这位大他六岁零七个月的姐姐相依为命。
在双亲尽失之后,当时还不满十四岁的姐姐带着他穿衣吃饭,艰难度日。姐姐会自己饿着肚子,但却一定会把他喂饱。每当别的孩子欺负了他,姐姐就会帮他撑腰。姐姐如果撑不过人家,就会抱着他一边掉眼泪,一边安慰他说:“没事,等姐姐将来长大了,再替你出气!”
直到现在,曹正伟还记得脸上被姐姐的泪水打湿的感觉。在曹正伟的心里,姐姐不但是姐姐,还像是妈妈。她坚强慈爱,像个母亲一样一直照顾着自己。
一直到她长大,长成一个满腹心事的少女,再到她遇见自己的爱人王光远,甚至是在她和丈夫为事业打拼的最困难的岁月里,她对自己的这个弟弟几乎都是有求必应。
而曹正伟自己,在姐姐的照顾中衣食无忧,酒足饭饱。自从父母双亡之后,他的一切都被姐姐细心的安排周全,一直延续到今时今日。
现在,他的姐姐在为他转了五百八十八万元帐款后,放下手机,静静的坐在办公桌前。
她看上去已经不再年轻,但脸上却没有皱纹,身材也很匀称。她的样子虽然算不上很漂亮,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很优雅。
女人其实分两种,一种是第一眼美女,初见即被惊艳,但久后会令人审美疲劳。另一种正好相反,初见时并不亮眼,但久后却越看越有味道。
办公桌宽大而整洁,桌面上的漆亮得几乎可以照见人影。她回想着弟弟刚才在电话里讲的话,又拿起手机,看了看发给自己帐号的那条短信的号码。
那个短信是铁心的手机发出去的。
她盯着这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出了一会儿神,然后按了返回键,拔通了自己丈夫的电话。
王光远手机一响,看到来电号码,心里就预感到事情有变,他一接通电话,对方就问:“你在忙吗?”
这声音和平时一样,平和温柔,王光远试探着问:“有事?”
“我想请你下来一下。”
王光远想了一想,说:“好。”挂了电话,立即打给军哥,问:“正伟那边怎么样了?”
军哥有些愧怍的说:“不太好,正伟向美姐求助,美姐已经把钱还了。”
王光远虽已预感到了事情有变,却还是觉得意外,说:“哦,这样子啊。”
军哥说:“另外,由于当时情况特殊,对方收到钱走了人之后,我们才发现当初的借据居然还落在他们手里!”
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了意料。王光远怔了一怔,冷冷的说:“我知道了!”挂了电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走出办公室,乘电梯下了一层。妻子的办公室和他楼上楼下,他是光远集团的总裁,这个公司甚至是以他的名字命的名,但走到妻子的门口时,他竟然像个员工面见上司时那样,下意识的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这个动作做过后,他忽然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下,然后重新又把领带拉开一点,这才伸手去推面前的门。
门是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房间里很安静,百叶窗是开着的,一个苗条的背影站在窗户前面,静静的看着窗外的天空。
王光远关上门,走过去站在她身边。窗外是子虚市高低错落的建筑,仿佛一直延伸到天际。远处有一群白鸽从视线中盘旋飞过,天空碧蓝,阳光大好。
王光远轻声说:“正美,看什么呢?”
曹正美回过头来,微笑道:“今天天气真好。"
王光远看看窗外,说:“是很好。”
曹正美轻轻吐口气,说:“你好久都不曾下来我办公室看我了。”
王光远说:“这一段时间忙了一点。”
曹正美叹息道:“是啊,近来事情多,就连回到家里,我们也说不上几句话。”她望着远处天际,接着说:“你总是回去的很晚,有时候我一觉睡醒,看看你都不在身边。”
王光远笑了笑,说:“这一段时间回去的确实晚,你又累,我怕打扰你,就去楼上别的房间睡了。”
曹正美说:“嗯,我每天早上醒来去楼上,看见你睡得正沉,就只好自己先到公司里来。算起来我们差不多快十天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王光远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柔声说:“有吗?你总是什么事都能记得这么清楚。”
曹正美静静望着窗外,两个人一时无语。过了二三分钟,曹正美幽幽的说:“真怀念光远没有成立之前的那些日子,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共同规划我们自己的目标。工作虽然紧张,每天却是那么充实,那么快乐。”
王光远想起创业时的种种一切,心里也是一阵感慨,正想安慰她几句,曹正美话锋一转,忽然说:“你觉得我老了没有?”
她说这句话时,忽然转过来盯着王光远的脸色。王光远说:“怎么这样问?我觉得你一直还是原来的样子。”
曹正美莞尔一笑,说:“瞎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可能还是原来的样子?”她依过来靠在他怀中,轻轻眯上眼睛,叹了口气,说“:有时候想想,自己将来会有一天老得不成样子,心里真是害怕!”
王光远轻轻拥住她,拍拍她后背。曹正美在他怀中靠了一会儿,忽然说:“正伟的事情,你怎么瞒着我,不和我说呢?”
两人相互依偎,王光远心中正在暗生温馨,被她忽然一问,一时反应不过来,迟钝着说:“他的事,我……”
不等他话说完,曹正美已直起身子站好,郑重地打断了他说:“刚刚正伟打电话我才知道,他居然向别人借了高利贷!并且被人追着讨债!”
王光远咳了一声,说:“这件事……”他一时不知如何解释,语气又停顿下来。
曹正美说:“他向别人借钱,你应该知道吧?你自己怎么不借给他去用?”
王光远说:“我知道,这笔钱是我帮他找人借的。”他调整了一下语气,“这些年来我们给他钱,给他酒店酒吧给他生意,一共也给了他不少了。”
曹正美说:“你心疼了吗?”
王光远道:“不是,我是觉得正伟毕竟三十好几岁的人了,他需要的不仅仅应该总是给予,他更需要学会独立!学会怎么自己赚钱。”
曹正美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才说:“你这么想也对,但现在他既然没有能力还债,你怎么还忍心坐视不管,让他为了这几百万被别人穷追猛打,以身犯险!”
她的表情已不再冷静,她带着明显的激动接着说:“他刚刚打电话说被人用刀架着脖子!正伟究竟被人怎么样了?对方究竟是什么人?这件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自从王光远认识曹正美以来,她一直都是沉着而冷静,处变不惊。光远集团创业初期,有许多重大抉择,都被她泰然处之。但每次一遇到她弟弟的事,她立刻就像是变了另一个人,变得慌张,敏感而尖锐。
王光远无奈地看着她,说:“一开始我是想把钱替正伟还了的,但是他看中了人家一个丫头长的漂亮,动手脚时被人刺了一刀,所以他……”
曹正美啊地一声,惊叫道:“被刺了一刀!……他现在怎么样?我,我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