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
“你怎么跑到这里來了。”薛子墨从任雪背后一步跨过來，把顾曦颜从地上揪了起來，越來越不像话了，还学会盯梢了。
“摔着哪儿沒有。”任雪一边拍着顾曦颜的胳膊一边上下检查。
“哪儿也沒摔着。”顾曦颜说着把任雪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任雪被顾曦颜的眼神搅得心慌意乱，下意识得裹了裹浴袍。
浴袍虽然是长款，但完全不能遮住那条白花花的腿，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在跟她闹成那样之后，跑回來跟别的女人畅谈人生。即使那个女人是任雪也不行。在自己哭得头晕脑胀的时候，他们却在这里纠缠什么该发生沒发生、可以全当沒有发生的什么狗屁事儿。
顾曦颜把目光转到薛子墨身上，刚才不还在小肚鸡肠、理直气壮地怀疑我吗。怕是你自己心里藏着鬼吧。
三人站着都不说话，任雪看着薛子墨，示意他赶快解释。
“曦曦，你先进來。”薛子墨探身往走廊里看了看，准备把一半身体尚在房间外面的顾曦颜拉进來。
顾曦颜原本不觉得两人会有什么，在此之前她心里一直很笃定，即使上次她看到任雪看着薛子墨的眼神是那么的“深情款款”，她也宁可是自己的眼睛花了，他俩。笑话，绝对不会有什么。
她很希望任雪说“看你俩有啥别扭的好闹的，有话好好说”，然后自动消失；或者薛子墨着急白咧地拉住她，欣喜若狂地说“曦曦，刚才是我不对。”
但此时三个人像三根木桩子一样地杵在门口，看着任雪默不作声，薛子墨不焦不燥，两人默契地都不对此情此景还有刚才钻到她耳朵里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说点什么，这让她觉得事情好像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或者单纯。刚才不还聊得风生水起、热火朝天的吗。现在的静谧显得有些诡异，让她觉得百爪挠心。
顾曦颜费尽力气地从薛子墨手里拗出自己的那只胳膊，退着从那间屋子里出來，转身加快步子朝电梯走去，自己一定是梦游了才跑到这里的。
“曦颜。”任雪缓过神來，追出两步，看看自己的这身打扮，回头对薛子墨喊了一声：“赶紧去追呀。”
薛子墨快速跑出酒店，灯火闪烁间，不见顾曦颜的半点影子。
这是他一个月里第二次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大街上乱转，那种既担心又气恼的情绪再次袭來，让他心烦气躁。
在追回学校却发现顾曦颜仍未回校之时，心里冒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这个城市远不比a市让他驾轻就熟，火速掏出电话打给了凌展驰。
“曦曦平时都喜欢去哪儿。”薛子墨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连这个也不知道，这里的一切果然都是陌生的。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她喜欢去哪儿。”凌展驰的美梦被薛子墨的电话搅得七零八落，看看差几分钟就12点了，自己好不容易作息正常一回。
“好好想想，人不见了。”薛子墨听着凌展驰惺惺松松的声音，关键时候犯什么迷糊。
“不见了。”凌展驰一个激灵坐了起來，开什么玩笑，明明好好地送到宿舍门口的。
“你怎么知道。”凌展驰说着套上了衣服，上次他好好地把她送到报社门口，结果她跑了，这次又这样搞。薛子墨都直接向他要人了，自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顾曦颜你真行。
“我出差，”薛子墨无心做过多解释，“分头找吧。”
“这么晚了，还出去。”凌姨听到动静，开门出來，看见薛子墨一副出门的模样。
“把您吵醒了，有点事儿，我出去一下。”凌展驰把凌姨的衣服拉了拉，“一会儿就回來。”
“晚上注意安全，少喝酒。”
“知道。”凌展驰答应的那两个字已然被自己关在了门外。
上次自己是被顾曦颜叫出去的，这次拜托，小姑奶奶倒是再來个电话呀。凌展驰看看手机静静地躺在副驾驶上，唉。
能去哪儿。他怎么知道。
凌展驰车停在小区门口，此时路上已经沒有什么人了，一时也沒有具体的目标，蒋欣然那里。如果是以前，她倒会第一时间一头扎过去，现在她只有爱护蒋欣然的心思，怎么可能去打扰。
上次跑出去被抢了一次，刚过了那心惊肉跳，这次还变本加厉，深更半夜里都敢撒开脚丫子就跑，不知道是缺根筋儿还是死性不改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凌展驰不耐烦地拨着电话，沒人接，两遍，沒人接，三遍……他把手机从自己耳边拿开，听着那首《死了都要爱》从车的另一侧传來。
凌展驰跳下车去，目光所及，一个小身板形单影只地坐在门口的花坛边儿上。
“为什么不接电话。”凌展驰大声对着那个人影呵斥了一声，他真得气坏了，吃亏却不长记性的……小东西!
“凌展驰，你怎么才來呀……”顾曦颜站起來转过身來，带着一脸的鼻涕眼泪，好人有好报，这个世界上果真还是会有人來挽救她的。
那个声音直接把凌展驰一肚子的气话活生生地给憋了回去，内伤，有气不能撒，绝对的内伤。只得掏出纸巾递了过去，“都到这里了，怎么也不上去。”
“我怕打扰凌姨休息。”顾曦颜悉悉索索地哽咽，坐上出租车，先对司机说学校的方向，中途改成去蒋欣然家，最后司机烦不胜烦，不容她再做更改，请她下了车，连差了10块钱的车费也不与她计较，让她在这个漆黑的夜里还能感觉到些许温暖。
“你拿着个电话是干嘛用的。”凌展驰说着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了顾曦颜的身上。
“……”顾曦颜不想说出自己是不好意思。
“这会儿你想去哪儿。”凌展驰倒也不是每次都得理不饶人。
“冷，能不能到车上坐会儿。”顾曦颜把凌展驰的外套使劲地裹了裹。
“这回您又是闹的哪出啊。”凌展驰拉开车门，看着顾曦颜坐好了，一边问一边准备给薛子墨电话。
“你别打给他。”顾曦颜拉住凌展驰的胳膊制止。
“如果你想让薛子墨着急，那么恭喜你，他已经急疯了。”凌展驰盯着顾曦颜的手，“放开你的爪子。”
“你打了，我也不会跟他回去。”顾曦颜松开手，把衣服丢给凌展驰，早知道自己跑到这里等于是自投罗网。
“跟不跟他回去另说，但你也不想把他给急死吧。”凌展驰说着，便听到了薛子墨那焦急的声音传來：“怎么样。”
“找到了，我让她跟你说。”凌展驰说着把手机硬塞到顾曦颜手里。
顾曦颜把手机甩出去，凌展驰拿过來摁了免提，放在前台板上，下了车，走开一段距离，抽烟。
顾曦颜一直沒说话，因为薛子墨一直沒说话，就那样对峙了三两分钟，电话里传來“滴滴滴”挂断的声音，顾曦颜索性又“哇”的一声哭了出來。
那个哭声透过车窗钻进凌展驰的耳朵，凌展驰感觉自己要崩溃了，把剩下的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灭了，走到车窗外，弯腰敲了敲玻璃，“讲完我上來了。”
见顾曦颜沒吱声，凌展驰开了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斜眼看了一下顾曦颜，眼睛好像更红了。
薛子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是不是该给他上上课了。怎么着也得把她忽悠得不哭才是吧。这倒好，越來越水漫金山了。
凌展驰起身朝顾曦颜方向压过去，顾曦颜本來哭得意犹未尽，看见凌展驰正欺身过來，立马警觉地坐直身体，“你干什么。”
“系好安全带。”凌展驰收回身体，在深夜里到处瞎逛的傻大胆儿，却把所有的警觉性都用到他这里來了。
“我都说了不回去。”顾曦颜嘴巴里反抗激烈，手里却听了凌展驰的话，乖乖地系上了安全带。
“我也沒说要送你回去。”凌展驰看着还算配合的顾曦颜，看准了她此时的外强中干。
“那干什么去。”顾曦颜盯着凌展驰。
“带你去兜兜风。”凌展驰豁出去了，不就是不回去不睡觉一直哭吗。把车开出去大喇喇在路中间调了个头，朝着学校相反的方向开去。
“你怎么能这样。”顾曦颜明显被凌展驰毫无预兆的调头吓了一跳，身体向外倾斜着贴到了车窗上。
“怎么就不能这样了。一沒车，二沒人，三沒交警，四沒摄像头，调个头谁还能拦着。”凌展驰索性打开音乐，爵士摇滚顿时霸占了整个车厢。
“刚才路上根本沒有调头的标志。”顾曦颜找了一个凌展驰遗漏的，灌满耳朵的嘈杂声让她几乎想弃车而去，“疯子。”
凌展驰毫不理会顾曦颜的愤怒，加快了车速，疾驰而去，顾曦颜看着快速转动的仪表盘，今天是把凌展驰惹火了吗。要不他干嘛非得这样折腾自己。
顾曦颜索性放弃那些沒用的“攻击”，拉紧了扶手，虽然极不适应越來越快的速度，但咬着牙盯着，看你凌展驰还能快到哪儿去。
“刺激吧。”凌展驰看着脸色儿都变了的顾曦颜，觉得自己玩过火了。
“就这样啊，不能再快点了吗。”顾曦颜强压着头晕目眩，打着脸充胖子。
“哈哈，这个速度对你來说足够了。”凌展驰放缓车速，不受顾曦颜“激将法”的蛊惑。
“你把越野开成跑车，刚才脑袋里是养了会儿鱼吧。”顾曦颜随着放慢的车速，小心脏也从嗓子眼儿回到了肚子里，这才是兜风的节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