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frijul2413:16:07cst2015
我再一次在医院醒来，同样的绿色点滴瓶，同样的白色背景，同样的寂寞孤独。只是，我艰难地抬起手，发现胳膊上到处都是被打肿的印记，再看看大腿，也到处都是淤青的痕迹。我想要试着挪动身体，却觉得全身都疼。我抬起手摸了摸我的疼痛欲裂的脑袋，却摸到了一圈纱布。我的腿已经被悬挂起来，打着石膏，我就只是轻轻地试着摆了一下脚，就疼得哇哇大叫。看样子，我的腿还真是骨折了。
我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哥哥，于是便转头问旁边的陈晓渝：“我哥哥呢？”然后我想要试图自己抬一下脖子。
平日里热心肠的陈晓渝此刻却没有任何想要帮助我的意思，只是坐在旁边望着我发呆。他在不知不觉中红了眼眶，然后，他把头埋在自己的手里，没有再抬起来过。我隐约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妙，于是便又问：“我哥哥呢？你倒是说啊！”他抬起头来，眼睛红得更厉害了，但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用一种怜悯的眼神刺穿我的心脏。
我一下子紧紧的抓住了他，我知道我抓的有多重，陈晓渝英俊的五官此刻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忍着剧痛将脚从架子上取下来，平日里怕疼的我却在此刻把输液的针头拔了出来，顿时，鲜红的血浸透了白色的床单。我一个不小心滚下床来，感觉到全身都像是骨折了一般。头上的纱布变得凌乱不堪，就快要散架了，散乱地搭在我的脑门上，让我觉得好不舒服。我用没有受伤的那只脚和手腕支撑着身体，在地上奋力的爬着。我手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渗出血来，不断地滴到地上。我渺小得比虫子还要不如。
陈晓渝终于站起身来，赶忙用从桌子上扯来一团棉花，按住我手上还在涌血的针眼，把我轻轻地抱起来，吸了吸鼻子，沙哑着声音说：“走吧，去找你哥哥。”
一路上，我在陈晓渝的怀里，第一次觉得医院的路那么漫长，陈晓渝走的每一步都让我觉得提心吊胆。我按住飞快跳动的心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直在心里默念“哥哥没有事，哥哥没有事”之类的话语。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带我来到手术室，猩红的手术灯还在不停的旋转着，鲜绿的牌子上亮着几个醒目刺眼的大字：抢救中。
陈晓渝在我的头顶叹了一口气，抱着已经感觉是石化的我说：“你哥哥被人用刀捅进了腰部，失血过多，还在抢救中。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回去休息一会儿，也许你醒来的时候你哥哥就也醒来了呢？”
我一下子来了气：“你知道吗，那里面躺着的是我的哥哥，是与我相依为命的人。对哦，也是，你又不是我，怎么能感受得到我平日里的那些孤独？如果那里面睡的是你的亲人，你会不会听我的劝阻回去睡觉？！”
于是，我从他的怀里挣扎着翻了下来，一下子扑到地上，靠在墙边哇哇大哭起来，整个走廊都充斥着我的哭泣的声音和陈晓渝安静的气息。我用手使劲捶打着地面，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只是好后悔当时我没有把哥哥替换成我，如果现在是我躺在急救室里，那么我的心里就会好受些吧。我艰难地用手环住陈晓渝的小腿，扑在他的腿上声嘶力竭的说：“为什么，我哥哥为什么会在那里面啊，那里面恐怖不恐怖，我哥哥一个人会害怕吗？我好像要进去陪他啊，你说，如果我把哥哥替换了，我心里会好受些吗？”
我抬头看陈晓渝，等待他的一个答复。陈晓渝用袖子轻轻擦了擦眼角，说：“不对，你不能进去，你进去了，在外面难过的就会是你的哥哥了，他会比你更难过的。”然后我看见他轻轻地做了一个唇语，好像是：
“你还有我。”
我哭得越来越大声，最后都直接趴在地上了。我听见楼道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只见一群护士医生向我走过来，陈晓渝拦住他们，用敏锐的眼光看着他们：“你们要干什么？”
“这里的病人需要休息，她的声音太大了，影响了病人！还有，你这个人，为什么把伤得这么严重的病人私自带出来，你真的是准备让她身上的血流干了，你才会甘心舒畅吗？！”
陈晓渝的声音比医生的声音大出一倍，平日里不会生气的他在此刻也生了气：“你什么意思，希望病人的血流干就是你们医院的宗旨和办事理念吗？有像你这样说话的医生吗？那么，你也是要等手术室里的那个人的血流干，才让门前的这个人到时候后悔没有守着他吗？你们担下的责任比这个还要重多了！”
我爬到陈晓渝的脚边，大声吼道：“陈晓渝，你怎么说话的啊，手术室里谁的血会流干啊，我哥哥他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我恨你，我恨你！”
不知为何，说完这句话过后，我的胳膊就有一阵刺痛感。随后我竟然失去了知觉，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我和陈晓渝在极尽奢华的牛排馆里，我们仍旧在谈论着关于政治婚姻的事情，他拿出了那一份合同给我看，我满心欢喜的答应了他。窗外是冰冷的世界，蓬勃的大雨洗刷着大地，屋里烛光把我和陈晓渝的脸颊照的幸福。突然外面有人敲了两下窗户，随即我看见透明巨大的落地窗外，哥哥满脸的雨水。他很真诚的笑着，但却掩饰不住他内心的真实的痛苦。他对我挥了挥手，轻轻动了动嘴唇，我能看见他是在说“再见”。然后他在窗户上用雨水写下几个字：你要幸福。随后他便转身走了，我想要叫住他，想要抓住他，陈晓渝却把我死死拉住不让我出去，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孤独的背影在雨中消失不见。
我猛然醒来，心里充满了对陈晓渝的无限恐惧。
在偌大的病房里，我开始止不住的哭了起来。万物俱寂，窗外是漆黑的夜晚。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那个进来的人在茫茫的黑暗里开了灯，以至于我虚着眼睛就看见了睡在我隔床上的哥哥。他看起来脸色苍白，但他均匀起伏的胸腔，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我敢说，这是我度过的所有日子里，最幸福的场景。
这时我感觉到陈晓渝的气息，他坐在我的旁边。我马上闭上眼睛，假装睡着，谁知道陈晓渝却紧紧拉住了我的手，趴在我的床边就睡了。但是我知道他睡得并不好，因为他隔几分钟就会把脑袋换一个方向。
我只好缓缓的挪动一下身子，以提示他我已经醒了。
只见陈晓渝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满脸倦容地看着我：“你醒了？你一睡就睡了差不多三天三夜了，就像死猪一样，怎么都叫不醒。”（……）
我一脸惊讶：“什么，我睡了三天三夜？！”
陈晓渝（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嗯，等过了这一个天亮，就是第四天了。不过你也别怪我，是医生非说要给你打强力镇静剂的，也许是因为你当时把医生吓到了吧。（……）不过也好，在你昏睡的时间里，你的哥哥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现在他只是睡着了而已，然而你们可真是亲生的，你哥哥也睡了差不多八个小时了，却一次都还没有醒过来。”
我问：“你的意思是说，从手术结束到现在，到脱离危险期，再到安全期间，他一次眼都没有睁开过？”
陈晓渝点了点头，我转过头，看着他紧紧地拉住我的手，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尴尬的把手松开。
他用他好看的眼睛温柔地看着我：“你怎么不问我和你哥哥是怎么救你的呢？”
“因为你自己会说。”我带着哭腔回答他。
他好看的笑了笑：“那天下午孟菱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去坐公交车，就来找我叫我送你回家。我放了学后就在校门口等你，但却看见你哥哥骑着自行车出来了，他就和我一起等你。但是天黑了都还是没有看见你出来，去教室找你你也不在，于是你哥哥就留我继续在校门口等，他去公交车站找你。我们约定如果遇到危险，就把gps打开，我就好找你哥哥，并及时赶过去。诺，这就是我们救你的全过程，我们英勇不？”
我已经泣不成声，把头埋进枕头里。我瓮声瓮气地说：“不，故事情节不够精彩。”
陈晓渝又在旁边笑开了：“好好好，你睡觉吧，你醒了，我也可以回家了。”
“呃，那个，我问你一件事啊。”
“你说。”
“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嗯，怎么可能不是呢。哦，对了刚才孟菱也来过了，她听见你受伤后满脸担心地跑过来了，在路上还摔了一跤呢。你至少还有我们，难道不是吗？”
我沉沉睡去，梦里，满是少年温柔的气息。
黑沉的乌云罩住了整个天空，东方鱼肚皮怎么也亮不起来。
“但只要有你们就够了。”
“你说是吧，亲爱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