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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顾氏元叹

  曲阿县,秣陵往东五十里处。

  此处临近广陵,每年都有徐州百姓南渡前来避祸,所以这些年的户籍数目并没有衰减,反而每年皆有增余,加上江东多年没有大的灾害,所以算是富裕。

  曲阿县长顾雍,出身吴郡顾氏,师从名士蔡邕,刚刚及冠就已经担任合肥县长,之后历任任娄、上虞长,每到一处,皆有治绩,可谓能吏。

  只是顾雍名字中虽带个“雍”字,可身形体态并不富裕,甚至连眉宇间也常有几分苦意,便是亲近之人看到也会不自觉畏惧,时常害怕,不能与他亲近。

  这天顾雍回到府中,就有小吏慌忙跑来:“有军队攻破秣陵!这该如何是好?”

  秣陵向来是三吴之地西面的屏障,一旦被破,尽是坦途,也难怪小吏慌乱,原来是担忧兵祸。

  而顾雍只面色如常:“进攻秣陵的,难道是匪盗吗?”

  “其装备整齐,旗号严明,并非匪盗!”

  “既然不是匪盗,那又有什么好担心呢?”

  顾雍言罢,直接脱衣就寝,安稳如平常,县中的其他人听到顾雍这样,也就不再对秣陵被攻破感到害怕,开始感到平静,农桑垦渠之事照旧,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影响。

  直到那封“求贤令”颁布,顾雍才终于有所动作,不过他去的并非是秣陵,而是来到曲阿东面。

  因为每年都有大量徐州百姓渡江来到江东,所以顾雍便将其多安置在东面,授予其田地,引来徐州士人百姓的称赞。

  当看到顾雍的车驾来到这里,周围百姓士人都与顾雍行礼,而顾雍神态却依旧冷漠,虽回礼,却不见笑容。

  直到车架来到一处草棚处,顾雍才下了马车,一板一眼的来到门前,对草棚行礼:“顾元叹有疑惑想要请教张公,恳请张公一见。”

  顾雍在门前等候许久,里面却始终没有动静。

  就连为顾雍驾车的马夫都在疑惑:“张公可能不在,要不县令他日再来?”

  顾雍没有理会马夫,继续等待。

  吱~~~

  刚才还被马夫质疑无人的草棚却发出响动,屋门缓缓打开,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下一刻,一个双目炯炯有神,颧骨高耸,鬓角处有几缕白发,相貌威严的中年文士推门而出,站到顾雍面前。

  顾雍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中年文士却对顾雍来访的目的有了猜测。

  “元叹向来沉深穆逺,不愿意让他人知道自己的忧虑。今日既然来寻我,想必是有什么天大的难题吧?”

  顾雍作揖:“不瞒张公,实有困惑,尚不能解,故此前来,共同商议。”

  “何事?”

  “天下纷乱已久,江东幸有长江天堑,才能侥幸安稳。然乱事将至,江东终不能偏安一隅,却不知应当何去何从。”

  中年文士慢慢抚须:“元叹应当知道,我不过只是背井离乡之人。倘若真的能够不畏纷乱,又如何能从徐州来到江东呢?”

  顾雍则道:“张公自徐州来到江东的那一天,想必就应知道天下虽大,却没有能够继续躲藏的地方。”

  “中原陷入纷乱,可以从中原前往淮南;淮南纷乱,可以从淮南来到江东;那江东如今也已纷乱,难道还要从江东前往交州吗?”

  “况且,张公您有着刚直的名声,难道真的会继续这样躲藏吗?”

  张昭仰天一叹,却是侧开身子让顾雍进入屋中。

  顾雍进入屋中,见屋中尽是些竹简书籍,尤其是桌子正中间摆放的甚至还是一卷兵法,立即就明白了张昭的心意。

  “看来即便是张公,也不愿继续研读经典了。”

  张昭曾随白侯子安学习《左氏春秋》,与琅琊人赵昱、东海人王朗皆是好友,徐州的才士陈琳也对他颇为称赏,刺史陶谦更是慕名察举他为茂才,只可惜被张昭拒绝,为此陶谦甚至还将张昭监禁,还是经好友周旋才将他释出,可谓奇男子。

  但即便是这样的人,也不再研究经义,而是看起了兵法这类务实的东西,顾雍便知道眼前的张昭已经不是自己耳闻的那个张昭了。

  张昭坐下合住兵法。

  “元叹不还是一样?”

  “你跟随蔡邕学的,应该是他那音律辞赋,怎么如今却奔走于各处,尽忙些琐碎之事呢?”

  顾雍答道:“不过时局如此。”

  “那我也是时局如此。”

  张昭终于正襟危坐:“看来元叹今日前来想要问的,就是“时局”二字了?”

  “正是。”

  “是为了突然渡江的刘邈?”

  张昭瞬间猜出,而顾雍也并没有感到惊奇,毕竟江东近些日子发生的大事,也只有这一件了。

  顾雍点头。

  “我从刘邈还没有渡江时便注意到他,见他在江北收留南逃的百姓,并且在濡须口那样的地方修筑坞堡,就知道他对江东必然有着企图。”

  “之后江东周郎被他征召,以孙坚旧部攻下牛渚,其实都不算意外。”

  “只是之后他不去进攻丹阳的郡治、周昕所在的宛陵,而是向东进攻秣陵,并且立即组织百姓开垦田地,却是有些出乎意料。”

  顾雍问道:“张公年长我许多,见过有这样带着百姓渡江,并且不为了争霸,而先考虑百姓的诸侯吗?”

  张昭当然摇头。

  “没有见过。”

  顾雍又问:“那您认为,刘邈这么做,是为了袁术吗?”

  甚至刘邈渡江的合法性都源自袁术表的扬州牧,所以顾雍自然怀疑刘邈是不是受了袁术的指使。

  谁知听顾雍谈起袁术,张昭却不屑一笑:“袁术做事,若是真能这么体恤百姓,他也不会被从南阳那样富庶的地方驱赶到淮南,更不会被袁绍压制到这般地步。”

  顾雍也是点头:“张公与我不谋而合。”

  “这么说来,是刘邈自己这么做的?”

  “应当是。”

  顾雍又朝张昭拱手:“那刘邈是琅琊孝王之后,出身徐州,张公您也是徐州人,请问您之前有听过刘邈的名声吗?”

  “并没有听过。”

  张昭性格耿直,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眼见顾雍问了这么多关于刘邈的事情,也是忍不住询问:“元叹问了这么多刘邈的事情,难道是想要投靠于他吗?”

  顾雍只是从怀中掏出刘邈散布到各县的求贤令,交予张昭观看。

  “眼下刘邈率领百姓渡江,势力庞大,又有周瑜那样擅长作战的将领供其驱使,周昕定然不是他的对手。加上庐江太守陆康也与其一并渡江,显然是给了刘邈支持……这样一个既有雄兵骁将在手,又有本地士族辅佐,还有袁氏声望的人,拿下江东,难道不是早晚的事情吗?”

  “只是我终究不知道刘邈的为人,所以才携带此物,想要让张公指点。”

  张昭接过求贤令,仅仅看了一眼就眉头紧蹙:“这写的是什么东西?”

  随即张昭又做出评价:“那刘邈别的我不知道,首先这文赋功夫就不到位!一定是年少时不曾好好读书!”

  而等看完内容后,张昭更是嫌弃的只捏住求贤令的一角,将其悬在空中摇晃。

  “这样的求贤令,如何能吸引良才?”

  “直接以长史之位招揽人才,这样的人要么过于自负,要么就是心思奸诈之辈,想要欺骗他人!”

  张昭好像扔废纸一样将手上的求贤令从窗户里扔了出去,然后又用清水洗手,显然是异常嫌弃!

  “长史之位,要么给德高望重之人,要么给德才兼备之士,他刘邈却随意许之,多有狡诈之意!这样的人我并不喜欢。”

  张昭毫不在乎刘邈将来有可能成为整个江东的实际主君,完全是有什么说什么,毫不忌讳。

  “依我看,他多半是以长史之位诱惑如你们这种世家俊才,可一旦等你们过去,就用各种理由推辞,绝不予你们高位,让你们当个哑巴硬将那黄莲吃下去!”

  “元叹,算了吧!世间诸侯,多是一个样子,反正你背靠吴郡顾氏,又师从蔡邕,在江东颇有名望,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何必要去受那刘邈的诓骗呢?”

  诓骗吗?

  顾雍知道,张昭已经给出了他建议,所以也就起身不再叨扰。

  “元叹,想好了吗?”

  “想好了。”

  顾雍那张脸上完全没什么表情,甚至说话语调都始终一样。

  “我还是想要去见见那刘邈,我总觉得,他与常人不同。”

  张昭见自己的劝诫并没有让顾雍回心转意,也是有些无奈:“我见过太多诸侯这样的手段,表面看着大度,其实心眼小的连根针都穿不过去!你难道真的以为刘邈会以长史之位待你吗?”

  顾雍不答,只是问了张昭一句:“倘若刘邈真的以我为长史,张公又当如何?”

  “哈?”

  张昭气极反笑:“若刘邈真敢初见你,就以你为长史,那我张昭立即跑到刘邈面前,朝他负荆请罪!”

  “好。”

  顾雍留下一个字,同时也留下还在咆哮的张昭,就立即启程前往秣陵。

  顾雍乘车前进,不过刚到秣陵地界,就看到本来渺无人烟的土地上已经陆续出现了农户的身影。

  他们砍倒长在这里的藤蔓树木,堆在一起燃烧之后,就将其撒在地里,随即就用耧车、锄头破开土地,将下方的泥土变得松软,让这里多出一块一块的农田。

  令顾雍惊异的是,不仅仅是百姓集体在耕地,就连一些打着旗号,看身形样貌明显是士卒的青壮,也在拿着工具掘开河道,修筑灌渠,尽自己所能。

  不过顾雍在来时的路上也看到了秣陵的许多问题。

  比如常常就有农户在开垦期间进行争吵,以为是别人侵占自己的田地。

  再比如还有一些明显是北方的农户,因为贪心水源,往往是私自将水渠挖的离自己田地近一些,却不知江东水源丰富,结果就导致地下渗出水来,将好好的一片农田变成了洼地池塘。

  此外,什么打架斗殴、偷窃耕牛之事更是比比皆是,看的顾雍这个能吏直皱眉头,对刘邈麾下官吏的治理能力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所以顾雍在给刘邈递上投刺后,并没有老老实实留在驿站等待,而是亲自前往秣陵周边,探寻秣陵现在的问题。

  等见到刘邈时,顾雍也并未过度介绍自己,而是拿出几卷竹简交予刘邈——

  “刘扬州看过这些,应该就能知道现在秣陵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其实刘邈在知道给自己递上投刺之人正是顾雍顾元叹后,心中就踏实了大半!

  如今看到顾雍有备而来,甚至还自带“简历”,更是让刘邈欣喜。

  接过竹简,刘邈逐字逐句认真看完里面的内容。

  顾雍也没有打扰,而是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刘邈花了许久才看完顾雍给自己提的建议,而等到看完之后,却是立即长舒一口气,显然是心中彻底踏实!

  “自来到秣陵之后,政务琐碎,帐下官吏虽是战战兢兢,结果却收效不大。如今看到元叹之书,方才晓得竟然有这样的谬误!”

  就比如顾雍建议中的一条,就是认为流民来自不同地方,乡土风俗迥然不同,应该将其按照地域划分在一起,并且寻找其中德高望重的人建立起基层的组织,一方面可以令其更快融入江东,另一方面则是可以减轻上层官府的压力。

  光这条若是真的施行下去,官吏们的任务量怕是就能减去三分之一,让他们不再疲于奔命。

  而顾雍得到刘邈的夸赞后却并不自满:“我在曲阿时,就常有北方流民渡江避难,因此才有了经验。我能为刘扬州献上这样的计策,并不是因为我的智谋要超过刘扬州的幕僚,只不过是因为我有这样的经验而已罢了!”

  刘邈越看顾雍越满意!

  有才华就算了,竟然还这么谦虚!

  于是刘邈挑衅似的看了眼旁边的陆康——

  谁说钓不来萧何?眼下这人不就来了吗?

  刘邈上前拉住顾雍,热切的问道:“元叹大才!不知道愿意担任我的长史,共创大业吗?”

  一直都冷着个脸的顾雍脸皮突然抖动了一下,稍纵即逝。

  估计没有人以为顾雍刚才笑了一下,但顾雍确实是笑了。

  因为他知道,他和张昭的赌约……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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