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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0章:过渡

  

汉建和四年初春,

  长期郁郁的皇太后梁妠,终于积忧成疾,一病不起。

  身边的人请求她听从医者的嘱托,服用疗养的药物,却被拒绝。

  “我这样的人,还残存在世间做什么呢?”

  “冲帝去后,我便没有了为人的快乐;质帝去后,我便没有了为人的自由。”

  “当今天子继位那一年,我的病便注定无法医治了,去年的时候,身体也因为疾病而浮肿起来,更不利于行动,连饮食也渐渐废止。”

  梁妠躺在病榻之上,病容憔悴。

  她缓缓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了与前汉平后一样的叹息:

  “有何面目见汉家!”

  只是,

  前汉平后,受其父王莽的逼迫,尚且有自焚明志的勇气。

  她面对兄长梁冀的专横,却是一味容忍退缩。

  好在,这样的日子总算不用再持续下去了。

  几天后,

  梁太后病死,临终前下令,将国政归还天子。

  但梁冀不肯接受这道命令,仍旧把持朝政,让其他人心中暗藏的不满,日益加剧。

  梁不疑站出来指责兄长,也被他罢免了官职。

  梁不疑随后羞愧难当,向皇帝请求收回自己因蒙受家族恩典,而获得的爵位和封地,带着妻儿前往南方隐居起来。

  阴间的一些窦氏子见到梁冀的专权,忍不住说道:

  “这家伙做的事情,比我家在时过分太多!”

  “若他的下场,比我家还要好上一些,我真是死了也不甘心!”

  必须堵在和帝的阴宅大门前骂对方!

  一些经历过前汉,见证过元城王氏专权的死鬼听到这话,也跟着发表意见:

  “大汉的外戚,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王氏的富贵,尚且们延续三代,从祖父传到孙儿。”

  “窦氏的富贵,尚且能延续多年,有勒石燕然的功绩修饰。”

  “如今的梁氏又有什么呢?”

  “梁冀不仅没有为国举贤、征战蛮夷的功劳,还对自己有德行的兄弟进行了驱赶,连抚慰做太后的妹妹,令其为梁氏谋利都做不到。”

  “作为外戚,不关心刘氏的江山也就算了。”

  “作为宗族长者,连族人一时的富贵,也不愿意给予,反而宠爱自己那个姓孙的妻子,放任孙氏人冒领朝廷安排给外戚梁氏的富贵,提拔他们担任内外的官员。”

  “这样的人,能够保住多久的富贵呢?”

  “死后也不知道面临怎样的刑罚!”

  而对于死鬼们的谈论,梁冀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只忙于在失去了妹妹梁太后,这块名正言顺的揽权招牌后,用其他方式巩固自己的地位。

  于是,

  皇帝被迫下诏,赐予他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加封食邑、平尚书事等等赏赐。

  君臣朝会之时,梁冀还能独坐一席,不与群臣同列。

  他因此得意洋洋,认为这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

  回到家中,他的妻子孙寿过来迎接,并倚仗宠爱,继续向梁冀提出“封赏孙氏子弟”的要求。

  梁冀一一应下,并对她说,“天下事,没有你我不如意的。”

  停留下洛阳的齐国使臣见到了他的嚣张跋扈,只讥笑着说:

  “难怪对我王的求援不闻不问,原来天子的境遇,与我王一般无二!”

  齐国眼下,

  虽然还没有沦落到西海之前大逃杀的地步,

  但地方势力,也多有依据山川阻隔,倚仗庄园资财,割据一方,僭号为主者。

  齐王被架空,

  曾经的集权也荡然无存。

  更加令人悲伤的是,

  今齐开国之主吕鹏登基后,有感于前齐宗室之乱,对子孙多有管制,使得朝局一乱,地方得势者中,姓姜氏吕的人,少之又少。

  齐王对外无人可以依靠,便只能龟缩在仿效中原洛阳而修成的洛城中,做个食邑一城的国主。

  总之,

  又复刻了周天子的经典。

  不过周天子也有周天子的好处,

  起码地盘微渺,势力弱小,不足以引起他人警惕。

  二百年国祚对其的庇护,也让地方群雄一时之间,不好做出弑王夺位的事。

  齐王固然无能,

  地方固然自立,

  可一旦被乱臣贼子杀了,那整个东瀛,瞬间便能涌现无数姜齐的忠臣孝子,打着为齐王报仇的旗号,理直气壮的兼并前者的势力。

  因此,

  虽然做了城主几十年,

  仅有的地盘也被地方势力,提刀上洛了不少次,进进出出的,也不知道被榨出去了多少姜齐在这二百年间,积攒下来的精华,

  但齐王对现状还是较为接受的。

  起码上洛的人来了又去,并不会对他做出什么伤害。

  更何况为了与敌人竞争,偶尔还会有几个诸侯过来,给齐王献上财宝礼物,以获得法理上的优势。

  齐王因此对臣子说:

  “你们时常以周天子的故事,来劝谏我振作精神,重兴国家。”

  “然而你们只知周天子之苦,却不像我这样,知晓周天子的乐趣!”

  话音刚落,

  还没等臣子做出任何反应,

  齐王自己就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显然是快活到了极点。

  不过,

  他这样的快活并没有持续太久。

  就像周天子的九鼎终究会被秦人夺走,

  就像西秦的皇位终究会被他人篡取,

  地方上的均衡不会永远存在,

  总有势大力强者站出来,问一问九鼎的轻重,试一试玉玺的成色。

  齐王于是笑不出声了。

  周天子债台高筑的窘迫,也复刻到了他的身上,

  甚至比起包围前者的债主,

  那些拿着刀剑包围自己的人,要更加凶残危险。

  无奈之下,

  齐王只能安排使者,偷偷去中原求助。

  而由于齐国几十年的动乱,与中原的往来交流,也比过去要少上许多。

  或者说,

  沿海的诸侯还保持着与中原的联系,

  独居洛城的齐王却是不能了。

  因此,

  在齐王心里,

  大汉仍然强大、富饶、安定,一派盛世景象。

  再一想起前汉宣帝时,曾响应新夏的请求,长奔万里,去那里为之镇压叛乱的蛮夷,

  齐王觉得,

  东瀛距离中原更近,是不会遭到拒绝的。

  结果距离一近,那美好的幻想便破碎了一地。

  忠心耿耿的齐使效仿申包胥,在汉廷大哭祈求,还没凑满三天三夜,就被不耐烦的梁冀下令叉了出去。

  之后齐使仍想挣扎,梁冀便将之关押起来,喂了一段时间的牢饭。

  等到放出来,齐使沮丧的想要返回东瀛,向齐王禀报着悲伤的消息,又被海上的风浪掀翻了船只,一路漂流到了交趾。

  被当地官员捡到后,再度被送回洛阳。

  是以两年过去,

  齐使还能缩在洛阳的角落中,对大汉混乱的朝政,发出讥讽的话语。

  但嘴强只能逞一时之快,

  被梁冀拉黑过的齐使,在洛阳得不到足够的待遇,眼下还需要想办法,谋取一些财富,以维持自己在中原的生活,以及凑一凑返回东瀛的路费。

  真心希望,

  在自己归国之前,大王仍旧坐在洛城之中。

  眺望着东海的方向,齐使在心里暗暗想到。

  就这样,

  皇帝刘志亲政的第一年,

  大家都做着自己的事情。

  朝堂上的争夺仍然没有停息,

  大汉的未来在梁冀充分吸取了前人教训,对皇帝进行了严密的监视下,仍旧被浓厚的迷雾笼罩。

  毕竟没有真正的掌握权力,

  没有对着大汉的四方,真正的传达自己的声音,

  谁也不敢确定,刘志会是一个能守住祖宗基业的明君。

  但考虑到和、顺的故事,

  阴间的大汉先帝们,总免不了对其抱有期待,暗暗祝福着刘志能拥有个康健的身体,熬到梁冀这个权臣逝去,拿回属于他的应得权柄。

  ……

  “但是明君贤臣,总有逝去的一天。”

  “人心的私欲却是永远存在的。”

  “有些东西,不是明君贤臣可以改变的。”

  当皇帝为了向天下传达自己亲政的喜悦,将年号从建和改为元嘉时,

  张角也正在茁壮成长。

  时光随着漳水一通流去,在每个人的身上留下痕迹。

  张角的父母逐渐变得苍老,脸上的纹路多了起来,

  张角的兄弟也逐渐懂事,找了先生读书识字。

  等身骨再强健一些,他们三兄弟还会去学习下武艺,以防备日益动乱的局势。

  虽说张家小商小贩,平时多埋头过自己的日子,对天下大势,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但实在架不住张角认得师父人脉广泛,总能从其他地方,得到一些消息,然后告诉他们其中暗藏的意思。

  而张角听了长辈的指点后,认为天下的局势既然有了崩坏的迹象,那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便不能龟缩在一隅之地。

  他请求长辈带自己出门,看一看更多的地方,见识一下更多的风景。

  若不知州郡之大,

  便不能守一城之地。

  孙恩和周坚摸了摸他的肩膀,又量了量他的身高,觉得少年郎的确到了年纪,便没有拒绝,带着张角出门,做起了游方郎中。

  不过,

  两个老鬼并没有一直带着张角。

  毕竟生死相隔,阴阳有别,

  即便他们仗着上帝的恩宠,比起一般死鬼,能在阳世享有更久的游荡,做更多的事情,

  却也不能寸步不离的,照顾好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正好,

  孙恩之所以迟迟不愿意收张角为徒,也顾虑着辈分的事——

  巨鹿在漳水附近,

  而漳水作为上帝的“龙兴之地”,自然少不了道士活动。

  曾有道长见到张角后,对他的天赋心志很是满意,有意收他做弟子,为太平道培养全新的栋梁,

  结果知道孙恩提前出手后,道长便忍不住在私底下嘀咕:

  “老前辈还要与后人争后人……这要是拜了师磕了头,我岂不是还得叫那小子做祖宗?”

  上帝听到了他的碎碎念,毫无为人保守隐私的想法,转头就告诉了孙恩。

  孙恩认为他的话,说的着实有道理。

  长辈喜欢晚辈,教导一二足够了。

  若是再收徒,

  那在太平道这个庞大的组织内部,的确容易引起辈分混乱的问题。

  于是最后,

  孙恩也没有收下张角,只为其推荐了一位高德道长作为受箓之师。

  张角更多时候,会追随后者学习。

  但孙恩若有了空闲,从阴间探出头来,也不忘对张角进行更加深入全面的指点。

  开创外科医治之术,名下弟子传承也不是太多的周坚,倒没有这样的顾虑——

  外科缝补拆合之术,有用是真有用,吓人也是真吓人,动不动就要染上一身的鲜血,跟去杀猪宰羊了似的。

  若是医者手劲大了点,眼神糊了点,那骨头跟肉,保不准旧伤添新伤,多吃一重罪。

  这使得外科医家传承起来,并不容易。

  当然,

  更重要的,还在于这样的治法,实在是不文雅,不体面。

  在浮夸之风日益盛行,儒家法统日益稳固的眼下,

  贵人们很是排斥这种简单粗暴的治疗方法。

  毕竟对养尊处优的贵人来说,

  外伤受的并不多,吃出来的内伤反而更加常见。

  种种原因迭起来,

  外科在中原,还没有得到足够兴盛。

  泰西那里开片开得多,倒是将周祖师的手艺发扬光大了。

  而眼下,

  张角便跟随在两位先师身边,将自己近来见闻的心得,向着他们倾诉出口。

  “天地有自己运转的道理,人世也有自己运转的道理。”

  “王朝治理,从来不因尧存,不因桀亡。”

  哪怕河水再如何温顺柔软,

  不断抬高的河底泥沙,也会逼迫它涌荡出堤坝的界限,淹没到农家的田地中。

  孙恩对他的话表达了赞赏,“你这样的年纪,能够意识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容易。”

  张角谦虚的笑了笑。

  转而,他又发出一声叹息。

  “世道还没有彻底混乱,但百姓已经很痛苦了。”

  “不知道真正的乱世到来后,中原又会变成怎样的情况。”

  他从师长口中得知西海的故事,

  知道它如今的强盛繁荣,

  也知道它当年的混乱动荡,

  对于大汉治下的万千生民,难免生出了几分怜惜。

  可笑他实在年少,

  自己都保不住的年纪,还有闲心去怜悯他人。

  “所以你要好好看,好好学,好好想。”

  孙恩看着他的模样,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于是,

  他也像自己的师长孙平那样,摸了摸张角的发髻,对其说道:

  “朝堂上的争斗,还需要时间才能分出胜负。”

  “地方上的世家,也分润出了不少精力,企图在那夺权的漩涡中,谋取更多利益。”

  “我们还不配纳入贵人的眼中,还有着不少成长的时间。”

  自我砥砺,静观其变,以待天时。

  这是遍布九州的太平道,一直在做的事情。

  若天下太平,

  太平道便会像这个教派的名字一样,情绪稳定的去做自己爱做的事。

  若天下不公,

  那太平道便会揭竿而起,替天下万民,发出那沉默已久的声音。

  “中原还好。”

  “新夏那里可是忍不住了。”

  旁边的周坚也开了口,提起了隋国的事。

  “哎呀!”

  “不愧是最先研发出火药的地方,到底是赶在汉朝爆炸之前,自己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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