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海逆
与港口众人攀谈许久之后,胡老爷才抽出空来,与周、白二人讲话。
“白东主,路上都还顺利吧?”
白浪仔微微点头:“这一趟总共卖了七千多两……”
胡老板连忙止住他,四下张望一番,小声道:“回府上说,二位,请。”
周秀才、白浪仔上了胡府的轿子。
小半个时辰后,轿子到了胡府门厅,二人出来,随着胡老爷穿过几个连廊天井,走到正厅,三人分宾主落座。
胡老爷对管家高声招呼:“泡茶,泡好茶!”
“是!”管家应了一声,叫人备茶。
胡老爷看着白浪仔,迫不及待道:“白东主,现下可以讲了,这一船收获如何?”
白浪仔面无表情:“一船潮绸,在澳门卖了七千多两。”
“然后呢?”胡老爷追问。
“没了。”白浪仔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胡老爷,“这是货单,上面有货价明细。”
胡老爷接过货单,只扫了一眼就放下,他卖了大半辈子潮绸,对东西市价有数,七千两的金额没问题。
“路上没遇到什么风暴,海寇?”胡老爷问道。
“没有。”白浪仔摇头。
周秀才接道:“入了冬月,海面上西北风稳定,一般遇不到大风浪。至于海寇,近来周边海域平静,我们又是逆风返航,自然很难遇上。”
“哦。”胡老爷听起来有些失望。
这时府里下人把泡好的茶端来,分别放三人桌头。
胡老爷端起茶盏,笑道:“罗岕茶,请。”
周白二人也端起茶盏:“请。”
周秀才掀开茶盖,白雾氤氲升腾,一股清香扑面,沁人心脾。
他在岛上没少喝龙井,没想到这罗岕茶香,竟比龙井还要浓郁。
周秀才品了一口,入口微苦,入喉回甘,咽下后满口清香,果然是好茶。
周秀才夸了几句茶叶,胡老爷神情自得的谦虚两句。
而后话题又转回到跑船上。
胡老爷之所以造了三桅福船,却不敢自己跑船,就是因为怕风暴、海寇、官府查抄。
一艘福船连船带货带人,总价在两三万两,一旦有失,损失太重。
所以他和周东主、白东主合作前,才要了一万两银子的定钱,就是怕二人葬身大海,自己的货打了水漂。
可眼下已合作三次,每次都平安来回,令胡老爷起了点小心思,原来跑船也没他想的那么艰难。
周、白二人每航次,都赚他五百两的船费,这银子是不是赚的容易了些?
胡老爷不动声色的打探:“我听沿海一带的渔民说,海上出了个五爪蛟,不知二位可知道?”
周秀才敷衍道:“略知一二,想来又是民间谣传吧。”
“此言差矣。”胡老爷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知道李魁奇吗?”
白浪仔目光一凝,盯住胡老爷。
周秀才缓缓点头:“知道。”
“这人好久没在海面上现身了,连带潮州沿海三县的青楼都没以前红火。我听说,他就是被五爪蛟给吞了。”胡老爷神情严肃。
白浪仔移开目光,喝口茶水。
周秀才松了口气,笑道:“确实有这可能。”
胡老爷靠回椅背,道:“所以近来海上碰不到海寇,或许正因五爪蛟除恶的缘故。”
周秀才哭笑不得:“此言有理。”
胡老爷话锋一转:“我看二位东主船上,护卫不少,既然海面平静,带那么多护卫也没用,不妨少带些吧。”
白浪仔想要插话,被周秀才眼神止住。
胡老爷继续道:“护卫少了,船费或许也能低些,二位说对吧?”
周秀才满口答应:“好,那就每航次再降一百两。”
“痛快!”胡老爷哈哈大笑,同时心里肉痛,之前三个航次果然给的多了。
白浪仔眼神询问周秀才,周秀才用口型道:“稍安勿躁。”
胡老爷笑了一阵后道:“现今我库里的潮绸已经售完了,好在秋茧还剩了些,开春前够再织布一船。
有了卖给澳门人的银子,明年春茧就能多收一些,届时我再多雇几户织工,来年再订更多航次。”
周秀才陪着胡老爷展望了一番商业蓝图。
好不容易聊完,周秀才笑道:“胡东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胡老爷放下茶盏:“哦?但说无妨。”
周秀才:“胡东主,也知道我们跑船的,需要大量桐油保养船只,只是我二人不是本地的,不通这边行情,想托胡东主帮忙采买。”
胡老爷大手一挥:“好说,这事包在我身上。”
周秀才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张清单,放在胡老爷桌头。
“需要采买的就是这些东西,请胡东主过目。”
胡老爷心中颇为奇怪,不就是桐油吗?至于列一张单子?
他随手拿起清单,打开,只见那单子写道:
“水稻,两万石。小麦,两万石。布匹,三万尺。
桐油,三千斤。绳索,五千斤。
青砖,两百万块。瓦片,两百万块。石灰,三十万斤。河沙,五十万斤,劫灰十万斤。
……”
后面还有一大堆零散物件,比如各色药物、铁器、工具、耕牛、骡马等等。
单子上洋洋洒洒上千字,简直可以说事无巨细。
十次呼吸的时间,胡老爷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的眼睛在那些离谱至极的数字间反复跳跃。
两万石?“万”?
两百万块?“百万”?
胡老爷第一反应根本不是震惊,他以为周秀才定是写错了。
抬眼一看,周秀才淡定喝茶。
白浪仔目光冷冷射来,桌上不知何时,已拍了一把匕首。
胡老爷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你们,你们,这……”
周秀才淡然道:“怎么?”
胡老爷顿时醍醐灌顶,明白了二人身份。
什么闽北海商,什么家道中落,什么宗族保荐,什么户籍路引,全是假的!
这二人是海寇!
不,不止如此,敢明目张胆的采买这些东西,已不是海寇了,这是要造反,是海逆!
“我要……”
胡老爷脸上已全无血色,囫囵话都说不出。
他想说“要告官”,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胡老爷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白东主驾船如此招摇,为什么要选在澄海县靠港,为什么要这么低价格的价格帮他运货,为什么答应给他一万两银子的定钱。
胡府已被牢牢绑死了。
说这二人是海逆,他自己摘得干净吗?
自责、悔恨、不甘、恐惧、愤恨。
胡老爷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整整半炷香的时间,胡老爷坐在主位上一句话没说,如遭雷劈。
周秀才也不出言打断,怡然品茶。
胡老爷沉默之久,连胡府管家,都觉察到了异常,他担忧的看了胡老爷许久,实在忍不住轻声提醒:“老爷?”
听了这声招呼,胡老爷回魂,他手指颤抖,将清单迭好,放入怀中,颤声笑道:“好说。”
胡老爷擦了擦汗,举杯将茶水牛饮而尽,颤声道:“请二位东主书房一叙。”
“也好。”周秀才放下茶盏。
一路穿过连廊水榭,到了胡府书房。
胡老爷遣散下人,派管家心腹守好大门,他自己关上书房门。
“噗通!”
胡老爷重重跪下,求道:“二位爷,我给你们跪下了!是我有眼无珠,求二位爷饶了我吧!”
周秀才连忙上去搀扶:“胡东主,这是何意,快快请起。”
胡老爷死活不起身,作势还要磕头。
白浪仔一拍桌子,寒声道:“起来!”
胡老爷腾的站起身子。
白浪仔:“站着回话!”
胡老爷求饶似的看向周秀才,从怀中取出那清单,哀求道:“小人家中三代单传,人丁稀薄,勉力靠织丝绸维持生计,在澄海县算不上大户,在整个潮州府,更是不足为道,二位爷饶了我吧。”
周秀才不接,去书桌前坐下,好整以暇道:“胡府的情况,我们早知道了,我们可是精挑细选才选中的你。七弟,把好处给他看看。”
白浪仔听了招呼,从怀中取出一个布袋,将之打开,里面装满了龙眼核大小的上品南珠。
胡老爷只扫过一眼,眼神便被吸住了。
“这些还只是定钱,之前的一万两银子也不用退。”周秀才道,“单子上一应物件,我们都给钱,而且高于市价两成,胡府有得赚,放心。”
“不是因为银子……单子上的东西,我这小门户,根本买不到啊”胡老爷苦着脸道,“不说别的,仅就一条,三千斤桐油,这东西管的严苛,若无明确用途,私人囤积,形同谋反。”
周秀才道:“借口早帮你想好了,澄海县皆知你做海贸,赚了银子,新建一座大府邸就是。”
“啊?”
“这府邸建在城外,占地足够大,四周砌高墙,这样你就有借口买大量的青砖、瓦片、石灰、桐油、河沙了。”
“啊?”胡老爷目瞪口呆。
“反正府邸在郊外,施工情况有高墙挡着,别人也看不到,你每个月囤积一批物料,月底运到马耳澳去。”
胡老爷嘴巴已合不上了,才明白白东主行船招摇,居然还有第二层用意。
“那稻米、小麦……”
“你既暴富,自然要做好事,回馈乡里,开办社仓、义仓就是。”
“这?”胡老爷无语凝噎。
所谓“社仓”、“义仓”,就是民间开办的,公益性质的粮仓,旨在平籴粮价、赈济灾民之用。
此制由嘉靖年始设,嘉靖八年,经兵部左侍郎王廷相提议在全国推广。
大明自正德年间起,就一直有旌表义民的政策,即鼓励老百姓投身公益,搞备荒救灾的自救措施。
他胡府不算大户,往前是连粥棚都不舍得开的,现下海运赚了钱,财大气粗,兴办义仓,也确实符合小户乍富的心态。
胡老爷嘴巴大张,想了半天,没想出一句反驳的话,只能干巴巴道:“此举还是太险,迟早会叫官府察觉。”
周秀才轻笑:“官府?胡老爷,你明知道我们是私船也敢雇,还会怕官府?”
“跑私船和造……和你们这是两码事。”
“放心,这一点,舵公也替你想好了,澄海县没来知县前,你先笼络住衙门小吏,新知县上任后,你再设法笼络住知县,再借着知县的关系,笼络住知府。”
胡老爷苦笑:“说的轻巧。”
周秀才轻叹口气,又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舵公把腐蚀知县的手段,也写好了。”
胡老爷诧异接过,扫了几眼,顿时惊为天人,将纸条合上,拱手道:“敢问舵公爷,到底是何方神圣?”
周秀才不答,反问道:“这么说,你同意了?”
胡老爷心头满是苦涩,他根本没得选,只能点头应是。
周秀才起身,踱步至书房门口,说道:“从今天起,你就算上船了,往后有什么棘手的麻烦,我们替你摆平。舵公说了,你的手,要干净。”
胡老爷连连应是。
“以后,你那些放贷、胁迫织户的事情别干了,咱们这行银子管够,重要的是名声。”
胡老爷拱手:“明白,小的手上要干净。”
周秀才浅笑:“上道。”
说罢推门而出,白浪仔跟在其后。
二人离去后许久,胡老爷还怔在原地,他从怀中拿出那两张单子,看看单子,又看看桌上的一袋上等南珠,面色复杂。
他被抽了魂一样,缓缓走到桌前,摊在椅子上。
过了小半个时辰,缓缓吐出一口气:“真是……造孽啊……”
……
冬月十七。
天文大潮。
历时一个半月,圣安娜号已完成了全部检修。
今天就是重新下海的日子。
沙滩上,林浅已带着众兄弟们等候。
月上中天。
潮水不断涌上沙滩,干船坞挡水的木门已经被卸开,涌浪顺着缺口,涌入大帆船身下。
远处海面上,四艘海沧船,和十艘苍山船,呈V字型排开,这些船船艉都系着粗大缆绳,缆绳另一头固定在大帆船上。
临时船坞中,大帆船周围原木已全部撤下。
岸边,参与检修的匠人们,全都严阵以待。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一波又一波的海浪上。
圆月照耀下,只见一股海浪打来,在沙滩上推出很远,而后退去,沙滩留下一道黑湿印记。
过了片刻,又一道浪席卷而来,与刚刚的印记持平。
陈蛟低声道:“潮峰要来了。”
连续四五波涌浪,潮线都没变动。
哑巴黄朝着学徒一挥手。
学徒会意,双手放在嘴边,用全身力气,拖长音呼喊:“大潮已到!升帆——”
他话音一落,周围匠人都加入呼喊。
天地间都充斥了升帆呼喊。
一面巨大红旗,被强壮的匠人拿起,站在滩头不断挥舞。
远处海面上,十四艘海船听到呼喊,看到旗帜挥舞,同时升半帆。
此时西北风正劲。
几十面中式硬帆,兜住侧顺风,缓缓前行。
缆绳渐被拉的笔直,接着缆绳上巨力传来,各船被大帆船拖拽停住。
大帆船被力气带的一阵晃动。
白清伫立在一艘海沧船船头,看到各船情况,大声道:“升满帆!”
身后船员拿起早起准备好的青色旗帜挥舞。
各船将帆升满。
西北风正急,吹得青色大旗猎猎作响。
白清所在的船艉,船板和桅杆都发出渗人的嘎吱声响。
“哗啦!”
海滩上,又一阵浪涌袭来。
“动了,大帆船动了!”有匠人惊喜的喊道。
只见干船坞中,大帆船渐向前挪动,速度极缓,但势不可挡。
所有人都在一旁看着,屏息凝神。
沙滩上,只有呼啸风声和海浪声。
半炷香后,大帆船船头已出了船坞。
所有人脸上都浮现激动神色,但不敢出声,生怕打扰了拉拽缆绳的海船。
相比离滩,坐滩更难,所以为稳妥,大帆船是船艏朝岸被拉进船坞的。
这样的坏处,就是离滩必须有船在海上拖拽。
相比岸上拉缆,海上拖拽省人力,但却是极度的技术活。
每根缆绳,都有一段使用浸油的皮革特质索具,用来缓解冲击荷载。
缆绳之间,也安置了带环铁棍,防止因合力,令十余艘拖船撞到一起。
又过一炷香的功夫,大帆船船身已有一半探出船坞。
岸上红色旗子再度挥动。
白清见了,命令道:“各船降半帆!”
随着帆面减小,各船木料的嘎吱声,也小了很多。
海滩上,大帆船重心缓缓移动,终于落在滑道上。
尽管干船坞和滑道坡度差异不大,还是将滑道砸的向两边撇开,海沙四溅。
数根缆绳的力道一松,好在有皮革索具缓冲力道,海上的十余条船影响不大。
滑道上早就涂抹了厚厚油脂,大帆船在自重下,向着海里滑去。
同时,缆绳再度拉紧。
在拉力、浮力、重力、摩擦力的相互配合下。
大帆船大半个船身重新进入水中,而后船头也离开滑道,进入海中。
木质滑道一直铺设至海中,可以令大帆船不至搁浅倾覆,又因海水浮力,不至损坏龙骨。
大帆船整个进入海中,重力大大减轻,十余条拖船拉的更快。
许久,圣安娜号吃水正常,船身回正,稳稳漂在海面上。
众人发出一阵欢呼。
哑巴黄等匠人则带着岛民,坐小艇上前,检查这一番拖拽对船体造成的损伤。
当然,船底板的磨损,是不可能避免的,只要龙骨没有大碍即可。
岸边,林浅松了口气,闻身后的周秀才:“胡肇元那边如何了?”
周秀才回道:“认命了,这几日已经买了砖瓦,在乡下砌墙,估摸着这月底,就能在马耳澳先运一船物资上岛。”
白浪仔补充道:“我派了几个弟兄在胡府盯着,没有异动。”
郑芝龙一旁听着,默不作声。
每次周、白二人对林浅报告胡府的事情,林浅都会有意无意的带着郑芝龙。
郑芝龙一开始,还觉得当岸上的接应是件好事,林浅不让他联络泉州郑家来做,是对他有所防范,本有些伤心。
等听得多了,明白林浅对付胡老爷的手段,以及要胡老爷采购的东西后。
郑芝龙才明白,这哪是防着他啊,这明明就是不坑自己人!
明明泉州郑家更好利用,林浅偏偏舍亲求疏。
宁可费这么大力气,担这么大风险,扶持一个胡家。也不让泉州郑家牵扯进来。
林大哥是真拿他当兄弟!
郑芝龙不仅不再埋怨林大哥,反而尝尝责备自己,当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林浅拍拍手,将海沙丢尽,对陈蛟道:“等月底,物资靠港,先建干船坞。”
坐滩修船,风险太高,只是权宜之计。
现下圣安娜号检修完成,短时间内不用干船坞,但他手下的五十多条中式战船,还要检修,干船坞的事情拖不得。
陈蛟应了一声,而后道:“之前舵公叫储石匠准备的新式灰浆,已经备好了,砌了一面墙,月底灰浆就能干透。”
“嗯。”林浅问道,“记得往墙上泼水,保持湿润。”
“记着呢,我每天都去查一次。”
海风吹来,扬起海沙,众人衣襟被吹得猎猎作响。
风沙太大,林浅带人离开沙滩,找了个背风火堆,烤火取暖。
火堆旁的船员很有眼色,连忙在碗里倒上热水,分给众人。
林浅端起热水,吹了热气,吸溜着喝了一口,又问道:“扫盲的事进展如何了?”
郑芝龙连忙答道:“自从教书摊改到晚上后,每天来听课的人多了不少,这一个半月下来,大部分岛民都能认得几个字了。”
扫盲是个慢功夫,这个急不得。
新中国成立后,一个扫盲班都要一两个月结课,遑论这个时代了。
算算日子,离过年只剩一个半月,干脆就把岛上第一次公务员考试,定在年后吧。
时间上充裕,也不影响大家过年的心情。
林浅把吏员考试的安排和郑芝龙说了,顺便叮嘱道:“这次考试不用把吏员名额取满,让其他岛民了解到读书识字的好处就行。”
“我记住了。”郑芝龙认真道。
不得不说,郑芝龙确实很有能力,不仅把刑宪司管理的井井有条,民户司的大部分事情也是郑芝龙协理。
而且郑芝龙工作非常认真卖力,对工作的痴迷程度,几乎仅次林浅。
林浅又看向抱着杀倭刀的白浪仔,问道:“怎么样,这刀用的顺手吗?”
白浪仔:“刀是好刀,可惜没机会见血试试。”
自从上次劫完林府,海寇们已经安分两个月了,看的出众人都有些心痒难耐。
林浅笑了,在海上立足,见血的机会,可太多了。
譬如现在,西北季风稳定,不少船队会趁这段时间下南洋卖货,尤其去马尼拉的,都是大船。
南澳岛的好处就在这里,不论去澳门,还是去马尼拉都会在附近海域过路。
想捕鱼,随时有大量的鱼儿可捕。
不过现下林浅的问题,不是银子不够,而是有银子难花,工作重心应当放在南澳岛建设和胡府这个代理人的培养上。
等东南季风一起,南洋的船队载满白银返回,那才是下网的好时机。
林浅决定,先把这些鱼儿养一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