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上任,槐郡!
散朝后,百官离去。
而太子,则是缓缓的坐在龙椅之下的台阶上。
一只手搭在膝盖,望着群臣的身影逐渐由高向低,消失在视野之中。
“刚才他们都是些什么反应?”太子问道。
“回殿下。”一旁的喜公公说道,“虽然都有些惊讶,但多是顺从赞许。”
“那谁没有顺从赞许呢?”太子问。
“……”喜公公知道这话说出来很危险,但他连皇帝的咒梦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所以稍作思忖后,开口道,“钦州勋贵都有些惊愕,徘徊不定。”
“没人顺从,对吧?”太子道。
“除了赵将军。”
“那他的父亲赵烈呢?”
“看起来有些担忧。”
“那就是不服。”
“是。”
这番对话,轻描淡写,而又犀利露骨。
将钦州勋贵们的立场,完全的展现出来了——不赞同。
当然,其余人也并非是赞同,可都将齐国细作和机密爆了出来,还杀了一拨人,到了这个份上,谁敢不给太子面子?
“钦州人,的确是太过骄纵了。”太子真的有杀意了。
支持宋时安屯田的心也不是假的。
“除了钦州勋贵之外,就只剩下孙司徒了。”喜公公小声道。
“他与那离国公二人当朝看向了彼此,全然不顾本宫就在阶上。”太子摇了摇头,有些自嘲道,“他们怕是觉得,能来就是给本宫面子了。”
“殿下,您今日在朝堂之上,仅仅只是只言片语便赏罚分明,将这群臣都镇住了。”
喜公公也没想到小魏能够直接进化到这种程度,甚至有了一些老魏的风范,所以由衷钦佩道:“后面日子还长,那些人也都老了。他们,总得为自己的后代考虑。”
这番话,的确是把太子说爽了。
“当然,本宫的刀很快的。”
太子在之前并非是愚蠢,不合格。可以说最初的时候,他就是以‘果决’而富有贤名。
哪怕他的下限不如晋王来得稳当。
但现在,姬渊都用一万金来赌国运了,他也得拼个上限!
“宋时安,你要稍微监督一些,但别过了。”
太子稍稍转过头,然后喜公公便直接的凑过去,蹲下身子,倾听来自太子的半圣之意:“现在,他想杀谁,你都要帮着杀。”
“是,殿下。”
………
“司徒大人,稍等。”
在出了皇宫之后,离国公便叫住了对方,相当的亲热。
孙司徒停下脚步,回望了对方后,笑着在原地等待:“国公,好久不见。”
“武将就是不如文臣呀,您比我长十几岁,可看起来气色要好得多。”离国公道。
“老而不死是为贼。”孙司徒说道,“我这老骨头,已经是天下人口中的尸位素餐之辈,可不就油光满面么。”
“哈哈哈,不至于,不至于。”离国公摆了摆手,说道,“孙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年轻士子多以能够攀附到孙氏为荣,何等不知尊师重道之人,才会说一位这样的老者尸位素餐。”
“宋时安先前骂我,可是让天下人大快人心呢。”孙司徒提醒道。
“士子都想拜孙氏的门,怎么会这样呢。”离国公十分好奇道,“司徒所说的天下人,莫非指的是庶民?”
两位老者相视一笑。
而后都觉幽默的回避话题,往前走了。
勋贵爷就是爷,庶民就是地里的人参,想插就插。
江南士族同样如此,有钱有权才叫真江南。
“所谓勋贵,所谓世家,那必定有存在的意义。”离国公道,“那齐国就没有传承的世家和皇族么?”
“但殿下说了,姬渊惧怕宋时安屯田变法。”孙司徒道。
“有才能的人,自然是惧怕的,哪怕不变法,想要除之而后快不也正常吗?”离国公道,“我年轻的时候,不也被齐国人万金赏头么?这,并不关乎我做了些什么。”
孙司徒只是赔笑没说话。
“先前陛下临朝时,孙司徒说了,全力主张屯田,哪怕宋时安不在。”离国公道,“而今宋时安这个屯田的发起者来了,您也是支持的么?”
这家伙故意找茬。
他明知道自己被皇帝这儿戏操作给气到了,还要说这一嘴。
“老朽,当然可以支持。”
停下脚步,孙司徒对他道。
“司徒大人还是如此刚强,雷厉风行呀。”
离国公淡笑后,将手轻轻的搭在了对方的肩上,拍了拍道:“司徒,国家都如此了,咱俩还是先合力将其安稳下来吧。”
肃然看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而后一点点的将视线放在他的脸上,孙司徒道:“老朽老了,像殿下所说的,老了就该退了。”
“那老哥哥,弟比你年轻一些,就多扛一些,可否呢?”离国公放低姿态的询问道。
而孙司徒在面无表情的凝视半晌后,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那兄,定在身后全力支持于你。”
………
“你看到离国公看孙司徒的眼神了吗?那样的人,在今日太子的第一次朝会上都这样了。”
在晋王的马车上,魏翊渊十分难以置信的开口道。
“何止是他。”晋王也觉得太过于离谱了,“在槐郡有几万军跟在北凉有几万军,那可不能相提并论。在帝都的中心插了一根钉子,这太子是要做什么?他是圣人吗?”
“而且,还有粮。”魏翊渊提醒的说道,“是举天下之力屯田的粮食,用这些粮食,瞬间在司州拉出十万军队来,可是一点儿都不成问题的。”
有本女频里写到:
有兵无用,还得有权。
按照作者想表达的意思,这句话是很离谱的。
但更离谱的是,这句话是对的。
在古代为了节制边将,都会进行分权,兵权,任免权,还有行政权很少情况会集中在一起。
集中了,那就叫节度使。
真要被卡住粮,哪怕十万大军,也会在顷刻之间哗变。
曹操杀王垕虽然是演义里剧情,但却是少数相当真实的一段了。
大军没有粮食哪怕是守城,都有大概率哗变,更别说野战了。
“他跟忤生关系这么好吗?”晋王相当不能理解,“他们是亲兄弟吗?”
“二哥,你跟太子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这样做,根本限制不了。”晋王始终无法接受,“就赌一个情感吗?”
“也是把忤生和宋时安架住。”魏翊渊道,“可功高盖主,到时候若真的成了这屯田改革…他们,能够全身而退吗?”
“但有太子支持,再加上军政合一,屯田想要做成,可能大大提升。甚至在一年之内便广出成果,也是有可能的。”晋王道。
“但……”
魏翊渊也卡住了。
这么说吧。
将宋时安和魏忤生放在一起屯田成功概率很大。
但屯田成功之后,他们必定功高盖主。
他们除非成功后便交出权力,不然绝对无法功成身退。
可真交了权力,宋时安就一定会被仇家所杀。
除非,太子在他们屯田成功后就下杀手。
可那个时候太子绝对杀不死他们。
悖论,全都是悖论!
根本想不通!
根本没道理!
“无解。”最终晋王得出了结论,“除非他们真的能和谐的玩共治那一套。”
“这个可以排除。”
然后直接就被魏翊渊给否定,接着面色凝重道:“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四哥有一个在他们屯田成功之后就杀死他们的绝计。”
………
太元殿之上,宋时安领下了圣旨和鱼符,即刻便准备亲赴槐郡上任。
太子走到殿下,双手抓着宋时安的手,十分沉重的说道:“时安,我能给你的百姓和军队都可以翻倍,但粮食只有原来那么多。”
屯田第一年肯定是亏本的,因为要承担屯田人员的基本生存。
之前所定的是那么多人,是因为国库能够给予的,刚好触碰到储粮红线的粮食是那么多。
并非是不想扩大规模。
而现在,直接将规模扩大了一倍也就意味着——
要消耗的口粮是原来的两倍。
可是,能够给的粮食又只有那么多……
“殿下,我会想办法的。”
宋时安明白,他能够带过去的只有一纸委任令。
“嗯。”太子十分无奈的说道,“实在不行,便先苦一苦百姓。”
宋时安点了下头,没有口头答应。
太子也明白他的意思。
他拒绝苦百姓。
随你吧,只要你能养活那么些人,粮食怎么来的,靠抢,靠骗,还是靠捐,随你的便。
先发展再治理。
“至于钱呢……”太子再次说道,“国库也拿不出来了。”
“时安明白。”
两万金搞死了姬渊的儿子,的确是大获全胜。
可这一刀,也杀在了国库的大动脉上。
“抱歉呐。”太子打趣的说道,“本宫能给你的,只有本宫的支持。”
“有此,足够了。”
宋时安认真点头,眼神建议。
“那时安,一路顺风。”
太子放下了握住他的手,在此分别。
“殿下保重。”
宋时安转过身,走出太元殿,走向大虞的天下。
宋时安就这么,带着一支车队潇洒的离开了盛安。
因为其余的官员早已离去,所以随行只有十几名禁军。
不过亲眷倒是带了一些。
宋淦,他爹亲自安排的。
芸儿,负责照顾起居。
三狗,贴身护卫,并照顾那四千金。
最后便是心月。
老婆肯定得带着去的。
“槐郡有九个县,其中郡治为建新县,也算个大县,人口稠密。然后我老家的那两个县,分别是京县和槐阳,这个抽空肯定要带你去的。”
赶路时,坐在马车前架,也就是车夫后面的宋时安对一旁的心月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
心月附和的点头。
“我说的这三个,都算是比较富裕的了。”宋时安道,“我们离郡界还有不足百里,最近的刺山县,在整个司州都可以说是贫困县了,所谓的门阀世家,也是比较少的。”
“这样的地方,那更应该屯田,而且更容易做吧?”心月好奇的说道。
“昂,可能吧。”
宋时安笑着说。
车队,继续的行进。
直到某处靠近大河渡口时,看着地图的宋时安突然道:“今天天色已经有点晚了,就地扎营吧。”
“伯爷,这前面不足十里就有驿站,要不要再赶一段路?”三狗问道。
“臭小子,我说什么时候停就什么时候停。”宋时安给他脑袋来了一下。
“是!”三狗笑嘻道,“伯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车队就此原地停歇,扎帐。
生火做饭。
“宋淦,过来一下。”
席地而坐用餐时,宋时安招呼道。
“伯爷,有何事吩咐?”宋淦问道。
接着,宋时安便对其耳语一番。
听到这些话,宋淦面色一沉,看向对方,有些拿不准。
“听我的便够了。”
宋时安抬起手指,道。
一旁的芸儿只觉得奇怪,但也不敢多说些什么,毕竟心月在,就只是闷头吃饭。
就这么,宋淦离开了一会儿,过了好久才回来,相当秘密的与他汇报了些什么。
终于,到了夜幕的时刻,士兵都已经入账休息,只有几人守夜时,在一个帐篷里的宋时安将一套衣服拿出,放在了心月的面前:“可以穿上了。”
这是一套相当破旧的,打了不少补丁的麻布衣服。
就像是一个农户妇女会穿的。
“你家那管家,真的能够同意么?”心月好奇道。
“因为他知道,我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宋时安道。
“那就好。”
心月没问太多,直接换装。
不过在当着他面宽衣更衣时,脸颊还是泛起了淡淡的红润,倒不是说什么少女的娇羞,纯粹是这家伙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盯着看……
可算是换上了农妇的衣服。
不过因为过于的漂亮,还是显得有些违和。
“明天抹点土就够了。”
宋时安在评价好,自己也换上了一套庶民的补丁麻布衣裳。
“你这样做不是很安全,但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心月说着,便将一些暗器竹刀往包袱里收。
然后,宋时安就把一枚刻有‘槐郡太守宋时安’的鱼符放了进去:“放心,我不是爱冒犯的人。”
“放心,我不是爱冒险的人。”
心月跟着学了一句后,然后嗤笑的耸了下肩,相当嘲讽。
你这话有一丁点说服力吗?
“好了,走吧。”
收拾好后,两个人直接出发。
刚一出帐,门口的三狗就愣住了。
啥造型啊?
“一切听宋淦的,他知道的。”
宋时安做了个嘘的手势,接着提着灯和心月悄然的离开。
而在附近的渡口处,早已有一名宋淦去联系好的船夫和他的乌篷船,在此等候。
这一男一女,也登上了船。
船头立着一盏篝灯,身着蓑衣的船家撑着长桨,徐徐开船……
坐在船坞里的二人,与‘宋太守’的车队分道前行,驶向槐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