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晋乡侯仁义
广宗城头,风卷残旗。
空气里那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
好在还是寒冬,这些味道被减轻了不知道多少,若是在夏日,恐怕一场大疫在所难免。
张显站在城头,玄色的大氅被朔风扯得猎猎作响。
他目光沉沉,扫过城下那片狼藉的战场。
北军营盘中,病卒们压抑的呻吟和咳嗽声不时传出,广宗虽然降了,但破事仍然还有一大堆。
他张显现在仍是北军统帅,这些事他也得办。
城下,尸骸与断折的兵器,破碎的云梯残骸混杂在一起,又被新落的雪浅浅覆盖。
一些羽毛肮脏的寒鸦扑棱着翅膀落下,在冻硬的尸堆间跳跃,发出粗哑难听的呱呱声,更添凄凉。
“传令。”
张显的声音响起,清晰地传到身后肃立的北军五部校尉耳中。
屯骑校尉等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城中尸骸无论汉军黄巾,都尽数清理出城,寻开阔下风处添柴浇油,就地焚烧!”
他的命令斩钉截铁。
“末将领命!”
屯骑校尉心头一凛,抱拳应诺。
焚烧掩埋是为了防疫,虽是寒冬,但这些尸体放着早晚也会出事。
‘唉、’
看着那些尸首,屯骑校尉也不免叹息一声,想来明年广宗草木繁盛不知几何了。
“另。”
“整备所有伤药物资,随营医匠全部召集,伤兵营中的弟兄能救一个是一个。”
“诺!”
这次应答的声音里,除了敬畏,更添了几分复杂。
伤兵。
眼下对北军而言其实是累赘,但张中郎还能惦记着要救他们,五部校尉也多少有些触动。
命令一一下达,北军各部也动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而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支精悍的骑兵队伍,踏破风雪,自西面而来!当先一将,银盔银甲,素白战袍在风中狂舞,胯下神骏白马四蹄翻腾,正是游弈军校尉赵云!
他身后一千五百精骑,人人已是顶盔掼甲,沉默中透着百战精锐特有的精悍之气。
铁蹄踏过战场边缘的残骸,溅起黑色的泥雪,速度丝毫不减,直抵城下。
“吁——!”
赵云勒住战马,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城头的身影,抱拳朗声道。
“末将赵云,奉使匈奴中郎将军令,率游弈军前来接应!还请示下!”
清朗的声音在残破的城垣间回荡,城下正在奉命清理尸骸的北军士卒,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活计望了过去。
张显嘴角几不可察地微扬了一下,他扶住女墙探首下望道。
“子龙来得正是时候,广宗流民已分批西行想来你也看到,但后续迁徙之人仍有。
故,道路之警戒,粮秣转运之护卫,皆由游弈军全权接管!凡有趁乱劫掠流民,滋扰粮道者,无论身份,立斩不赦!”
“末将领命!”
张显的目光扫过赵云身后风尘仆仆的骑兵补充道。
“弟兄们一路辛苦,暂入北军营盘休整半日,补充干粮草料,半日后,接管西线沿途隘口!”
“诺!”
随着赵云令下,游弈军铁骑迅速而有序地进入北军的营盘。
马蹄声在营门前停住。
赵云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
他身后骑兵也齐齐下马,动作整齐划一,透着一股令行禁止的森严。
没有多少的客套,游弈军确实需要休整。
在北军营盘中休整了半日补充体力喂养战马后,赵云一刻也不耽搁的就启程了。
而张显也亲自带着一众医匠们开始救治北军的伤兵。
西线隘口。
早已得到消息的刘备,带着关羽、张飞快步迎出营门。
他脸上挂着和煦笑容,对着带兵而来的赵云一礼。
“末将安民营军候刘备,见过赵校尉!中郎有令,后续流民迁徙事务,皆由校尉主持,末将等听凭调遣!”
他身后的关羽丹凤眼微微抬起,目光在赵云身上那精良的亮银甲胄和沉稳如山的气度上飞快扫过,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张飞按捺不住好奇,上下打量着这位名震并州草原的常山赵子龙。
赵云的目光沉稳,在刘备身上略一停留,抱拳颔首算是回礼。
他的视线随即落在刘备身后那两名气势不凡的壮汉身上,但也仅是一瞥,便转向刘备。
“刘军候辛苦,交割沿途驿站存粮记录通行人数即可,军务紧急,不必虚礼。”
他的态度既不倨傲,也不热络,与对待营中其他寻常军吏并无二致。
这平淡的回应,让张飞粗重的眉头不易察觉地拧了一下。
“是,名册粮簿已备齐,请校尉查验!”
刘备脸上笑容不变,连忙从怀中取出几卷用麻绳系好的竹简,双手奉上。
赵云接过竹简,随手递给身旁一名军吏,目光却投向营内,抬步便向营中主帐方向走去,显然是要亲自巡视一番。
刘备三人侧身让开道路。
当赵云的背影从张飞身边经过时,张飞终究没忍住,瓮声瓮气地低语了一句:“好大的官威……”
声音虽轻,但在寂静的营门处却异常清晰。
赵云脚步未停,恍若未闻。
倒是他身后一名亲兵,头盔下的眼睛冷冷地扫了张飞一眼,手已按上了腰间的刀柄。
气氛瞬间凝滞。
关羽猛地横跨一步,挡在张飞身前,对着那亲兵微微抱拳,沉声道:“舍弟鲁莽,校尉海涵。”
赵云这才停下脚步,清冷的声音响起:“军情如火,流民性命悬于一线,片刻耽搁不得。
你三人也算入了并州军系,今日我当你尚不清晰并州军令之重情有可原,但没有下次!”
说罢,脚步再动时又说道:“另外,若你觉得本将才不配位,那大可在并州军系每双月一次大校中好好表现,本将等着你来挑战,但现在!”
“做好你屯长的本分!”
张飞一张黑脸涨得通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被关羽死死按住手臂。
刘备连忙打圆场,低喝道:“翼德!休得胡言!速去清点你部名册,准备交割!”
他转向关羽:“云长,赵校尉所言不差,大事为重!你随我进去交割粮簿,翼德,约束部众,不得生事!”
“知道了大哥!”
张飞咬紧了牙关,心里却已经立下了在那什么大校中让赵云好看的打算。
——
北军。
张显坐镇中军,处理纷繁事务。
赵云已经妥善接管沿途警戒,各隘口以及道路信息不时就会有消息传递北军军帐。
中军帐内,张显刚批阅完一批关于苇泽关物资接收的文牍,揉了揉眉心。
阿山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进来,放在案上。
“主公,喝点暖暖身子。”
就在这时,帐帘被掀开,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快步入内,单膝跪地。
“报!冀南,冀东急报!”
张显放下碗,接过铜管,拧开,抽出里面的薄绢。
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蝇头小字。
侍立的阿山注意到,张显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知道了,下去领赏,好生休息。”张显的声音听不出波澜,将薄绢随手放在了案上。
信使叩首退下。
阿山好奇地瞥了一眼那薄绢好奇问道:“主公,是南边和东边…有变故?”
张显端起姜汤,吹了吹热气。
“嗯,下曲阳张宝所部,东面张梁残部,闻听张角死讯,广宗归降,士气尽溃于几夜前领心腹开城东逃,如今不知所踪。”
他顿了顿,抿了一口姜汤。
阿山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轻松:“如此说来,冀州黄巾三大主力,至此算是…烟消云散了?”
“嗯。”
张显放下碗,目光再次投向案头堆积的流民安置文书。
“张宝,张梁二人,已无关紧要。”
他的手指点了点那些文书:“传令给子龙,迁徙路上对自称张宝张梁者,秘密缉拿,其余流民,以安抚为主。”
“诺!”阿山抱拳领命,转身出帐传令。
帐内恢复寂静。
广宗城下,焚烧尸骸的巨大火堆昼夜不息,浓烟滚滚。
焦臭混合着生石灰刺鼻的气味,被凛冽的北风卷着,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伤兵营。
这里的气息比外面更加浑浊,汗味,血腥味,草药味混杂在一起。
呻吟和压抑不断,简陋的草铺上挤满了缺胳膊少腿的士卒,伤口在寒冷中溃烂发黑,散发恶臭。
张显的身影出现在这,他只穿着一件深色的普通军袍。
带着被抓了壮丁的阿山以及其他亲卫,他们各种抱着几口陶罐背着药箱。
张显来到一个草铺前。
草铺上躺着一个年轻士卒,左腿从膝盖以下齐根而断,伤口用脏污的布条草草裹着,渗着黄水和脓血。
他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起皮,气若游丝,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旁边一个断了右臂的老兵,用仅存的左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张显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搭在年轻士卒冰冷的手腕上。
脉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刀,干净的布,创药。”
阿山等一众亲卫打开带来的药箱。
递过一把消过毒的小刀和一卷相对干净的麻布以及药物。
一旁医匠声音低沉:“中郎…他…他这腿…怕是…怕是保不住了,一直高热不退……”
张显接过小刀,动作沉稳:“保不住也要清创,高烧不退代表有邪作祟。”
他小心地解开了年轻士卒腿上的脏布。
恶臭瞬间扑鼻,伤口边缘的皮肉已经发黑坏死,脓液黏稠。
周围几个伤兵忍不住干呕起来。
而他依旧面不改色,眼神扫视着创面。
手中的小刀精准落下,一点点刮掉腐肉,剔除粘连的污物。
脓血顺着草铺流淌,他的动作却一丝不乱,每一次下刀都伴随着年轻士卒无意识的抽搐。
清理完毕,张显又用烈酒反复冲洗伤口,直到露出相对新鲜的组织。
他从阿山捧着的陶罐里挖出一大块散发着浓郁药草和蜂蜜清香的膏状物,厚厚地涂抹在创面上,再用干净麻布仔细包扎好。
“给他灌点温盐水,一点点喂。”
张显吩咐旁边一个还能动弹的轻伤员。
做完这一切,他才站起身,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目光扫过整个伤兵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伤兵耳中。
“能救的,本将一个都不会落下,并州带来的药,优先会给重伤者,粮秣也优先紧着伤兵营,凡是手脚还能动弹的,多帮医匠搭把手听他们的吩咐!”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那断臂老兵身上:“挺住,回了家,日子还得过。”
老兵的嘴唇哆嗦着,猛地低下头,肩膀开始耸动起来,压抑的呜咽再也控制不住。
周围响起一片低沉带着哽咽的应和声:“谢中郎…谢中郎恩德!”
张显没再说什么,走向下一个草铺,那里躺着一个腹部受伤,高烧呓语的士卒。
他再次蹲下,重复着清洗,探查,清创,上药的过程。
阿山等亲卫跟在他身后,如同机器一般递着工具,举着火把。
这几日张显的身影在伤兵营的各个角落出现。
他亲自为最重的伤患处理伤口,指挥医匠调配药剂。
他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默然的救人。
一夜。
当晨曦微露,驱散了些许营中的阴寒时,张显才带着一身疲惫和浓重的药味跟血腥味走出伤兵营。
营门口,屯骑校尉带着几名部将肃立等候,他们的心中再无之前的畏惧,只有深深的敬仰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愧。
“中郎!”
屯骑校尉上前一步,深深抱拳:“末将…代北军上下弟兄,叩谢中郎活命大恩!”
他身后的部将也齐刷刷的抱拳躬身。
张显摆了摆手:“传令,着火头营即刻开灶!所有北军将士今日加餐!粟米粥管饱!另,宰杀伤重驽马二十匹,炖肉汤!多放姜!”
“放心,这粮食,我出。”
“诺!”屯骑校尉愣了一下,旋即没有丝毫犹豫的领命!
加餐?炖肉汤?管饱的粟米粥?
这几个词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死气沉沉的北军营盘里炸开了锅!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每一个角落。
那些蜷缩在冰冷营帐里用破毯子裹紧身体取暖的士卒又一次抬起了头,每个人的喉头都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很快,一股带着浓郁肉香和谷物焦香的气息在凛冽的寒风中弥漫开来!
火头营的灶膛烧得通红,巨大的铁锅里,大块带着筋膜的驽马肉在翻滚的汤水中沉浮,混杂着切成大块的萝卜和辛辣的老姜,另一边的蒸笼揭开,腾起冲天的白汽,里面是不断咕噜咕噜冒泡的稠粥。
“中郎有令!人人有份!管饱!”
负责伙食的军卒扯着嗓子吆喝,声音里也透着几分久违的底气。
第一批伙食被先送去了伤兵营。
而后长长的队伍在饭锅和肉汤桶前排开。
就仿佛士气这个东西一瞬间就填满了北军士卒们的心口。
屯骑校尉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看着士卒们脸上那久违的笑容,他下意识地看向中军大帐方向。
“中郎…真乃…真丈夫也…”
他低声喃喃。
十几日后。
当北军终于清完广宗城所有遗骸准备踏上班师时,一队鲜衣怒马打着朝廷鲜明旗幡的天使队伍,抵达了广宗城下。
为首的天使宦官,面白无须,神情矜持,手持明黄绢帛,在临时搭建的点将台前站定。
北军五部校尉,刚刚交割完防务的赵云刘备等人,皆按品级肃立台下。
十几日的时间,广宗的流民几乎都已经入了径道,他们这一批人也要返回并州,所以便来到了张显近前驻扎,防务之事也交给了原本的关隘守将。
“使匈奴中郎将张显接旨——!”
宦官尖细高亢的声音响起。
张显踏步而出,拱手躬身:“臣张显,恭聆圣谕!”
宦官展开圣旨,朗声宣读,声音在空旷的雪野上回荡:
“制曰:朕惟天眷有德
咨尔使匈奴中郎将张显,忠勇天授,智略超群!广宗一役,运筹帷幄,亲冒矢石,百骑入危城.
特晋尔为前将军,假节钺,总督并,幽,凉三州诸军事!征讨草原不臣,加封晋乡侯,食邑三千户!
锡之玄土,以彰殊勋!望尔砥砺忠忱!固朕北疆,钦此!”
“臣张显,叩谢天恩!”
张显的声音沉稳,躬身到底谢恩。
晋乡侯!前将军!假节钺!总督三州军事!
每一个头衔,每一个字都代表着滔天的权势!
点将台下,一片肃然。
北军校尉们个个目瞪口呆,看向张显背影的目光充满了更加的敬畏与震撼!
刘备更是心神剧震,袖中的手微微颤抖,总督三州…假节钺…这是何等的威势!
天使宣旨完毕,脸上堆起程式化的笑容,将圣旨和象征侯爵的玄色绶带,印信交予张显。
随行的侍从也抬上了几口沉重的朱漆箱子,里面是封侯的金印紫绶,玉圭朝服等物。
“恭喜晋乡侯!贺喜晋乡侯!张侯功在社稷,圣眷优隆,实乃我朝柱石!”
天使宦官拱手道贺,语气带着明显的恭维。
“天使一路辛苦,风雪严寒,请入帐歇息,略备薄酒驱寒。”
“张候客气,咱家还要回朝复命,不敢久留,另外陛下也有口谕,冀州战火靡靡,流民多有涌入并州,前将军完成交接后尽早返回并州安置流民为好。”
天使宦官笑着推辞并传达了刘宏的口谕,他连以往宦官常要好处的话术都没敢说。
临行前张让等人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不开眼。
天见可怜,他哪敢啊,眼前这位可是百骑夜入广宗的主,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招惹这样的凶人。
张显眉眼微微一挑,不再多言,只是拱手一礼。
天使队伍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满地喧嚣和那沉甸甸的封赏。
又是几日后。
这次北军终于要开拔回朝了。
残破的营盘被拆除,辎重被装上能用的车辆。
士卒们虽然依旧面带菜色,步履蹒跚,但眼神里已不复之前的死寂麻木,多了几分生气。
他们默默地收拾着行装,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张显军驻扎的方向。
就在这时,一队队游弈军士抬着东西走了过来。
不是兵器,也不是铠甲。
而是一筐筐烤得焦黄喷香还冒着热气的杂粮饼子!
“前将军有令!”一名游弈军吏站在高处,声音洪亮。
“北军弟兄们风雪归途,道阻且长!前将军有令赐予干粮聊表袍泽之谊!愿弟兄们一路平安,早日归家!”
声音落下,游弈军士们已经将饼子送到了北军之中。
北军士卒们看着那些沉默递来食物的并州军士,看着他们身上同样沾着风霜的衣甲,许多人都愣住了,眼圈瞬间就红了。
一个断了手指的老兵,用颤抖的手捧着那块还烫手的饼子,忽然对着并州军驻扎的中军方向,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上,额头重重磕下!
“谢…谢张侯!谢张侯之恩!”
这声嘶哑的呼喊,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谢张侯!”
“谢张侯恩德!”
“晋乡侯仁义!”
……
屯骑校尉在队伍前方,胸中亦是激荡难平。
他猛地转向张显军的方向,抱拳过顶大声吼道:“末将屯骑校尉王猛,代北军上下袍泽,拜谢晋乡侯高义!张侯恩德,北军儿郎,永世不忘!”
“永世不忘!”
数千北军士卒的吼声汇成一片。
游弈中军的帐帘掀开一角,张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并未说话,只是对着那风雪中黑压压拜倒的北军方向,微微抬了抬手,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作。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比万千话语更为深刻的烙印在了每一个北军士卒的心头。
收服人心,并非只有权术与兵威,这一饭一汤,一药一暖,才是更能刻进骨血里的东西!
他此举,看似耗费钱粮,实则却在所有北军士卒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