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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中原的太平道

  就在刘秀跟随兄长,同附近的绿林各部合流,一起反抗新朝统治的消息传到长安时,

  “刘氏当复兴”的谣言得到了更加猛烈的传扬。

  许多人怀念着自己曾经拥有的安详时日,痛恨王莽没有兑现当年许下的,“我会带来更美好明天”的诺言。

  而在“死者为大”的传统下,

  在今日破碎的对比下,

  汉家后面数代天子的荒唐,在民众的脑海中逐渐淡去,只留下繁荣昌盛、强大威武的印象。

  即便说起成哀这几位皇帝,他们也选择性遗忘了对方宠爱赵、董,放任外戚争权夺利的事情,只叹息着说道,“不过是喜好美色罢了,还是比不过王莽的无能。”

  王莽因此更加疯狂。

  “这些家伙……当年可不是这样说的!”

  所以说,

  人怎么值得为“人”呢!

  养一条黄犬,尚且知道感恩,不背弃自己的主人,在遭遇危险时,替主人吼叫、撕咬敌人。

  而长安之人,享受了他十多年的统治,沐浴了他十多年的光辉,到头来竟是一点也不感怀自己的恩德,只有一肚子的怨言以对。

  “这样的子民,根本配不上朕这样的皇帝!”

  呼唤宫人替自己梳好头发,又亲手捧来冠冕戴上的王莽显露出年轻时那深沉凝重的模样,对身边的侍郎说,“去召集收容而来的万名佳丽,朕要去祭拜黄帝庙宇,效仿黄帝登仙成神的事迹!”

  在王莽的坚持下,

  他的后宫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

  从民间或抓或征而来的万名良家好女聚集在皇宫之内,成为王莽“模仿黄帝”之路上的新工具——

  在模仿“周公”到达极致,却获得不好的反馈时,王莽特意针对其进行了反思。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自己的老师,想起了自己经历的一切……

  但他的年纪已过六十,他的身体已经老去,他的精力不允许他像个年轻人那样,撞了南墙又回头走上新的道路。

  他褪去了一层皮囊,

  却又因为无法容忍日月的光芒,和他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真容之上,

  从而迫不及待的,为自己选择了新的皮囊穿上。

  王莽是个活在套子里的人,

  他恐惧现实的变化,恐惧别人对自己真容的不喜和唾弃,只想着一头钻进套子中,用虚伪掩盖真实,让封闭带来安全感。

  “周公”这个皮囊坏掉了,

  那就用“黄帝”的吧!

  毕竟这位先贤,

  是诸夏的祖先,是世代受人尊崇歌颂的伟大人物。

  他比周公还要神圣,甚至在人生的尽头,他的子民都不愿意接受他的死亡,宁可相信“黄帝登神化仙而去”这样的事。

  所以,

  只要自己效仿黄帝,

  那么过去的歌颂和拥戴,还会到来吧?

  至于为什么不一步到位,模仿“上帝”?

  哼!

  那该死的太平道就是打着上帝的名义造了他的反,

  王莽怎么可能跟太平道信奉同一个神呢!

  等他将黄帝高高的捧起来,就要将那“上帝”的神位罢落下来,以此来制裁可恨的太平道!

  坐在遵从古礼建造的巨大车架中,有上万名女子跟随在侧,重现了古籍中记载的“黄帝登仙”场景的王莽对自己的未来满怀期待。

  但旁边的人看着那密不透风的车撵,还有无数形容端庄,却透着莫名疲惫、惶恐之气的随侍者,忍不住跟同伴说:

  “这哪像神仙的座驾?”

  “这明明是棺椁的模样啊!”

  同伴拉了拉他的袖子,阻止他说出更多的不敬之语。

  王莽因此没有听到这样的评价。

  他就这样坐在自己眼中的“神车”、旁人眼中的“棺椁”之中,高兴的向着新建成的黄帝庙宇而去。

  可沉重的棺椁,可以阻挡腐朽的侵蚀吗?

  那随着洪流而来的滔天泥沙,可以埋没掉生命的抗争吗?

  地皇三年的冬天啊,

  很快就要到来了。

  ……

  当秋天过去,

  飘雪落下,

  大贤良师孙恩又收拢了许多受灾的民众,并击退了新朝军队的进攻,返回驻地,拜访了生病的长辈。

  曾因为挖坟扛尸而练就一身体魄的周坚,在忽然到来的寒风中倒下了。

  他咳嗽着对孙恩说,“我这样的年纪,想要熬过这次冬天,只怕会很艰难。”

  孙恩安慰他道,“王莽都能活到今日,像您这样有德行的人,一定更加会长寿的。”

  “我听说西海的大贤良师活了九十多岁,身体仍旧很不错,您应该会跟他一样!”

  虽然上帝因为孙恩亲身投入造反伟业中,而减少了跟中原大贤良师的交流,但祂也没有给孙恩施加更多限制。

  最起码,

  这位大贤良师仍旧可以凭借九节杖,找到一些在人间乱窜的死鬼,通过阴间宰执建立起来的“报社”,了解到世界的近况。

  孙恩因此知道赵申的事,也为以后太平道向泰西的传播送上祝福。

  但更多时候,他会将精力全部投入中原的事务中来,为聚拢在自己身边的人,指引方向。

  而随着战斗次数的增多,受伤的人数也跟着增多。

  周坚曾经编撰的《黄帝外经》,还有教导出的众多外科医者,自然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孙恩和许多人都很感激周坚。

  听说这位长者病倒后,大家也时常过来探望。

  “寿数的长短,跟人的体质、作息有很大关系。”

  “哪里是德行可以决定的?”

  不知道跟多少人做过肉体交易,并与之进行过深入研究的周坚听到晚辈的话语,只是轻轻笑道。

  “我活到如今,已经十分满足了,即便明日突然死去,也不会生出额外的抱怨。”

  “但我有些放不下太平道和你啊……”

  周坚对着孙恩说道,“太平道的基业愈发广大,对外的战事也时常取胜,但这并不意味着夺取天下已成定局……”

  乱世之下,

  豪杰四起,注定要经历残忍的厮杀,才能角逐出胜利者。

  如今朝廷势微,其军心涣散,上下的政令不能通达,君臣甚至还沉迷于互相角力之中……

  新朝已然不是最大的对手。

  可击败了新朝之后呢?

  其他的起义军,又会给太平道带来何等的挑战呢?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绝对不可以小觑他们。”

  周坚是读过书的人,

  在年轻时跟随友人到处刨坟时,也曾听后者说起来许多过去的故事。

  他看的多、听的多,便从现实和过往中,获得了更多智慧。

  太平道最先举起义旗,为哭喊的百姓鸣不平时,周坚就找到性格颇为冲动的孙恩说:

  “不可以急躁。”

  “为百姓奋起之心值得称赞,但也要警惕陈王之事再现。”

  陈胜吴广当年起义,声势何其浩大,进展何其迅猛?

  结果数月而已,“张楚”便烟消云散,其人也身死他乡。

  究其原因,

  一是陈胜丧失了本心,

  二是其根基不稳,故而被后来举旗的六国遗贵所超过。

  所以,

  周坚建议孙恩先巩固自己夺取的地盘,恢复一地的生机,再做之后的打算。

  孙恩听取了他的意见,并告诉周坚,“我的本意不在于天下,而是要为万民乞活。”

  “我不会为了一时的雄图霸业,而忘记自己的身份和使命。”

  开玩笑,

  他堂堂大贤良师,

  死后可是能追随上帝,享受死后美好生活的,哪里会像寻常人那样,为了荣华富贵而违背上帝的规则呢?

  但正因如此,

  孙恩在一些事情上,难免显得有些过于“天真”——

  他不畏惧死亡,

  每每作战,总会身先士卒,鼓舞士气。

  当有百姓前来投靠,孙恩也总是收留,要给人一条活路。

  “可你是一方势力的领袖,也没有霸王那样的勇武,怎么能一直将自身投入险地呢?”

  主君没有子嗣,都会让手下的人心生惶恐,无法凝聚,何况主君喜欢冲锋陷阵,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呢?

  周坚因此抱怨孙恩的年轻不懂事。

  “可我也有四十多岁了,周公!”每次被长者教训的时候,孙恩也只是笑道。

  “你要是稳重有谋略的话,也该算一算自家的账!”周坚又对他如此说道。

  太平道在自己的地盘上耕耘了几年,根基得到稳固,是以在一众起义军中,也称得上“颇有家资”。

  但由于孙恩总是大发善心,收留一波又一波的难民,还要应付朝廷派来的军队,导致收获的粮食总是不够吃。

  “没有储备,这些年又总有天灾,一旦遇到困难,短时间不能解决,就要出大事的!”

  “我知道这么做的弊端。”

  面对长辈病中的忧虑,孙恩也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可我手里拿着《太平经》,又怎么可以做违背它的事情呢?”

  他是得到上帝认可的大贤良师,跟人间那些拿着经书唱反调的家伙可不一样。

  后者仗着写经书的先贤早已去世,制定规则维护规则的人又都是自己这边的,做起拿着经书反经书、定好规则却只约束平民而宽纵自己的事来,是一点也不带怕的。

  可太平道头上,却有个永远的太阳,在对他们散发着光和热。

  孙恩怎么敢跟后者“和光同尘”呢?

  当然,

  这些约束,也只对贤良师、大贤良师这等太平道高人有着明确的作用。

  像新夏太平军和太平天国这等,还没来得及给上帝上香打卦,就分裂脱离的“不良资产”,既不知道太平道的超然人脉,也不会受到上帝的重视。

  上帝对太平天国那群“天”字辈,连两个雷都懒得霹。

  “何况我本就从那些人中重生而来,哪里能因为自己升到了高位,就忽略他们的痛苦?”

  孙恩出生在川蜀,四岁时所在的村庄遭受了疫病,不仅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官府和邻近的村子也因为惧怕疫病感染自己,而下令封锁了他的故乡。

  很快,

  那个小村庄便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地狱”。

  小小的孙恩听着母亲痛苦的咳嗽声,又看着刚刚病死的父祖,心里满是恐惧。

  最后,

  他被母亲带到了后山之中,并听到母亲这样说:

  “也许会遇见野兽。”

  “但如果一直留在村里的话,你一定会死去吧!”

  于是,

  小孙恩被母亲放生了,并幸运的在山林中走了一段路,遇见了带着一群弟子来山中采药的孙冲。

  他因此得到收留,

  他家乡的疫病也得到了医治。

  只是太平道来的太晚,并没有挽救下孙恩的母亲。

  “但我还是很感激老师和其他道长。”

  孙恩这样说着,“我当时在山里跑了一整天,在家里的时候也没有吃东西,肚子很饿,脚也很痛,更忘了在山里跌了几个跟头……”

  “如今回忆起来,指不定老师见到我,就跟我如今见到那些灾民的情景一样。”

  都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只是一方被困于绝境之中,

  一方被迫背井离乡,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何处乞活罢了。

  “这让我怎么狠的下心呢?”

  他见到那些灰头土脸,面黄肌瘦的灾民,就像看到了当年逃亡的自己。

  如果他在今日,在仓库中有些粮食的情况下,拒绝伸出援手,

  那孙冲当初又何必收留他呢?

  他这个生长在偏僻山村中,并没有被父母取得正式姓名的孩子,又何以继承老师的姓氏,并拥有“恩”这个名字呢?

  “即便不信上帝,太平道的恩情我也是还不完的。”

  “我只愿尽我所能,帮一帮这个苦难的世间。”

  周坚回想起当年的事,也忍不住叹息起来。

  他不再说孙恩的“烂好心”,转而跟他提起,“人多了,心思就会变多。”

  “能够保持初心不改的,又有多少呢?”

  “我作为被人尊敬的长者,偶尔会听到一些人的抱怨……”

  他们认为既然有了经营得当的地盘,又有了数年的储备,那么自己的日子,应当过的更好一些。

  起义之初吃糠喝稀也就算了,

  凭什么现在都有割据一方,自称王侯的力量了,还要穿着粗布麻衣,跟普通人同吃同住呢?

  他们是创业的功臣,怎么能不得到优待,获得更多特权呢!

  “这样下去,就会失去一些人心的。”周坚说道。

  孙恩反问,“他们是人,那些受灾救助的百姓就不是人了吗?”

  周坚便苦笑起来,“可人与人之间,终究是不一样的。”

  人上会有人,

  人下会有人,

  这是“人道”行之日久,注定出现的问题。

  当年为了百姓,而奋起斩杀恶蛟灾兽的英雄,也有变成恶蛟灾兽的一天啊!

  何况先人拼了性命,难道不希望挣得富贵,传递给子孙吗?

  “所以!”

  “我才要坚定的按照《太平经》去做事啊!”

  孙恩如此说,“与人斗,其乐无穷!”

  “这可是上帝亲口说过的话!”

  周坚说不过他,只能哎呀呀的把他赶走了。

  “反正我都快死了,再为你多担忧又有何用?”

  “只要别在我死后,立马相聚于阴间,我这个老头子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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