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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章:地黄元年

  在诞生于西海,却终将行向泰西的耶哥儿二十加冠那一年,他替自己解决了麻烦。

  那个一直找他麻烦的,从血缘上可能是他族人的祭祀,被耶哥儿带着太平道的道友吊死在了城门不远处的长杆上——

  之所以说“可能”,

  是因为他们这族群的日子过得实在艰难。

  反复无常、追逐利益的性格,让他们不知道恩义,不懂得羞耻,只一心一意的服务于自己的欲望。

  这自然会惹来上位者的不满。

  早在老秦人远移而来,在西海生根发芽生长壮大前,

  西海原有国度的主人,就很多次挥动鞭子,把那些胆子大到什么人的钱都敢拿、都敢偷的奸贼抽的像陀螺一样旋转。

  因此,

  族群在漫长的时间中,为了维持凝聚、并延续血脉,

  除却手捧着满是胡话、只塑造出一个符合其族所需求形象,实际上十分热爱折腾人间的神灵的经书,用来给自己洗脑,用超越身毒人的莫名自信,催眠自己“赢了又赢”之外,

  还一改其他族群普遍承认的“父系传承”方式,只论说母亲的血统。

  没办法,

  被抽成那样儿,也只能确认自己的亲妈是谁了。

  至于城门外的长杆,

  则是很多年前,当地商贸还繁盛时所设立的“路灯”。

  为了更好的迎来送往,

  城门会开放到很晚的时候,而当夜幕降临前,城中的主官还派人在杆子的顶端,点上几盏灯。

  明亮的灯火之后,会摆放两片轻薄的、被打磨的极为细致的铜片。

  它会聚拢光亮,将之引导到通向城门的道路上,并让遥远的行人知道,自己还赶得上进城。

  可惜,

  衰败之时,这“路灯”也跟着失去了光芒。

  只有耶哥儿在吊死可恨的收税官时,想到让行人往来于其身体之下,终究不好,

  所以才将之转移到了那风吹日晒许久,却仍然坚挺的路灯杆子上。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将军会放弃这个用起来很顺手的工具吗?”

  苍老的赵申躺在床上,询问自己的徒孙。

  耶哥儿想了想回道,“因为太平道的力量。”

  “这只是其中一点。”

  仅仅是太平道的话,那还不够将军让步。

  诸夏掌权者之中,可没几个畏惧教派的。

  当然,

  像太平道这种天生反骨的玩意儿,也不能跟其他教派同一而语。

  但总的来说,

  当地的太平道力量并不强大,矛盾也因为那位异族的英勇挺身,被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将军是英明的,是干净的。

  民众对他的恨意还不够明确深刻。

  而且这位凭借武力掀翻前任取而代之的军阀,脑子里不仅有肌肉,还有同行难得的智慧。

  当异族们使用的时间久了,通过他们榨出来的精华也已经足够,

  将军便果断的抽身而出,表示某些窟窿是后者捅出来的,跟自己没有关系。

  他只是由于年老,精力不足,不小心被坏人蒙蔽了而已。

  现在,

  他听到了百姓的呼声,知道了他们的痛苦,马上就站了出来,伸出双手,为他们拨开天上的阴云,露出那看上去璀璨的阳光。

  至于那“异族”阴云怎么会飘荡到诸夏君子的头顶上?

  那可不敢多问,也不能多想。

  “真是狡猾!”

  才成人的耶哥儿这样感慨道,“难怪我去找那老东西麻烦的时候,将军会对我那样和善。”

  他差点就以为对方是真好人了。

  赵申就说,“所以讲,跟这样的人斗争,不仅要有足够的武力,还要跟他们一样狡猾。”

  不然的话,被人带到坑里去,还得笑着跟他说谢谢呢!

  之后,

  他又告诉耶哥儿新夏那边太平道的故事,

  当听说太平军、太平天国的各种行为艺术后,生长在赵申身边的耶哥儿有些惊讶。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他转而担忧起来,“我以后也会变成那样吗?”

  联想到自己从小到大见到的“神迹”,再联想一下东边那群“天”字辈的老一代,耶哥儿就忍不住发散思维。

  好在赵申及时打断了他,“别瞎想!”

  “你觉得那鸽子的性格,会做这些事情吗?”

  这肯定不会!

  耶哥儿于是安静下来,又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自信。

  他为师公端来一碗汤药,等着赵申喝完后又问他:

  “可是经历这些,对我来说又有什么用处呢?”

  他是要去泰西的,

  那里充满了蛮夷,其文明、智慧、道德,连西海原有的戎狄杂胡都比不上。

  已然变成“稀有动物”的波斯人在数百年前,还有跟夏国交好联姻的资格;

  其他的西海群戎,在老秦人的大力教化下,也证明了其有进化成人、融为诸夏一份子的可能。

  但泰西的蛮夷呢?

  乱糟糟的头发,乱糟糟的胡子,身上还有着奇怪的味道,属于写到故事里,会被反派桀桀桀笑着喊“我已经闻到你的味道了”的那种——

  当然,同样源于泰西之地的罗马人,以及西海本土蛮夷也有味道。

  只是罗马人向来喜爱泡澡,不修路就是在修各种澡堂子,十天有八天恨不得泡在引入了温泉水的浴场中。

  所以他们的味道并不浓郁。

  而后者也早已被诸夏君子狠狠注入过了,血统得到改良,自然也没有类似的烦恼。

  但泰西的日耳蛮这种……

  耶哥儿想起自己跟随师公传道日耳曼尼亚时,曾抓到过几只日耳蛮,在摁着他们洗刷了好几遍之后,也没能让其变得清新脱俗起来,便觉得十分心累。

  “我觉得对传道泰西来说,有武力就足够了。”

  这次吊死放贷的那位,耶哥儿就是亲自出马的。

  他练就了一身武艺,对上那位被幕后主使者抛弃、自身又年老体衰的同族,自然是将之一把抓住,直接炼化。

  而且有赵申和其他道友的言传身教,耶哥儿觉得能打就够了。

  结果赵申发出一声叹息,“我就是担心这个。”

  做大事,

  岂能只有勇武呢?

  上帝当年降旨,令两位教主成立太平道,

  时至今日,

  太平道哪能不明了这其中的深意?

  “太平道的本意,是调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不公的,要使之平正;

  不均的,要使之均衡。

  这是太平道秉持天意而行道天下的体现。

  也是太平道注定要与人斗争的原因。

  “《道德经》有言: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泰西的蛮夷虽然不知教化,不通利益,但即使是真野兽,也会想办法护住嘴里的肉,又何况他们呢?”

  “我之前带着你们前往泰西,更多的是探索那里的情况,明了那里的矛盾,为你这样的后来者做好基础。”

  所以,

  手段可以粗暴一点,蛮横一点。

  但若目标从“打了就跑”,变成“常驻人心”后,要花费的功夫就要翻倍许多。

  “何况罗马本身自有其文制,不与诸夏相同。”

  “你到了那里,注定会经历更多磨难……”

  “我不怕!”

  刚刚长成的青年握住师公的手,将身体的热量传递给老人,表明自己的态度道,“如果我害怕的话,怎么还会回到南方呢?”

  他们在北地郡停留了一段时间,也结实了一些人脉,是有条件跑到那安定的北秦之地,买下一片土地,做个安乐富家翁的。

  赵申于是满意的点点头,“有你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我心底一直担忧,你受到我的影响,忽略了人心之欲的影响,对他人之恶没有防备,所以特意让你自己去处理了这件事……”

  “现在!”

  “我可以安心将一些东西交给你了!”

  耶哥儿闻言一惊,还以为自己能够提前接过九节杖了。

  他赶紧在心里编起来推辞的措辞,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拒绝师公这样的长辈,实在不敬。

  电光火石之间,

  他心思百转,最后想到:

  唉!

  看来这千斤重担,的确要落到我这壮硕的肩膀上了!

  他搓着手,准备接过大贤良师传承。

  但结果却不如他意。

  被赵申从床底扒拉出来的,不是那根跟随了他许多年,敲死过不知多少人的九节杖,而是一箱子书册。

  “这些是我整理出来的史书!”

  “其中记录了诸夏各地,一些具有代表性的人和事。”

  “你既然有了准备和经验,那就拿去看看,增长下自己的见识!”

  即便跟随长辈走过了很多地方,可耶哥儿到底才二十岁的年纪,又能知道多少呢?

  “唉!”

  “到底是老了,拖一箱子书出来,这腰就有些不行了!”

  赵申揉着自己的老腰,转过身就要吩咐徒孙将面前的智慧结晶扛回去,却见到耶哥儿正摆出一副被骗了感情的表情看着自己。

  “你不喜欢?”

  赵申眯着眼睛问他。

  “不,这正是我需要的!”

  耶哥儿顿时收敛好了神色,站起身来舒展了下身体,随后低吼一声,扛起一堆书就从容而去。

  赵申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徒孙的步伐还有些松快。

  于是他想到:

  “之后再给他多找点书看吧。”

  ……

  与此同时,

  东方的海岛上,也同赵申这边,有着难得的闲适。

  虽然这只是对吕娇个人来说。

  年初的时候,

  她生了一场病,又因为盘踞的海岛上并没有医术高明的医者,病情便愈发沉重。

  但她并不因此感到痛苦。

  “我要去跟我的家人团聚了,只是有些放不下你们。”

  满是病容的吕娇看着面前追随自己的人,发出了一声叹息。

  思来想去,

  她决定将这几年积攒下的基业,分给众人,让其在自己死后,自行发展。

  “我是没有大志向的人。”

  吕娇找来大家,并对他们说道,“如果没有海曲的蠢猪做乱,做一地富贵的土豪,便是我的梦想。”

  “如今造反数年,攻陷了一些沿海的城邑,被朝廷称作‘海贼王’,也没有因此生出更多的野心。”

  她终究只是个女子,

  还只是个失去了孩子,没有继承人的女子,

  又能在这乱世中走多远呢?

  她的手下初时追随她,是为了回报她过去的恩义,响应自己胸膛中的一腔热血。

  她怎么能因此,而一直牵扯着人不放手,让数万人跟着自己,走上一条没有前程的死路呢?

  “何况人多了,心思便多了……这个道理我岂能不明白?”

  几年下来,

  最初单纯的热血逐渐褪去,

  家业一大,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事,便跟着出来了。

  吕娇因此,更加坚定了“分家”的念头。

  以免当年的美好,沦为现实中的一滩狗血,让后来者闻之唏嘘。

  “所以,我将财物分成了三份。”

  “愿意享受太平的人,可以带上其中一份,去往东瀛齐国。”

  吕娇咳嗽了一下,“我同齐国的贵人认了亲,有人脉……他们那里的人又日常于海上奔走,对熟练海事的人颇有需求。”

  “若是去了那里,再带上我的书信请求贵人帮助,到底是能谋个好的。”

  “至于第二份,则是给予想跟随太平道的人。”

  “他们在淮北经营起了基业,得到了足够的民心,的确有争夺天下的可能。”

  “所以为自己图谋前程,是没有问题的,我也祝福你们。”

  实际上,

  若非她们距离淮北河南遥远,难以突破陆上的阻碍去往那边,吕娇也有与之合流的想法。

  “最后一份,则是给那些想要自己打拼的人。”

  “我常听人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在海上纵横了几年,再去别人手下忍气吞声,到底有些不适。”

  “若你们当中的确有有割据一方大志向的人,还请不要嫌弃我的这份薄礼。”

  众人上前哭泣,但面对着沉疴日久,马上就要迎来生命终结的吕娇,到底没说什么客套的场面话。

  毕竟都到了这样的时候,

  再说那些,实在是过于虚伪了。

  吕娇摆了摆手,只让人将分好的财物拿走。

  随后,

  她看着面前已经分成三波,即将各奔东西的手下,微微一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下,只让人等会再进来为自己收敛。

  她感受着体内生机的流逝,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而过了几息,

  也许是更漫长的时间,

  吕娇感觉到有人来到了自己身边。

  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嘀嘀咕咕的声音响起:

  “我已经在蒿里买好房子,没能抢到屈原大夫邻居的位置,但距离他家也不算很远。”

  “同一条街上,还有秦宣太后的住宅,我时常看着她带着好几个男子快快乐乐的出门……如果母亲你过来了,可以跟她讨教一下这方面的事情。”

  “对了,附近的美男子有多少、住在哪里,我也弄清楚了。他们中有人知道了你的事迹,还有些好奇,想要等你过来后上门拜访……”

  吕娇迷迷糊糊的听着,心里忍不住为此笑了起来。

  她用最后的力气拍了拍床榻,回应着儿子的话语:

  “那还等什么!”

  “我现在就咽气!”

  说罢,

  她果断停止了呼吸。

  外面等待的人听到屋内的动静,心头一惊,徘徊两步后推门而入,只见吕娇的手搭在床边,有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脸上,映出微微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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