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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大乱

  这日朝会,堪称是大齐历史上最轰动的一次。

  多年不曾出头的崔太傅在朝会上慷慨陈词,言辞激烈悲壮,颇有死谏的意思。

  而随着账簿呈上,诸多朝臣纷纷色变。

  眼瞧着皇帝脸色越发阴沉,大殿内呼啦啦跪了满地,却无人敢开口。

  靖王与睿王的神色亦十分难看。

  这些牵连其中的人,不乏他们手下的大臣。

  靖王因着王逸的缘故,并非一无所知,但他也没想到,居然不止王逸一人。

  至于睿王,却是对此全然不知。

  一想到这些人背着自己干了这种勾当,还与对方的人有往来,两人心中都五味杂陈,膈应得慌。

  但明明……明明知晓此事的人,不应该已经死了吗?

  难道说……

  靖王侧目,却见睿王也正往自己的方向看来。

  两人神色微变。

  显然他们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

  但如今意识到这点,显然已经晚了。

  天子震怒,下令彻查,凡有在册之人,尽数禁足府中,待查清后再一并发落。

  散朝后,靖王与睿王也不再做什么停留,赶紧回府与幕僚商讨对策。

  还不等他们商讨出结果来,便又传来了一个坏消息。

  崔太傅在回府途中遇刺了,如今昏迷不醒。但未伤及要害,并无性命之忧。

  听到这消息后,众人皆面色一变。

  靖王暗想睿王怎如此莽撞,在这节骨眼对崔氏动手;睿王则想靖王一向谨慎,怎的现在慌了神?

  最要紧的是……要刺杀,却没能将人刺死,实在是大忌。

  但为了表面功夫,两府少不得都要派人上崔府探望。

  外头兵荒马乱时,云昭却在府中格外悠闲。

  晴光正好,照得满池潋滟。锦鲤摆尾,晃动一圈圈涟漪。

  云昭倚在池边,信手撒了把鱼食。

  于是满池哗然,先前还闲闲游荡的锦鲤纷纷凑上前来,争涌着来抢食,将平静池水搅得喧然混乱。

  水声摇曳间,有人从廊下走来,站定在她身侧。

  被派去青州的程安,此时面色恭谨地,向云昭一拜。

  后者依旧注视着满池鲤鱼,漫不经心问:“都办妥了?”

  “是。”

  “老师没有事吧?”

  “殿下放心,属下避过了要害,只是看起来严重些,但都是皮肉之伤。”

  云昭点一点头,又洒下一把鱼食:“那便好。”

  “殿下,属下回京前听说,这几日,青州的那些人也差不多该回京了。”

  她漠然垂眸,看鲤鱼争食,水花四溅。

  “那正好啊……就让他们,让洛京的这池浑水,更加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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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太傅前脚刚谏言完毕,后脚便在光天化日下遇刺,更令皇帝震怒猜忌。

  此事彻底没了斡旋余地,他下了死令,要严查到底,不得徇私。

  若罪名属实,全凭律法处置。

  为暂避风头,免得被怀疑到自己身上来,尽管互相猜测,靖王与睿王还是纷纷上书,愿全力配合查案。

  同时,又各自闭门谢客。

  如今,除了自断臂膀,放弃那些大臣,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虽然损失惨重,但对方也与自己一样。如此算来……也不算惨败。

  但如今皇帝并不放心二人,对他们的毛遂自荐,皇帝并未搭理。

  此时,监察队也返回了京城。

  他们带着从青州查出的大量官员勾结的罪状进了宫,其中则明确指出,那王姓豪强身后,的确有京官暗令他们行圈地霸占之事。

  王逸成为了第一位下狱的官员。

  随后便是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几乎所有被禁足的官员都获罪,被打入大牢。其中不乏位高权重者,但皇帝处理起来,也毫不手软。

  短短一月,刑部大狱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热闹。

  皇帝宽仁已久,此番手段狠厉,毫不留情,便让人人自危。

  这不免令靖王猜测,会不会皇帝……早就对这些私自结党的大臣不满了,这回由头充足,才会如此不留情面地清算他们?

  这是要削权啊……要削他们的权。

  他原先以为皇帝已然在逐渐放权了,对他们行为的默许便是最好的证明。可眼下,他却又糊涂起来。

  不等两位皇子琢磨出自己父皇的态度,数道圣旨便颁布出来。

  这回朝政动荡,最直接受影响的,当然是这回的科目选。

  皇帝下旨,拔擢吏部司员外郎为新任吏部侍郎,科目选的主考官,也将由此人担任。

  同时,将原定十月的科目选提前至半月后进行,考题将由皇帝亲自拟定。

  如此虽违背例制,但事急从权,也是为了尽快填补朝中空缺为之。

  朝堂内外一阵风雨席卷,待尘埃落定时,科目选也将要开始了。

  处置那些大臣的旨意已尽数下达,主使的几个都将被处死,情节轻一些的,也是流放西北。

  流放路上苦寒,会出些什么事,却也不好说。

  牢狱中一时哭笑皆有,几个早有所料的老臣倒是淡然,平静地由狱卒领着去了死囚的监牢。

  王逸亦在其列。

  这些时日对他来说,简直像做梦一般。

  明明事情应该被处理好了……明明东西被藏得好好的,怎么……怎么忽然就成了这样?

  他神思恍惚,以至于都不太在意阴暗潮湿的牢房,与其间处处散发着的古怪腥气。

  他实在太茫然了,一朝自云端跌落,王逸根本无法接受。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只是在做梦。

  夜深人寂时,他便缩在墙角,口中念念有词着: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他低着眼,直到视线中出现一双黑色皂靴。

  王逸停了停,目光呆滞地向上看去。

  来人身形颀长,静静站在面前,与周遭脏乱环境格格不入。

  王逸讷声:“你……是谁?”

  对方没有说话,他便静静看着,忽然情绪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了对方衣角。

  他的声音像是挤塞在喉间又被强硬推出来一样:“你是……你是来救我的人吗?”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不会放弃我的,他不会放弃我的……”

  王逸的眼睛亮得吓人,口中翻来覆去念着,简直如着了魔般。

  直到他被踹到在地。

  他捂着胸口撑起身子,茫然抬目望去。

  来人缓步靠近,隐在阴影中的五官在壁灯微弱烛光下,一寸一寸显露。

  浓黑的眉,狭长的眼,高挺的鼻……

  王逸登时双目睁圆,喉间发出咯咯声。

  “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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