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上京的圣旨
对于整个大陈朝来说,清河县发生的事情,就像是湖中丢入一颗小石子,只能荡起一圈涟漪,而赵承被下狱这件事,已经微小到不能再微小,与庞大的帝国相比,几可忽略不计。
正如云州折冲府都尉江经武所说,关于牛德业被杀,折损近千士卒的事情,朝廷终于有了定论。
常小满前脚刚走,圣旨后脚就到了。
圣旨一共有三道,其中一道是写给云州刺史的,先是褒奖了刺史的施政和治理,然而才是责备其“地方未靖”,负有主要领导责任,最后又是勉励。
在这道圣旨的末尾还简单说了对别将牛德业和清河县令的处理措施,对于牛德业是抚恤。
牛德业虽然擅自带府兵前去剿匪,没有向上级报告请示,本来是死罪的,但是因为他真的是去剿匪,又死在了战场上,大臣们给出的处理意见是“尽除其职,审明其罪,尽没其产。”
但是在圣旨上皇帝给出的批复是“既已殉身,其罪可抵,宜抚恤之。”
而对清河县令潘濯的处理意见,让云州刺史也感到十分惊讶,在单独给潘县令的圣旨上,门下省给出的意见是“褫夺衣冠,交有司审理”,而皇帝的批复则是一个“斩”字。
“居然要斩?”云州刺史看着宣谕后匆匆离开的钦差大臣,陷入了沉思。
钦差到达清河县时,县尉常小满正不知如何是好,潘县令的死虽然与他无关,但是朝廷如果追究起来,常小满是难以逃脱罪责的。
县尉本来就应该负责兵事,这些剿匪的事情逼得县官带着衙去做,就是常小满的失职,就算他再怎么解释是潘濯自愿的也没有用。
负责来宣旨的是翰林院的承旨,专门为拟旨,宣旨而设的一个职务,十分清贵。
这位翰林承旨听说不但县令死在了剿匪之中,甚至连典史和主簿都死在了剿匪之中,现在的清河县几乎已经陷入瘫痪,因为衙役全都战死,连狱卒和仵作都死光了,这该是何等惨烈的匪患啊!
“既然如此,你便去把这潘县令的家人找来,让其接旨。”
翰林承旨总得把圣旨颁布下去才行,可是常小满说道:“潘县令的家人并不在县里,据说是回乡省亲了,前几日就已经离开县里,现在不知行至何处了,无从寻起啊。”
翰林承旨想了想说道:“既然你确定潘县令已死,其尸首现在何处啊?”
常小满登时语塞。
他完全不知道县令的尸首在什么地方,而且就算找到了,就像赵承所说的那样,也未必就能确认是潘县令本人啊。
他眼睛转了转说道:“潘县令身死的消息,是与其同行的一个士子传回来的,那个士子侥幸逃得了性命,其中原委,他应该能说得清楚。”
“此人何在?”
常小满道:“在大牢中。”
翰林承旨说道:“烦请县尉带路,本官要面见此人,细听原委。”
圣旨传不下去,找不到人,甚至连家人都无影无踪,这回去该如何向圣上交待?所以这位翰林承旨是非要把这件事情问个明白不可。
常小满在前引路,翰林承旨跟在后面,后面还跟了几个散书,以备差遣,几个人一齐去了清河县的大牢。
监狱一般位于县衙的西南,俗称“南监”,从正堂前面的院子有一个侧门,可以通往南监。
几个人穿堂过院,很快来到了监牢之中,因为狱卒大部分战死,只剩下两个老狱卒因为休假而躲过一劫,现在整个大牢,只剩下这两个老狱卒在忙。
因为赵承有贡生身份的原因,两个人老成精的狱卒没有为难他,给他找了个比较干净的单间关押着。
这个单间的位置距离牢门口比较近,常小满和翰林承旨走进大牢不久,就来到了关押赵承的牢房门前。
翰林承旨看着躺在草垫上呼呼大睡的赵承,向站在一旁的常小满问道:“这个人就是赵承?”
常小满道:“没错,就是此人。”
说着他冲一个狱卒抬了抬下巴:“去把门打开,把赵承叫起来。”
其实这些人丁丁当当的开门,赵承早就醒了,只不过他不愿意看常小满那副嘴脸,所以故意装睡不起来。
老狱卒打开牢门,踢了踢赵承的脚踝:“起来起来!官人有话要问你。”
赵承这才翻身坐起,抬头看着从牢门里走进来的翰林承旨和常小满。
“赵承,本官乃是翰林承旨,有几句话要问你,你须如实回答。”
赵承想了想,翰林承旨,那不是翰林院的官吗?这人是从上京来,传旨来的?
他心念电转,立刻想到了牛德业的死和至今仍有死灰复燃的山火。
这个旨意自然应该是传给清河县令的,而潘县令现在踪影全无,只有一具无头尸身在那里,也不知是不是他本人,想必这个传旨的人,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
瞟了一眼常小满,赵承慢慢的站起身来,先向这位传旨官施了一礼,说道:“请大人问吧,在下知无不言。”
这位翰林承旨本来只想问一句潘县令的生死,没想到这一问问出了一大堆的故事来。
“听说潘县令在剿匪中身亡,是你亲眼所见?”
赵承断然予以否认:“回禀大人,潘县令是死是活,至今仍然是个谜。”
“哦?”翰林承旨问道:“这又是为何呢?”
赵承便把前一天潘县令找他做向导,第二天随着众衙役出城扫荡匪人的事情说了一遍,只不过他隐去了平顶山入口的事情。
一直讲到他跟衙役回城报信,再次随着典史等人回去辨认尸身,又遭遇匪人袭杀。
翰林承旨也是听得心惊肉跳:“依你所说,那无头的尸身还无法确定是潘县令的尸体了?”
赵承点头道:“不错,那尸体无头,根本难以辨认。如果是潘县令的家人,可能会凭借某些隐秘之处确认,像我等对潘县令并不相熟的人,岂可仅凭一件县令的衣服,就错认潘县令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