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回 为人父母者
留守在初家庄的连玉川和初荷,终是叩响了初育为家的大门。
初荷已忘却自己离开这座宅院有多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又恍如隔世一般。
初荷只记得自己离开时,放下决绝狠话,她这辈子再不会踏进这座宅院半步!
那时她对未来不敢抱有任何幻想,只期望以后的日子过得比在深宅大院里强就行。
是幸运亦是她足够努力,才有了今日稍微宽裕些的生活。
对当初做出的抉择,初荷不曾有过半分后悔。
在外面的每一天,她都过得无比充实,甚至没有想起过父母亲一次。
她算不算是个凉薄的人?
至少在答应和连玉川在一起前,她认为自己是这样的。
感情什么的往边上靠,她眼里只有算账。
算账是她赖以生存的本领,算账等于赚钱。
她现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因为她可支配自己赚下的所有钱。
不用再像她母亲那样,凡事都要看父亲的脸色。
连后期家道中落,她母亲主动拿出嫁妆补贴家用,也没换来父亲和兄弟们的一点感激。
他们认为这都是她母亲应该做的,没必要夸耀赞许。
初荷永远不要步她母亲的后尘,她要过一种崭新的人生。
如今这种崭新的人生里,多出一个叫连玉川的男人。
为了他们俩的幸福,她必须和初家人再次斗争下去。
得知初荷留在初家庄时,初育为就料到,这个不孝女在酝酿大动作。
就是万没想到她的胆子居然这样大,竟把连玉川直接带回初家大宅里!
初育为没有马上露面,而是让两个儿子出来“招呼”。
初荷的大哥、三弟这几天憋得够呛,早就想瞧瞧他们家这位不孝女。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连玉川了,只是这一次确定了他的身份。
这个男人真是连家的三爷。
纵然掌管连氏商行的是他们家二爷,但这位三爷也一样举足轻重吧?
初家兄弟俩对连玉川选择漠然,不热情款待也不冷嘲热讽,只对初荷恶语相向。
“哟,诈尸啦?你这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我姐姐早死了,你是哪一位?”
“你不是挺能耐的嘛?听说欠了一屁股的债,觍脸回家找爹娘补亏空?”
“你早与这个家断绝关系,就干脆利落点,别让我们瞧不起你!”
兄弟二人将初荷堵在二门前,用言语不停地刺激她。
他们老子前儿回来发了好大的脾气,说这个不孝女根本没有发迹,反而欠下大笔钱款,闹不好还得牵连到他们一家。
可当初育为冷静下来后,又觉得顾青黛的话不完全可信。
要是初荷真欠了那么多钱,她怎么还能好端端的?早应把她卖到烟花柳巷里赚钱才是。
想明白这一点,初育为愈加气愤。
初荷那个不孝女竟敢戏耍他这个老子?
初育为本想暂时偃旗息鼓,待他们离开初家庄后,再溜到滦城里去一探究竟。
反正就是初荷若真欠了钱,初育为便遵守断绝关系的约定。
若初荷没有欠钱,初育为定要榨干这个不孝女的所有价值!
初荷这样不按套路出牌,让初育为摸不到头脑了。
他在房中踱步,偶尔能听到两个儿子在二门前的嬉笑怒骂声。
初荷的母亲垂立在丈夫身旁,“老爷,要不我去找几个婆子,一会儿把那个不孝女给绑了吧?”
“绑她做什么?”初育为厌弃地乜斜老妻一眼。
“再给她找个婆家。”
初育为冷笑,哪个婆家能比得过连家那棵大树?
要是连玉川真看上初荷,哪怕是给人家做妾呢,他们初家也算苦尽甘来。
初育为早已品透,书香门第有什么用?
前朝亡了,科举也取消了,朝代更迭后,什么都有可能会改变,唯有金银亘古不变。
初夫人对这个女儿不能说没有感情,只是不多,她更爱她的两个儿子。
女儿早晚要嫁人,不像儿子会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两个儿子都已到适婚年龄,却迟迟寻不到心仪的儿媳妇儿。
不是对方要的彩礼太多,就是嫌弃对方配不上她儿子。
都怪初荷这个不孝女,要是她能为家里拿回些彩礼,她的两个兄弟至于到现在没成家?
“你们俩别蹬鼻子上脸,有本事就不要让我进门!”
初荷给足她两个兄弟面子,让他们俩骂够了才还嘴。
她事先跟连玉川打好提前量,千万不能在初家人面前表露出,他对她有多在乎。
连玉川好几次忍不住想要还嘴,都被初荷强按回去。
初荷故意撞开两个兄弟,带领连玉川走进中堂里。
初家兄弟俩果然不敢阻拦,只在背后骂骂咧咧指桑骂槐。
初育为见状,又将自己老妻推出去,他自己不能太轻易出头,得先摸清这个不孝女的意图。
初夫人眼含热泪走出去,一见到女儿就哭得泣不成声。
无视一旁的连玉川,将初荷抱在怀中捶打好几下,“你啊,好狠的心,说走就走,就不要娘了!”
初荷原以为自己见到母亲会控制不住情绪,可面对眼前这个老妇人,她真的无动于衷。
她在心里再一次自嘲自己很凉薄,却听她母亲含糊不清地说:“我想你想的做了病,一直想去滦城里瞧瞧好大夫。”
“就让大哥、三弟带您去呗。”
“我这病因你而起,你是不是得向我表表孝心?”
“要钱啊?”
“我可没这么说。”
初荷啼笑皆非,她母亲装不过一刻钟就原形毕露。
连玉川在旁也算是彻底领教了初荷这一家人。
他真想不通,有这样的爹娘兄弟,初荷是怎么做到出淤泥而不染的?
“这是连三爷,他在族长家里待得不耐烦,才让我陪他在村子里转转。”
初荷像模像样地给母亲介绍起连玉川,又给连玉川递了个可以开始演戏的眼神。
连玉川心领神会,压根没向初夫人请安,而是把手边的空茶盏一磕,“你们家这都是什么待客之道?”
初夫人尴尬赔笑,赶紧唤佣人看茶倒水。
“怎么样,连三爷,我们家这一出戏比钟家大戏班演得精彩吧?”
“以前只是听说,这回算是亲眼所见。你们家这乐子难寻,回头我得和樊三公子他们说说。”
连玉川大喇喇地斜歪在方椅上,对初夫人、初家兄弟露出嘲笑之表。
初荷媟笑轻叹,“你随便说,横竖我都不姓‘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