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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回 前后俩面孔

  连北川早料到这一点,已让霍桀拉拽住冲动的连玉川。

  虽说这是他三弟的感情事,但作为兄长仍不信任他自己能够处理好。

  连北川带入连家家长的角色,而他视顾青黛一样如此。

  “孩子”们有了事端,做“长辈”的出面更方便解决。

  初育为把初荷堵在初培之家庭院的一处小亭子里,因离甬道、月洞较近,为照顾行走路人,周围点亮好几盏灯笼。

  顾青黛和连北川赶过去时,感觉整座庭院都静悄悄的,将初育为和初荷的争吵声衬托得更加突兀。

  但她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儿,未被灯笼照亮的阴暗处,似乎有人影在窸窸窣窣移动。

  没有融化的积雪山背后,较粗壮的老树干后侧,光秃秃的假山山洞下……

  顾青黛将脚步放轻放缓,“这么多人在此听墙根儿?”

  连北川也注意到那些地方,“初荷闹出的举动,莫说在小小的初家庄,就是滦城、省城,乃至全国范围内,都属罕见。”

  “所以不管局内还是局外人都这么好奇?都想瞧瞧初荷能落得什么下场?”

  连北川听出来顾青黛语气很不善,可他能理解,他三弟亦能理解,不代表这个世道里的所有人都能理解。

  他把顾青黛抓到一隅,低声慢笑:“青黛,我先给你撂实底儿吧。”

  顾青黛望向小亭子里不断发出争吵声的二人,蹙额叹息,“什么实底儿?”

  “我三弟对初荷的家庭背景早就了解透彻,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也做好跟老爷子抵抗到底的准备。”

  “初荷与初家断绝亲情可自力更生,连玉川他可以吗?”

  顾青黛问得异常尖锐,这是连玉川无法回避的现实。

  连老爷、连老太太会同意初荷这样的女子进门吗?

  连玉川要是没有鱼死网破的勇气,大可不必蹚这趟浑水。

  “我这个二哥不会坐视不管,而且连家的男人不会那么孬种。我三弟不会,我一样也不会。”

  连北川借机跟顾青黛明志,誓要打消她心里的一切顾虑。

  顾青黛无奈地翻了连北川一眼,不是在商讨连玉川和初荷的事情吗?

  连北川干什么又往他自己身上扯?

  她佯装没听懂,岔开话头,“我先过去吧,你原地待命。”

  她身为初荷的好友、东家,理应露这个面。

  以前始终忌惮初荷身藏醒狮茶楼被出家人获悉,再跑去找麻烦影响生意。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一次又是顶着办公事的由头,料初育为不敢太肆无忌惮。

  顾青黛快步来至小亭子旁,听初育为吵吵得正欢,“我们把你养这么大,你发迹了不知道回报父母?”

  “您这话说的,当初断绝父女关系时,我可是给了你们真金白银!”

  初荷就猜到初育为会变着法地堵到她,跟她翻养育之恩的陈年旧账、拿封建纲常伦理那一套压人。

  要是她乖乖听从使唤,自此以后就会成为初家的“摇钱树”。

  要是她不愿顺从初育为,他就会把这些家丑宣扬出去,让初荷在滦城再无立锥之地。

  “那才几个钱?你打发要饭的呢?”

  “嫌少?嫌少你当初也同意了!您别忘了,咱们断绝关系是登过报的。”

  初荷以前哪这样与父亲说过话?

  久居深宅大院里时,在父亲跟前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多瞧两下眼生的年轻男佣,就会被父亲、兄弟一起骂不守妇道,没有羞耻心。

  真该让初育为看看,她和程厉远、戚淮,甚至是连玉川整日整夜在一起做事的状态!

  “一份报纸而已,律法上作数吗?你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这辈子都挥之不去。”

  初育为露出贪婪的笑,他的两个儿子还没有成亲,一家老小就靠那点微薄的租子度日。

  家中所有人皆没有其他收入,整日维持面上的体面,只出不进。

  初育为哪能不知连家的名头?

  初荷攀附上这么有钱的男人,囊中怎会没有钱?

  “合着您让我学哪吒,削皮去骨呗?”

  “我哪有那么残忍,你只消……”

  未等初育为向初荷提出无耻要求,顾青黛便冲进小亭子里,“初老爷,我正说要去找你呢。”

  初育为稍稍一震,“是顾大姑娘?”

  “青黛?还是惊扰到你们了。”

  初荷瞅见顾青黛,已猜到现下整个庭院里的人,都该知道她和生父在吵架。

  连玉川不可能不知晓,他还算理性没有冲过来,他竟真的没有来。

  初荷自讽,她这可笑的矛盾心理。

  “初荷这二年在我那白吃白喝,没少花钱。”顾青黛站到初荷身前,预备与初育为算算总账。

  初育为一听,霎时就咂摸出不对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给她租房,给她吃喝,教她做活计,这二年加在一起得有……”

  顾青黛掐算手指,向初育为报出一个巨额数字。

  初育为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她自己欠下的钱,与我有什么关系?”

  “这些只是一小部分,你家女儿还向外洋银行借了笔贷款。”顾青黛就势把这笔真实的债务也抛出来。

  “她借那么多钱干什么?”

  初育为终感觉到外面的寒冷,整个人缩成一团,还激动地咳嗽起来。

  “学人家炒证券,赔了。”

  顾青黛斜睨身后的初荷,瞧她垂颈抿唇,仿佛既觉自己可笑又觉自己可悲。

  初育为将信将疑,“她还有那种脑子?”

  “有点,有点,初荷在家时不是学过不少记账的本领?”

  “那也不顶用!”

  顾青黛有意激怒初育为:“所以赔了嘛,我当初问她要钱,她说父母亲、兄弟姊妹都死了。”

  “谁死了,你这个死丫头、不孝女,竟敢咒老子娘!”初育为隔着顾青黛,就要去打初荷。

  初荷不躲不解释,就抬起眼直勾勾地盯住初育为。

  她要让自己永远记住,这个男人丑陋的嘴脸。

  “你承认是她老子就好办了,她欠的钱,你来还吧。”

  “我凭什么替她还?我们早就断绝父女关系,都登过滦城报纸的!”

  “登报有什么律法效力?”

  顾青黛就在等他说这句话,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初育为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世俗都承认的!”

  “哦~是这么回事啊?”

  “不是,你说的这些都有单据吗?”

  初育为恍然间才感知到,自己好似落入顾青黛的圈套里。

  顾青黛摊开双手,“谁把借据、欠条放身上,不过你若答应替她还钱的话,我可立马派人回滦城去取。”

  “不不不!”初育为边说边往小亭子外挪步。

  顾青黛继续恐吓他:“没有钱可以用你们家宅子、庄子抵债。”

  “我们初家早把初荷除名,跟她半点关联都没有!”

  说罢,初育为一溜烟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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