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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州日月2

  

前此李药师南徇,已责成各地总管、刺史度量土地、普查人口,据以授田。

  初唐纳租的时间,依当地作物收成之期进行敛集;纳调的时间,则在八月征收,九月输往京师或指定的地点。

  这次李药师回到岭南,正值当地秋谷收成的时候。

  岭南天候、地气适宜水稻的生长,物产丰饶,纳租绰绰有余。

  然而纳调⋯⋯

  初唐纳调以绢为基准,绢是丝织品。

  不产丝的地区则折为布,布是麻织品。

  岭南养蚕缫丝、种麻织布的风俗,均远不如中原普遍。

  因此这年纳调,未能征收完备。

  岭南括入唐室不及半载,李药师原可上书,请求宽贷输调期限。

  然而他在当地见到一种特殊的织品,名为“古贝”,其细者则为“白㲲”。

  “古贝”已较麻布为胜,“白㲲”更加细软洁白,可比丝绢。

  这是木棉织品,以花絮纺纱织绩,是俚族的古老传统工艺。

  六百余年之后,这种技术才由黄道婆传入中土。

  当时只有交州、广州才有,其他地方,尤其大唐帝都所在的关中,此物则十分珍贵稀罕。

  李药师寻思,何不以白㲲、古贝替代部分绢帛,缴纳税赋?于是上书进陈当地情况,并以关中本位比较织品的价值,白㲲、古贝自是相对昂贵。

  因此这年纳调,岭南所缴的数量虽少,而价值却高。

  朝廷十分欣喜,下诏嘉勉。

  李药师将奖赏广施于地方,让百姓感恩戴德。

  日后中央颁布“租庸调”新制,即依李药师以白㲲、古贝替代部分绢帛的成例,将“调”改为“随土地所宜”,而不仅限于丝绢与麻布。

  然而在交州、广州之外,其余地区没有白㲲、古贝。

  李药师让和璧招募民工,助陆泽生进行工程施作,以工资向民间购入织品,上缴国库。

  这是以徭役替代纳“调”的变通,亦是“租庸调”制度纳“庸”的前身。

  织品之外,李药师在当地还尝到一味奇物。

  当时中土的酒均是酿造酒,酒精浓度颇低。

  连州却有一种酒,少饮即醉。

  这是将酿造酒加热,承取滴露而得,亦即后世的蒸馏酒。

  李药师忆及,四年前三李初会,李孝恭带来数瓮巴蜀绵竹的剑南春,那可绝是美酒!若将剑南春依法加热,承取滴露,不知会是何等风味?于是他将连州烧酒的技法捎给李孝恭。

  李孝恭依法蒸酒,竟然得到前所未有的佳酿,开启后世“剑南烧春”的滥觞。

  兴学方面,李药师拨出款项,征求士绅办学,将中枢取士之法带入岭南。

  不过当时州级、县级的学校,还只是草创的规模。

  在巡视四方的过程中,李药师来到康州。

  隋文帝伐灭陈国之后,因其地有端溪,在这里置端州。

  隋炀帝改州置郡,以之为信安郡。

  归唐之后,李药师承制拜授,将信安郡分为端州、康州,以刘洎为康州总管府行军总管,统摄端、康、封、新、宋、泷等六州。

  此时刘洎除向李药师汇报诸州行政之外,特地请他前往羚羊峡。

  端州、康州、羚羊峡都在今日的广东肇庆,距离广州不过百余里。

  广州别名五羊城,素有“五仙人骑五色羊执六穗秬而至”的传说。

  端州则另有一说,称原有六羊,抵达广州之前途经其地,仙人因见峡江险峻,山川秀美,放下一羊而成羚羊峡。

  李药师来到此处,但见江边两山相扼,峡谷陡峭水流湍急,绰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乃是天然险要。

  在这山高林密、峭壁嶙峋、层峦迭翠、摩崖千尺之间,又有南朝所建的古剎。

  刘洎并未带李药师上山访剎,而是来到江岸。

  这里遍是盘根抱石的古榕树,其叶浓密,经冬犹绿,覆盖如伞。

  伞下绺绺榕须,随风习习飘飖。

  李药师赞道:“如许景致,实非北地所能得见啊!”

  端溪即在左近,溪涧积有因地动而坠落的山石。

  刘洎拾起一块奉予李药师:“史君请看。”

  李药师检视把翫,但见石色青紫,质密而重,寻思说道:“此石温润而厚,如玉而重,如若以之制砚,不知可否?”

  刘洎深深一揖,笑道:“史君,高啊!下官着人以此石制砚,不意墨色漆亮,久贮不干。”

  李药师喜道:“当真如此?”

  回到府衙后,刘洎请李药师试用以端溪山石制成的砚台,果然磨墨无声,发墨如涌。

  视察之后,李药师将此砚带回了桂州。

  陆泽生见砚石青紫中偶有青绿圆点,小者如芥子,大者如五铢。

  其间或有黑精,其外又有月晕,赞不绝口,此即后世极品端砚的“鸲鹆眼”。

  日后李药师将此砚携回长安,终使端州端砚与歙州歙砚、临洮洮砚、绛州澄泥砚并列“四大名砚”,其中又以端砚为首。

  在体察民情、广施德政、建设地方、典兵兴学的同时,李药师并没有忽略军国大事。

  他在长安的幕府,每隔数日便会送来邸报,附上僚属的抄注,间或也有出尘的信函。

  武德六年二月,悬心半年之后,噩耗终究传来。

  平阳公主薨逝,出尘伤恸欲绝。

  李渊对于诸女,私心里最宠爱的或是第四女高密公主。

  然对平阳公主这位惟一的嫡女,他在父爱之外,甚且带有几分敬意。

  毕竟,她是如此一位千古罕见的奇女子。

  皇帝谕令礼官,依《谥法》“明德有功曰昭”之义,谥平阳公主曰“昭”。

  葬礼诏加前后羽葆、鼓吹、大辂、麾幢,又有班剑四十人,以及虎贲甲卒。

  这样的殊恩,已超出律订的体制,让执掌宗庙礼仪的太常寺提出异议:“依礼,妇人无鼓吹。”

  李渊不以为然:“鼓吹乃是军乐。唐师初起义军,公主便在司竹举兵,响应义旗,其后又屡次亲执金鼓,克敌建勋。远在周代,文母已列『十乱』。公主功参佐命,不是一般妇人所能匹俦,怎可没有鼓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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