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四千年前
烛光摇曳的堂屋内，冉青盯着手中的阴寿书，看着最新一页的第一行。
【……老妈生气了】
李红叶口吻的自述，语气变得焦虑起来。
冉青瞳孔微缩，下意识的想要专注去看第二行。
然而就在那蜈蚣般蠕动的书中鬼文钻入大脑的瞬间，冉青握着阴寿书的双手突然一阵火烧一般的灼热刺痛。
他心中一惊，立刻低头注视双手，随后看到极为惊悚怪异的一幕。
——老旧书页上蠕动的红色鬼文，一个个从书页上爬出来，沿着冉青握书的双手爬上了他的手背，并蠕动着钻入了冉青的皮肤。
他能看清厉鬼邪祟的阴阳眼视界中，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手背皮肤上浮现了一个个的凸起。
像是在他的皮肤下，有一颗颗的虫子在钻动。
这些诡异蠕动的鬼文，不断的沿着手臂皮肤、朝着他的胳膊、肩膀爬去。
冉青猛地松开阴寿书跳了起来，第一时间脱下上衣，只见皮肤下那一颗颗蠕动的凸起不断朝脖颈蔓延而来。
它们的目的地，似乎是冉青的大脑！
冉青猛地将手伸进了帆布包里，从帆布包里掏出了锋利的牛骨刀。
随后毫不犹豫的将刀锋对准了自己的肩膀，恶狠狠的扎入皮下、用力一挑。
吱——
一声凄厉如虫子般的怪异嘶鸣声中，冉青皮下鲜血溢出的瞬间，一个鲜活跳动的红色鬼文被他挑了出来。
那个鲜活的鬼文嘶鸣着砸在地上，像是被摔晕了一般原地转了两圈，最后继续朝着冉青跑来、似乎还想往冉青体内钻。
然而冉青直接一脚踏出，恶狠狠的踩在了这个红色鬼文之上。
坚固的鞋底踩上去，传来了坚硬中带着绵软的触感，像是踩到了一只甲虫。
但来不及查看脚下被踩死的这个鬼文，冉青双手肩膀上的其他凸起还在不断朝脖颈蠕动。
冉青手中滴血的牛骨刀再次扎进肩膀的皮肤中，恶狠狠的挑出了又一个蠕动的红色鬼文，并熟练的将其一脚踩扁。
鲜血不断沿着他皮肤的裂口外溢，强烈的疼痛感疼得冉青表情狰狞、满头冷汗。
而手臂上蠕动的那些凸起，已经全部爬上了他的肩膀。
冉青奋力挥动牛骨刀，又接连挑飞了三个红色的鬼文，身上又多了三处血淋淋的刀口。
可即便他强撑着疼痛、出刀果断，却还是无法拦住所有的凸起。
最终，一共十三个皮肤下的凸起源源不断的爬上了他的脸，并钻入了他的大脑之中。
瞬间，强烈的阴冷感从脑海中升起。
冉青的大脑像是一瞬间堕入了寒冬腊月的结冰河流中，冷得他大脑刺痛、浑身发抖。
但与疼痛同时出现在体内的，是一股令冉青难以言说的，陌生、却强大的力量。
那十三个鬼文钻入大脑，冉青像是吃了大补药似的，只感觉浑身战栗的同时、身体变得无比强壮。
原本虚弱疲惫的精神，疲惫迅速得到缓解、整个人变得清醒放松。
并且冉青身后的走阴人大缸中，那密密麻麻的魂香之中，突然间多了十三柱通体血红、怪异其他的线香。
这十三柱线香不止本体是血红颜色，就连它们燃烧飘出来的烟气也是红色的，与大缸中其他的线香形成了鲜明对比。
几乎是一瞬间，冉青就注意到了大缸中多出来的十三柱红色线香。
他的面色，微微一变。
“……这种红色鬼文，在增强我的走阴人修为？”
十三个鬼文钻入体内，大缸中就增加了十三柱线香。
这样的增长，简直匪夷所思！
比冉青去抓鬼都快。
死死的盯着大缸中增长的十三柱红色魂香，冉青警惕不安。
他坚信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更不认为阴寿书给他增加魂香是什么好事。
这本书，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好东西，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帮他。
他低下头看向脚边被踩扁的五个鬼文，之前那五个鬼文鲜活跳动，被冉青踩扁后却没了动静。
如今冉青低下头注视，堂屋内摇曳的昏黄烛光下，冉青清楚的看到那脚边被踩死的哪是五个鬼文。
分明是五只斑斓怪异的丑陋虫子！
这种丑陋怪异的虫子，冉青从未见过。
但那花花绿绿的甲壳，锋利尖锐的喙刺，还有莫名像人脸的背上花纹，全都泛着令人不安警惕的不祥气息。
冉青回头再看大缸中燃烧的十三柱魂香，发现那十三柱魂香矮了些许。
大缸中的魂香按理说不会燃烧殆尽、也不会熄灭，只要冉青活着，这些魂香就会一直燃烧。
可如今新增加的十三柱血红色魂香，却在缓慢的消耗……
“……阴寿书增加的这种魂香，并不能持久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冉青，突然松了一口气。
如果阴坛里增加的血红色魂香会一直存在，他真的会担心自己受到某种污染。
但现在看来，这种红色魂香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被慢慢消耗。
证明阴寿书给他增加的魂香，并不会永远纠缠着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冉青，突然生出了一种冲动。
那就是翻开阴寿书，再让阴寿书给他增加一点魂香。
马上就要去对付李红叶了，如果魂香增加得多一些……
这个念头似阴影中的厉鬼般浮现，一瞬间便攥住了冉青的大脑，令他怦然心动。
可腰刚弯下去、碰到那本老旧泛黄的皮纸书时，手指头触碰到阴寿书表面上的那种皱纹疤痕般褶皱粗糙的触感，令冉青猛地醒悟过来。
他瞬间后退了数步，远离了那本阴森诡异的阴寿书，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历代走阴人，都是这样被蛊惑的吗？”
阴寿书上的鬼文，只有走阴人在临死前才能看懂。
而一般这种时候，基本是走阴人遇到极为难缠可怕的危险。
按照《审二姐诛妖传》中透露的走阴人往事，历代走阴人中，寿终正寝的没几个……
走阴人在遭遇难以抵御的生死危难时，突然发现阴寿书看得懂、给予了活命的办法，甚至阴寿书还能够临时增加走阴人的力量。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明知这本书可能藏了什么阴谋、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活命求生的本能，却令人很难抵御这本书的诱惑。
即便对求生没有太强烈执念的冉青，在这一刻都险些被诱惑了。
“生死之间，果真有大恐怖啊……”
冉青喃喃低语着。
墨离和他聊天时，曾经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他有一点自毁倾向，想要劝他惜命一点。
对此，冉青并不否认。
他的人生过得太辛苦，总是在努力的挣扎着想要向上。
活着对他而言，在当前的情况下，是一种折磨。
虽然他的未来越来越清晰、以后的前途越来越光明，以他如今的状况，只要活下去，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可对于以后的好日子是什么样，冉青心中并无实感。
他只知道自己以后会过得很好，但具体怎么个好法呢？无法感受，也无法想象。
人不能凭空想象自己没见过的东西。
他幼年时过得幸福，可那时候太小、记忆也太模糊。
从稍微记事开始，就一直穷苦、贫困、备受压力的活着。
生活的压力，学习的压力，想要改变一切的压力，几乎快要压垮他这个学习天赋平平的普通人。
他没有感受过多少幸福快乐，所以对往后生活的幸福美好，也毫无实感。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并不觉得就此死掉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比起就此死掉，他更在意眼前的纷扰。
他无法放下李红叶，哪怕对方已死，哪怕对方要来杀他。
可无论如何，冉青都要问个清楚。
他必须要找到李红叶，把她抓起来、用走阴人的办法和她聊个明白。
毕竟，这是他的初恋啊。
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
他曾在过去，无数次畅想过两人的未来，无数次期待着两个人的未来。
如果在这种时刻退缩，他往后一辈子都会活在这件事的执念之中。
他必须确认，李红叶对他的那些情意之中，究竟有几分是虚假——哪怕全部都是虚假！冉青也要确认！
盯着脚边这五只被踩扁的诡异虫子，冉青看到这五只虫子竟然缓慢的软化，好似太阳下暴晒的雪糕般，迅速的融化、并消失在了地板下。
最终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冉青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回到了人间。
他身边的环境发生变化，那些摇曳的蜡烛纷纷消失，堂屋再次变得冷清空荡。
走出屋门，冉青找到了墨离和龙宗树，以及躲在一旁的赶尸道人。
冉青拿出纸笔，在纸上快速的画了一个简笔画出来。
他画得很潦草，但大致能看出是一种虫子，背上有一个奇怪的人脸。
再加上冉青的描述补充，试图为同伴们勾勒出那种怪虫的模样。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虫吗？”
冉青看向两名同伴，以及小心凑过来的赶尸道人。
这种奇怪的虫子，令三人一头雾水。
赶尸道人迟疑着说道：“没听过，应该是一种蛊虫？这种奇奇怪怪的虫子，基本都有毒。而一旦有毒，就能用来炼蛊……”
赶尸道人说着阴阳道上人尽皆知的废话。
驱邪一族后人的龙宗树，对山怪邪祟了解很深。
但他听了冉青的描述后，也一头雾水：“……没听过这种虫子，我知道牂牁有两种蛊虫长着人脸，但跟你形容的这种虫子有很明显的出入。”
最后，冉青看向了墨离。
却见墨离神情迟疑，欲言又止。
冉青眸光一动，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和宗树、赶尸道人又聊了几句，便装作有事要找墨离帮忙、拉着墨离进了屋。
两人踏入堂屋后，冉青立刻锁上房门，回身看向墨离：“你知道这种虫？”
堂屋内昏暗的光线下，墨离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不是要我帮忙抬东西吗？”
一向机灵聪明的她，罕见的没注意到冉青的演技，还真以为冉青是找她帮忙的。
如今堂屋之中只剩两人独处，冉青沉默了数秒，道：“这种虫，是从阴寿书里爬出来的……”
他在外面和宗树他们说时，没说这种虫是什么东西，只说突然想到这种虫、想要知道是什么。
如今只剩他与墨离独处，冉青犹豫过后，还是将这个秘密道了出来。
牵涉到走阴人一脉的阴寿书隐秘，冉青很是慎重。
而墨离听完冉青的讲述下，下意识的张大了嘴、一脸震惊。
“……从阴寿书里……爬出来的？！”
她像是见了鬼一般，连忙伸手摸向冉青的脸庞，焦急道：“你没什么事吧？这东西会钻人大脑啊！”
墨离有些慌张。
少女冰凉的手指，戳碰到冉青的太阳穴。
两人皮肤接触的瞬间，冉青身体猛地一颤。
墨离触碰他皮肤的动作，似乎引动了大脑中蠕动的某种东西。
强烈的阴冷刺痛感再次从头颅中浮现，冉青眼前的场景竟变得恍惚。
他面前依旧是神情担忧的少女，但少女的面孔却已经变了，不再是墨离的模样，而是另一张苍白、娇小、有些许幼态的瓜子脸。
而身边也不再是走阴人的阴坛，而是一个漆黑阴祟、四周燃烧着许多火盆的诡异高台。
高台下方，蠕动着密密麻麻的人影，若隐若现。
身前的少女，紧张担忧的望着他。
两人目光对视，他的耳边似乎听到了女孩不甘的喃喃低语。
“……大祭司，真的没办法救古罗国吗？”
听到这奇异的低语，冉青神情一阵恍惚。
脑海中，竟然浮现了一阵莫名的悲伤。
他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可低头的瞬间，却看到自己的双手手背苍老干枯、满是褶皱，分明是一双老人的手。
看到这惊悚画面的冉青悚然一惊，猛地回过神来。
再定神，眼前的一切已经恢复正常。
四周不再是诡异的高台，也不见火盆。
他正站在空荡荡的堂屋里，眼前是一脸困惑惊讶的墨离。
“……冉青？你怎么了？”墨离担忧无比的问道：“怎么突然发呆，怎么叫都没反应啊？”
墨离似乎真的慌了，不断的用手触摸冉青的脸庞：“你没事吧？那些虫不会真的钻进你的脑袋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