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南(十六)
“辅哥。”我接起电话努力笑道,“有什么指教?”
辅导员大哥在大学的时候很照顾我。
虽然只有三个月,但的确让我欠下了不少人情。
他不仅帮我申请了一笔助学金,还带我下了几次馆子。
只不过还没等到报答他,我就申请了休学。
“陈俊南哦。”他叹了口气,“还是这么乐天派,最近还好吗?”
“凑活过,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呗。”我渐渐沉默,“小爷算不上多好,但确实没死了。”
“小……爷?”他笑了笑,“这是什么叫法?”
“这您甭管了,您就当我新学了一技能。”
“哎……那母亲的状态好些了吗?”他又问。
“老娘目前算是好点了……”我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但不知道过阵子怎么样呢……”
“怎么这样说呢?”他疑惑道,“现在都开始好些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我叹了口气:“得了,辅哥今儿有什么指示吗?还少什么材料?需要我现在交吗?”
“不是……”辅导员听后也开始变得有些支支吾吾了,“实话说……你的情况算是特殊,所以学院多次通过了你的休学申请……但学院确实是有最长休学期限的……”
“最长休学期限……?”
我知道这也确实不能怪人家。
我都已经休学好几年了,休学不用交学费,要是每个人都这么赖着不走,人家学校也甭办了。
“正常来说休学只有一年。”辅导员说道,“能累积几次通过的案例也就你一个,但……”
“我明白。”我苦笑道,“辅哥您直说,现在是把我开了吗?”
“那也不至于。”他答道,“只是休学到了期限,这不代表你不能复学。”
“复学……?”
“对,这次打电话就是想通知你一下这件事的。”辅导员说道,“看看最近能不能想办法找别人照顾一下阿姨,你未来这两年尽量出席一些课程,然后参加考试?”
我听后缓缓停下了脚步。
这件事确实不好处理,辅导员是真的站在我的角度在思考,但我也有不能离开的理由。
叶皓然见到我停下,也回头问道:“怎么了?”
我沉默半天,开口对导员说道:“辅哥,可能真的要说声对不起了……虽然您是为我好,但我确实走不开,这段日子尤其紧张。”
我确实很害怕,我怕我一离开这儿,那个王八蛋就会把我妈扔到街上。
“所以你的打算是什么……?拖了这么多年,就这么不上了?”
“嗯……就算了吧。”我苦笑道,“这条路子实在不适合我,小爷有这个心但是没这个命,也感谢您帮我拖了这么多年了。”
“你……”虽然我看不见辅导员的表情,但我也从语气中听到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先别着急决定,我再给你拖到过完年,开学的时候我再问你一次。”
我知道就算过完了年,我的选择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但如果这个时候继续辜负对方的一片好意,实在是有点太不懂事了。
“行吧,辅哥……让您操心了。”
“公事说完了,说说私事吧。”
“私事……?”我疑惑道,“什么私事?”
“最近怎么了?”辅导员叹气道,“我也不是第一次给你打电话了,怎么听起来你最近出了什么事?”
我笑着摇了摇头:“辅哥,最近这事儿……我在现场都解决不了,你远在天边能帮什么忙啊?”
“说说看。”他略带认真地说道,“多个人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我思索几秒,辅导员本来就对我们家的情况很了解,解释起来也不费劲。
于是我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尤其是最近的「拆迁」谣言。
“这样吗……”他在电话那头沉吟一会儿,开口说道,“陈俊南,你爸的房子,你和你妈也是有合法居住权的,他没理由把你和妈妈扔到街上啊。”
“嗯……?”我一愣,“不是,辅哥,你怎么忽然变得有点儿专业了。”
“因为我上学的时候辅修法学啊。”他说道,“我要不懂这些,怎么能给你连续拖这么多年?”
“哎?”
“你不用着急,听我说啊。”他捋了捋思路说道,“理论上你父亲在这段婚姻里有重大过错,比如家暴、遗弃这些,如果真的产生了纠纷你也不用害怕的。”
“我操……真的假的?”我愣了一下,“还是应该早点问问你的。”
“但是具体的条目我确实忘了。”他想不起太多细节,只能长话短说,“总之……陈俊南,你妈妈现在没有行为能力,你可以作为她的代理人,帮她起诉离婚或者争取房产什么的,我记得好像是这么回事。”
“能行吗……”我皱着眉头说道,“那房子不是他的吗?”
“是的,但这确实是你爸和你妈共有的东西,就算是出售了也是平分所得,拆迁也是一个道理,他有过错,说不定你妈妈会多分到一些。”
“原来是这样……?”我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辅哥,你真是帮了小爷大忙了。”
“你毕竟是我的学生啊。”他顿了顿,又说道,“阿姨家暴的时候有去过医院吗?”
“医院?”
“我的意思是……你留下什么证据了没?”他问道,“家暴这种东西是一定要留下证据的,伤痕、检查报告……或者视频录音?”
“这您放心吧……”我苦笑着说道,“您说的这些东西几乎一样都没有,但我这儿的民风很特殊……甚至不需要单独留下证据。”
“怎么说?”
“街坊邻居几十双眼睛都清清楚楚地看着呢。”我的眼神逐渐悲伤起来,甚至不知道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物证没留下,但是有海量的证人。”
“那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辅导员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件事,只能努力安慰我。
那一天我再三向辅导员道谢了之后挂断了的电话。
这种感觉很微妙,但却总是在我的人生当中反复出现。
我每天都在尽我所能地广结善缘。
所以每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也大概率会有人恰好出手相助。
这可能就是我为人处世的方式。
剧场到胡同儿之间有条市场,临近过年,摆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我和叶皓然恰好穿过市场,没几步的功夫,我们就在市场上瞧见了一个老朋友。
那老朋友成群结队,正在摊位上发出熟悉的声音——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