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枕戈待旦,大罗法会
九山界。
谢晴雪走入燕无双的院子。
燕无双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面前的石桌上横着诛仙剑,他目光发直,看着虚空,似乎在思考什么,上半身一动不动,只是手在诛仙剑剑柄上不住抚摸。
“师弟?”
谢晴雪立在院门口看了许久,这才轻声喊道。
燕无双一惊,抬头,转头看向谢晴雪,喊道:“师姐?你有事找我?”
谢晴雪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走进院子,也低头看着诛仙剑,神色中是少有的踟蹰。
“师姐?发生了什么事么?”
“你听说了么?”谢晴雪抬起头,看向燕无双,“造化魔祖的事情。”
“宗内紧急召集天河军团,已经告诉我们了,说是造化魔祖恐怕要犯境。”燕无双点着脑袋,“造化魔祖是金仙修为,天河军团养兵千日,此番正是用兵之时。”
“养兵千日……宗内为了天河军团,实在付出极多。”
谢晴雪一声叹息。
她也是宗内高层,郑法诸事都不会瞒她,谢晴雪当然知道,为了升级诛仙剑阵,宗内可以说倾家荡产,甚至还倾了昊日山的家产,这才成功。
如今遍观九山家底,除了天河军团,再无可以对抗金仙的手段,于情于理,天河军团都该冲在第一线。
燕无双作为诛仙剑主,自然也明白这道理。
“师弟,我和韩老想着,让你……暂且卸下诛仙剑主的位置。”
燕无双瞪大了眼睛,看向谢晴雪,谢晴雪转开目光,看向远方:“此事你不好说,我去跟郑法说,我来替你……”
“师姐!”燕无双猛地站了起来,声音提得很高,“你这样,我还如何在九山宗待下去?”
谢晴雪也知道自己这想法不大对,口中却坚持道:“诛仙剑阵刚刚升级,谁知道威力如何?能不能对抗金仙?”
“……”
“师弟,除了师尊,天河派就剩我们三人了。”谢晴雪转头盯着燕无双,神色竟有些隐藏的温柔,“我自小看着你长大,实在不愿意让你去冒险……我也会《诛仙剑典》,也炼了《黄庭经》,我修为又高过你,我去比你去,把握大一些,对诛仙剑阵也是个帮助。”
燕无双低着头,似乎是在不甘,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谢晴雪神色越发温柔,她伸出手,点了点诛仙剑,声音又柔和了一点:“师弟……”
“如果是师姐你,会躲么?”
燕无双忽然开口了,声音闷闷的。
谢晴雪皱眉看向师弟。
燕无双忽然抬起头,盯着她,又问了一遍:“师姐你会躲么?”
谢晴雪顶着燕无双的逼视,很难得的,在这个师弟面前,说不出话来。
“天河派只剩咱们四个人了。”燕无双抬头看着天空,似在追寻什么,“要是我碰到危险就躲了,九山宗的师兄弟,会如何看我,会如何看天河派?”
谢晴雪愣住了。
“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不仅背叛了祖师,还失去了祖师的勇气?”
“……”
“师姐,即便只剩一人,我等也是天河派,也是祖师传人。我不想丢脸,不然,纵然我活下来,天河派也真的亡了。”
谢晴雪沉默良久,这才长长出了口气:“我看着你长大,却没想到,你……真是祖师的后人。”
“是师姐你教导的我。”
燕无双知道这是谢晴雪被说服了,笑了起来,他见谢晴雪脸上犹有担心,开口安慰道:“师姐你放心吧,此次诛仙剑阵升级,实力大增,那造化魔祖要是来,正好试试剑阵威力!”
他言之凿凿,谢晴雪也只得点头,燕无双却又说道:
“师姐,其实我还盼着他来。”
“什么?”
“当年天河之乱,造化魔祖虽然不过棋子,却也难辞其咎,我想……”燕无双紧紧握着诛仙剑,“和天河军团一起,用祖师留下的剑阵,为当年的天河派,讨一个公道。”
说到这里,燕无双手上青筋暴起:“我等着他来!”
可造化道人没有来。
……
昊日山。
“石难当是郑法?”云真仙张大了嘴,是,他当然怀疑石难当的身份,可石难当居然是郑法?
他是真没想到。
见造化道人脸上肯定之色,云真仙这才苦笑道:“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半点都没看出破绽。”
造化道人轻轻点头:“别说是你,我们都没看出来。他会一门极高明的变化之法,比当年的白骨更强。”
“变化之法……”
云真仙表情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又问道:“那白骨和蛊神祖师呢?”
“死了。”
“死了?!”
“那金翅大鹏,白莲祖师呢?我陆族那些弟子呢?”
“都死了。”
造化道人丢了鸿蒙紫气,本就气闷,他又不大看得上云真仙等人,此时也懒得遮掩,只说道:“一个都没活!”
“敢问祖师,他们是被郑法所杀么……”
“他?他不过是个只会躲躲藏藏的鼠辈!”
“是!是!”
云真仙低下头,连忙应是。
他思考了片刻,却又开口道:“祖师,那郑法手段如此诡异,说不定还有底牌,他和太上道,瑶池又交好,说不定还有援手。即便是要反攻九山宗,也得从长计议才好。”
造化道人皱起了眉头。
显然,别看他嘴里看不起郑法,心中实在是忌惮。
“你怎么想?”
“不如传信给雷音寺?”
“不可!”造化道人断然拒绝,“这岂不是让陆幺道友责怪我等办事不力?”
云真仙脑袋更低了一点,又道:“那祖师你觉得……”
“你说谨慎点也是正理,这样,你们先去太上道收集些情报,顺便派人去九山界附近看看……”
造化道人似乎觉得云真仙的谨慎很有道理,思索片刻,又道:“主要是查清楚,太上道和瑶池有无援手前往九山界。”
“是!”
造化道人摆了摆手,让云真仙先退下,云真仙恭敬地低头倒退出了三宫殿,走了好远,这才捏紧了拳头。
他抬起头,先是看了昊日金顶一眼,表情很是难看,又看了三宫殿一眼,脸色便更黑了。
云真仙想了想,没做什么,而是先打出一道传讯符。
过了会,云帆赶到云真仙的府邸,恭声道:“祖师?”
“前些日子,我记得是陆族人去千奇峰调拨了物资?”
“是。”云帆有点迷惑,“那不是祖师您应允的么?”
“他们拿了什么?”
“……”
云帆的表情有些为难。
“你是千奇峰之主,他们拿了什么,你都不知道?”
“圣祖,你要是问他们没拿什么,我倒是知道。”
云帆的回答,让云真仙怒急攻心,脸色潮红。
见他这表情,云帆更是不解,问道:“那些资源,不是给宗内布阵所用?”
“布阵?”云真仙抬头看向远方那刻着阵法的山峰,咬牙道:“他们是九山宗之人!”
“九山宗!?”
“还有石难当!”云真仙本就不是个笨人,此时前因后果一连起来,很多事情自然就想通了,“他是郑法假扮的!”
云帆张口结舌:“石祖?”
“你还叫他石祖?”
云帆缓缓闭上了嘴,表情却犹然不可置信,只是问道:“祖师……”
“那造化道人告诉我的,我见他表情,不像是假的。”
这么一说,云帆当即面如死灰,心中又有些疑惑:“那些陆族人?”
“我也不知道,谁是真的,谁是假的,但他们拿了我昊日山宝库,定然不是全用在了布阵上……甚至这金日焚天大阵,说不定都有他们的手脚。”
云帆浑身发冷,复又问道:“那祖师,你怎么确定我不是……”
云真仙斜了他一眼,开口道:“你太向着石难当了……更何况,你要是,他们哪还需要假传我的手令?”
“为何……”
“他们的主要目的,是金日焚天大阵!”云真仙像是真想明白了,“陆族人,才能够接触到这阵法。”
云帆也算是听明白了,他想了想,问道:“祖师,何不把这件事,告诉造化祖师?”
云真仙表情更苦,苦到心里去了。
“造化道人,不可信。”
“……”
“白骨魔祖,蛊神,甚至白莲祖师他们,还有门中几个陆族长老,恐怕都是被他杀了!”
云帆瞪大了眼睛。
“这……”
“我猜的。”云真仙手指捏着椅子的扶手,“可有一点我确定,他,定然背叛了祖师!不然他为何不敢往雷音寺传信?”
“……”
云帆差不多听清楚了如今局势。
“咱们昊日山,有不知道多少个九山宗的暗子,还有造化魔祖这个金仙叛徒?”
云真仙默默点头。
“祖师,咱们怎么办?”
云帆这下也慌了。
“我暂且稳住了造化。”云真仙咬着牙说道,“他在,那些九山宗的人不敢乱来,我正好借此机会,重新整理大阵,起码不能让其落入九山宗之手。”
“至于造化道人,等我掌控大阵之后,倒也不是没有应对之法。”
云帆听明白了,祖师这是准备火中取栗,以造化道人的实力,来压制宗内的九山宗暗谍,可又防着造化道人。
“如此,太冒险了……”
云帆忧心忡忡地道。
“所以,我要你暗中给雷音寺传信!”云真仙叮嘱道,“将昊日山的一切,都告知圣祖,让他派人来!”
云帆听完云真仙的安排,这才稍稍放心。
云真仙挥了挥手,开口道:“下去吧,记得,切莫打草惊蛇。”
“是!”
……
就在云帆想着如何找机会给雷音寺报信的时候,雷音寺,却有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变化。
一个笼罩着佛光的身影自西洲冲天而起,化作青色苍穹中的一个小金豆。
西洲地上,颂佛声整齐划一,那人身上的佛光大盛,如滔滔洪潮,自西向东,席卷整个玄微天空。
九山界,昊日山,甚至地府,都能看到那铺天盖地的金色光芒。
一道声音,在佛光中响起。
“吾乃大乘佛祖陆幺。”
这声音穿透诸天万界,连在现代世界的郑法都能听到。
他站了起来,眺望天际,心中疑惑,仔细听着陆幺的话。
“今鸿蒙紫气现世,乃人族气运鼎革之机。然紫气玄机已明——唯有人族上下一体、天下大同,方可得其造化。”
陆幺的语气,温和,宏大,又霸道。
郑法皱了皱眉头,看向大日中的鸿蒙紫气,心说这陆幺对鸿蒙紫气的了解,比他想的要深很多。
“吾虽见识浅薄,却愿为人族之事,尽自己的一份力。”陆幺缓缓说道,“吾欲召开大罗法会,邀请天下道果,共商人族万世之基,重订天地纲常,铸永恒大同。”
大罗法会?
陆幺准备了如此久,就是为了这个?
郑法有些恍然,可更加疑惑——陆幺的想法很容易猜,大概是统合天下修士。
这个陆幺,对鸿蒙紫气的了解,比自己要深很多。
可更让郑法疑惑的是,陆幺是凭什么有这个信心?
太上道背后还有道尊在。
更不用说地府的九幽帝君和他是死仇。
可他能明白的是,陆幺的野心,或者是眼光,比他想的更大些。
难怪他不那么在意鸿蒙紫气在谁手上。
某种程度上,当他统合了仙道之后,鸿蒙紫气在谁手上,对他来说,结果都一样。
“陆幺这是……”白老头匆匆走了过来,朝郑法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静观其变。”郑法思索了片刻,摇头道,“陆幺这条路,首先要压服天下群仙,且看看玄微各派如何应对。”
白老头缓缓点头。
陆幺的野心大,面临的困难自然也多,最大的问题是,各派为何听他的?
大罗法会若是成了,那对郑法来说,鸿蒙紫气确实很难保住——以他现在的实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应对天下道果。
可问题是,玄微矛盾由来已久,甚至积重难返,陆幺凭什么有信心?
郑法和白老头对视一眼,心中却又有另一个忧虑:
陆幺此人算计颇深,以往常常隐藏在暗中行事,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不会如此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