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回 弄金银营地遭夜袭
且说那伙媚娃正待扑了哈利时,撞上魔法屏障直噼啪作响。
此时早有一班巫师骑着飞天扫帚,似皂雕扑紫燕,一个个使了好魔法,将一众媚娃缚得整齐,押解去了。
看场上众巫师见此情景,顿时一片喊嚷,满是“晦气”“没劲”的叫唤,声气蔫了半截。
谁想这蔫劲儿还没焐热,忽地又齐齐变了脸色,一个个拊掌跺脚,欢叫声浪翻涌上来,竟比早先喊晦气时更烈三分。
你道为何?原来不是别的,正是这爱尔兰队的吉祥物登场了!
只听得半空中“嗖”一声响,好一道金绿光华恰似彗星坠地,直掠进场内。
这光在空中一分为二,如两条金蟒分扑两厢球门。霎时间虹霓贯空,七彩辉映,结成一座飞桥。
众人仰面看得痴了,但见那虹桥隐处,两道金光又绞作一处,化出一株丈许大的三叶草来,遍体流光,自在空中盘旋不定。
那三叶草盘旋三匝,忽闻“哗啦啦”一阵响,竟落下万千金钱雨来,劈头盖脸打在人脸上。
众巫师见了金子,刹那间都红了眼,纷纷探手抢夺。
有被金子砸中额角呼痛的,有撩起衣襟接钱的,更有个被金雨迷了眼,只顾仰头张望,早被邻座捡了便宜去。
弗雷德与乔治二人早按捺不住,虎跳起来,四只巴掌在半空里乱抓。
取得一枚金钱,乔治放在牙关狠命一咬,登时欢喜叫道:
“是真的金子!”
“爱尔兰人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罗恩听得此话,急从耳中掣出那柳魔棍,望空一掷,喝声“长”。
霎时间千百条焦黑枝条如乌龙出洞,遮天蔽日般向那金雨卷去。
底下看客但觉眼前一暗,早被柳荫遮了天光。众人怒从心上起,纷纷戟指骂。
“嘿!小子!别太过分了!”
“你怎么那么贪心!”
“你以为这观众席就你一个人坐吗!”
这骂声如沸,罗恩却只作充耳不闻,反将柳魔棍旋得愈急,那柳条竟织成一张天罗地网。
那珀西见三个兄弟这般行径,只羞得面皮紫涨,心里庆幸克劳奇不在。
偷眼觑那哈利时,却见这疤面郎端坐如山,浑不把金银放在心上,只恨他不是自家胞弟。
那福吉本早知晓金子有些蹊跷,此时存心要落哈利颜面,便堆下笑脸,假作关切道:
“哈利,你不打算弄点金子吗?我听说你的开销一直比较大。”
哈利听此,猛地转头,双目圆睁如铜铃,匪夷所思道:
“怎地?莫非这漫天金雨竟是真货?”
福吉见他入彀,笑意更甚,“当然,这的确是真的金子。”
哈利闻听此言,面上惊色俱化作雷霆之怒,喝道:
“直娘贼!这魔法部竟昏聩至此!便是在衙门口拴条野犬理事,也强似你这班酒囊饭袋!”
这话好似晴天霹雳,惊得亚瑟双股战战,额间冷汗如浆。福吉面上红白交错,霍然起身怒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卢修斯眼珠一转,手里银杖轻摇,劝解道:“哈利,我想你和康奈利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狗怎么可能比他干的强呢?”
这软刀子里藏着淬毒针,气得福吉额角青筋暴起,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波特先生!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侮辱魔法部是要被拘留的!”
那赫敏见这两个又剑拔弩张,急得香汗淋漓,只贴近了哈利耳边,连称时机未到。
哈利却不睬他,双目如电直射福吉,冷喝道:
“你这厮蠢钝,怎得却执掌这魔法部!今日爱尔兰人能撒这万千真金,明日便可铸千万钱币涌进英伦。”
“长此以往,市面钱贱物贵,恰似洪水决堤。届时那些个爱尔兰人若陡然断去银根,便如那施了悬空咒的鸡蛋!”
“飘得愈高,魔力尽时,摔得愈碎!待到麻袋装加隆来买条腊肉,洒家倒看你这项上人头够不够众巫师生啖!”
这一席话好似定身法,惊得福吉瞠目结舌。
那保加利亚部长却再忍不住,拍着大腿前仰后合,笑出两行泪来,拭目道:
“别担心,波特先生,爱尔兰那群穷鬼可拿不出这么多金子来。”
“那些是爱尔兰小矮妖的魔法金币,虽然他们和金子一模一样,可用不了多久就会自行消失。”
那福吉左右无理,只得闷闷回坐,讪讪道:“我只是想跟哈利开个玩笑……”
他欲自寻个台阶下,那保加利亚部长却不留情面,“哈!福吉,你似乎有点太低估我们的救世主了。”
“我猜他在英国说话一定要比你好使的多。”
这话端得一针见血,福吉气得胸脯如风箱般起伏,十指掐得掌心险些淌血,却做声不得。
旁坐的布莱克更是下巴合不拢,呆愣愣吐不出话。
哈利到底是从谁身上继承的这种天赋?
这和詹姆,莉莉完全不像啊。
那罗恩本正聆听台下骂声,心中受用。忽闻这金子终化作梦幻泡影,顿时如霜打的茄子。
探头望见台下众巫师怒目横眉,个个胀红了面皮,急得连连跺脚,忙叫道:
“抱歉!伙计们!是我太贪婪了,我这就把金子还给你们!”
众人见罗恩容貌年轻,举止又恁地谦恭,原先那股子火气倒被浇熄了大半,纷纷开口叫道:
“你都叫伙计了,那我还能说些什么?”
“算了,算了,这些金子你自己留着吧!”
“这扯不扯!”
然而罗恩却似秋风过耳,只把手中那根柳魔棍轻轻一抖,但见千百条枝条倏然回卷。
先前缀满枝头的金加隆如遭了狂风般簌簌坠落,但听得“哗啦啦”一片响,竟似天上垂下金瀑,又似九霄扯落霞帔,直教众人被这沉甸金雨砸得东倒西歪。
这些个巫师们虽被金子磕得皮肉生疼,却无人嗔怪,反都眉花眼笑,都与罗恩千恩万谢。
眼里看着众人神色,耳中听得众人奉承,这罗恩好似三伏天饮了冰水般畅快哩。
怪不得哈利喜欢请客……散钱原这么爽!
待两路队伍的吉祥物演罢阵势,又听得号炮三响,两队队员鱼贯登场。
这卢多每唱一个名姓,看台上便掀起阵阵雷鸣。
及至保加利亚那个唤作克鲁姆的汉子现身时,千万人齐声呐喊,直震得云汉摇动,日月无光。
满场喧嚷如沸鼎,独有哈利古井无波。
莫道这些个球员名震四方,原来这疤面郎半个也不认得。
“爱尔兰两次罚球!”卢多扯着喉咙喊道:“沃尔科夫和沃卡诺夫最好骑到扫帚上去……行了……他们骑上去了……特洛伊拿到了鬼飞球……”
“莱弗斯基——迪米特洛夫——莫兰——特洛伊——马莱特——伊万诺瓦——又是莫兰——莫兰——莫兰进球了!”
这爱尔兰队虽拔得头筹,场上却听不见半点喝彩。
原来地底下媚娃早与小矮妖战作一团。
但见这边纤手扬处,魔法火焰如赤蛇乱窜;那边矮身闪转,金加隆似冰雹横飞。
两下里斗得烟尘滚滚,竟比天上魁地奇赛事还要热闹三分。
见它们打得狠厉,哈利才忙提起那全景望远镜,凑在眼前细观。
布莱克见他看得痴迷,只道哈利好这红粉相争,女子厮对,不由咧嘴一笑。
当下凑近身来,压低嗓儿道:“哈利,你喜欢看这个?”
哈利眼不离镜筒,头也不回道:“端的是好厮杀!只惜乌合之众乱斗,缺个运筹帷幄的。”
“若换洒家统领,只需十个媚娃,管叫那伙矮矬子丢盔弃甲!”
半空里赛事正酣,爱尔兰队虽领先百十分,却仍似群狼斗虎,使尽诸般手段缠那克鲁姆。
不想台下媚娃与小矮妖的混战波及上来,只见他扫帚尾窜起一簇火苗,登时飞行颠簸,被那游走球咚咚撞了两三回。
好个汉子!虽摇摇似风中残烛,却仍铁钳般夹住扫帚。
哈利在台上看得真切,不由拍栏喝彩,“好生奢遮!端的是一条铁骨好汉!”
话音未落,这爱尔兰队两个击球手双棒并举,两枚鬼飞球如流星赶月,一前一后轰在克鲁姆胸背之上。
却见这硬汉踉跄间忽地探爪,指缝里竟擒住一点金辉!
卢多看得须发戟张,嘶声吼道;
“比赛结束!克鲁姆抓到了金色飞贼!让我们恭喜——爱尔兰队?!”
喊至末句,这卢多忽如吞了黄连,面上血色尽褪,身子风中芦苇也似晃将起来。
赛事方休,两路球迷并那吉祥物们闹得愈发猖狂起来,但见场下人声鼎沸,推搡闹骂不绝。
福吉斜眼睨着保加利亚部长,讥笑道:“很遗憾,看来我今天只能恭喜爱尔兰队获得冠军了。”
“哈~别为我担心,福吉。”
“我在保加利亚还是很有威望的,能够安抚大家。”
福吉面色又一冷,扭过头去再不作声。
这保加利亚部长正待离去,忽听得身后一声清喝,“部长留步!”
他与福吉齐回首,但见哈利大步流星近前,来他面前拱了拱手。
福吉见状再忍不了片刻,霍地起身拂袖而去,踏得地面咚咚作响。
保加利亚部长睨着他背影轻蔑一笑,转脸却堆起满面春风。
“您有什么事儿吗?波特先生。”
哈利也不答话,只将魔杖轻挥。
地上青石板忽地凌空浮起,被无形利刃削作石盘模样。旋即怀中“哗啦啦”飞出一迭迭金加隆,如雁阵排空,整整齐齐落满石盘。
哈利将石盘往前一推,朗声道:
“这五百加隆,烦请部长转交给那克鲁姆。”
“洒家见他在云霄里左冲右突,身遭十面埋伏犹自死战,端的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
“今朝虽折了阵仗,好汉却未输威风。这些许黄白物,只当与他暖一暖胸膛。”
这保加利亚部长怔了一怔,面上笑颜复展,连连拍着哈利肩头。
“这当然没问题!”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甚至可以当面送给他。我带你去保加利亚队的更衣室,怎么样?”
哈利摆了摆手,“古人云: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难相逢。若特特捧着金银去见,反倒落了下乘。”
“只待他日江湖再遇,洒家定当摆酒与那好汉痛饮三巡!”
这保加利亚部长再不说话,只将手在哈利肩上按了又按,终是长叹一声。
“我想我大概明白福吉为什么不喜欢你了。”
紧着他又神秘一笑,“不过请放心吧,哈利,你和克鲁姆一定会有缘见一面。”
言毕,端起满盘金光,大步流星离去了。
待得权贵名流一一退去,弗雷德与乔治两个便跳至卢多面前。
弗雷德把手一摊,欢悦道:“巴格曼先生,我猜您一定已经把钱准备好了,对吧?”
这卢多面如灰土,恍若顷刻间老了十载,嘶哑道:
“啊,当然……我的确已经准备好了……”
他颤巍巍探手入怀,取出个瘪塌塌的钱袋,点清了加隆递与弗雷德。
转向哈利时,却忽地堆起满脸谄笑,恰似那市井赌坊里输急了的老帮闲,搓着手道:
“哈利,你的钱…唔……能不能宽限一段时间?”
“你知道的,那不是一笔小数目……”
话音未落,哈利早怒从心起。但见他双目迸火,杀气滚滚,厉声喝道:
“你这厮莫不是要赖你哈利爷爷的赌账么!三山五岳谁不知,开庄的若是赔不出彩头,合该剁手示众!”
卢多教这霹雳也似的叱骂惊得倒退半步,浑身上下三千六百个毛孔都惊惶发叫。
这不对啊,他不是应该很好说话吗?
布莱克听到的此话,猛啐一口唾沫,撸起黑袍袖口,三步并作两步抢到跟前。与卢多鼻尖抵着笔尖。
“你想要欠钱?!”
“是觉得哈利很好欺负,还是觉得我这个教父是个怂货!”
那卢多背脊上冷汗浸透三层衣衫,恰似那暑天里泼了一身井水。
他口中嗫嚅,舌根发僵,结巴道:
“这,这,哈利押的太多了啊!我不吃不喝干上五十年也不一定能还清!”
“而且我只是个人赌局,来我这儿下注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都是在古灵阁博彩公司下注!”
“古灵阁”一说入耳,哈利眯眼暗忖道:
这妖精惯会使弄银钱,在这魔法界里盘根错节,恰似附骨之疽,日后必成祸患。
心念电转间,他忽又展颜笑道:
“司长何须作此窘态?洒家岂是那等逼命索债的恶人?”
卢多面上皮肉抽搐,勉强挤出个干瘪笑容。
布莱克摇了一摇头,语重心长道:“哈利,不要欺骗自己。”
哈利只作不闻,自怀中取出纸笔,递将过去。
“你我且立个魔法文书为证,俺便连利钱也与司长一并免了。”
“只盼来日某家有所请时,莫要推三阻四。”
卢多闻得免了利钱,恰似囚徒逢了赦令,那里管他日祸福,只顾眼前。
当下头点得如舂米捣蒜,抖着手签了文书画了押。
眼见那卢多失魂落魄,脚步踉跄去得远了,哈利方心满意足,与布莱克一行人转回营地。
其时日落偏西,四野营火如星,多数巫师尚在帐中酣饮谈笑。
行至半途,亚瑟踌躇道:“哈利,其实卢多人还不错。”
哈利闻言笑道:“司长且宽心,洒家却不是那好取人性命的。”
“只是这等赌瘾缠身的,若不使些霹雳手段,如何震慑的住?”
亚瑟闻此言语,颔首不语。
及至营中,但见弗雷德,乔治二人大摆筵席,使那赢来的银钱置办了好酒肉。
众人大块吃肉,大碗饮酒,直吃到戌时将尽,方各自归帐歇息。
哈利卧不到一个时辰,忽闻帐外哭喊声骤起,如鬼泣狼嚎。
细细听时,但闻惶惧哀鸣,却无半分怒骂争闹之气,断非球迷厮对。
哈利听得外头声响不对,一个鹞子翻身挺立在地。
当下收拾停当,将身形一隐,悄无声息地探出帐外。
抬头看时,只见火光冲天,四下里巫师逃窜。
四五个麻瓜悬在半空,当先那个,正是日前在营地前卖弄帐篷的罗伯茨,旁边几个俱是他的妻小。
但见他等面容扭曲,涕泪横流,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哈利见这般折磨人的手段,不由得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低头再看,却见五六个面覆铁甲、身披黑袍的巫师,各自使着恶咒。
为首一个女子,却不覆甲,兀自仰天癫笑。
“哈哈哈哈!下贱的东西!”
“哭啊!继续哭啊!”
“声音再大一点!”
哈利定睛细看,霎时瞳孔一缩。
不是别个,正是前日在营地门前那个打扮妖娆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