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博弈
“陆吾之力，霜酒，沙棠玉，还是天人气象？”
虽然不觉得【虎叁】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但它确实绕过【七七伞】打到了自己，秦淮心中如此想着，生生压下喉间涌上的逆血，狰狞龙爪倏忽探出，径直捣向眼前人的六阳魁首。
轰！
音爆炸响，重拳再出，虎叁眼中如有雷浆电液流转，灼灼神芒好似百万流明的高能激光，刺得秦淮双目难睁。
“沸腾，暴血！”
察觉到自己的爪击被柔掌缠住，乍见之下连吃两亏的秦淮想也不想，体内飙升的肾上腺素带动天瑞源血在以太龙躯中奔流，熔岩般澎湃的力量喷薄而出，在体表飘散出大片大片，火焰般的青虹色羽毛。
秦淮左拳右爪，拍拦格挡的同时还不忘进取攻伐，泼墨写意般的藏龙狩虎浮现，爪牙狞恶，头角峥嵘。
“三千雷动，震！”
虎叁长啸一声，朗朗夜空中霎时间聚起黑云，风沙疾走，乌云翻滚，电闪雷鸣。
三道足以照亮夜之城的苍白闪电，带着无与伦比的怒鸣，朝秦淮轰去，磅礴电力之下，连空气都被击穿，天地间满是散发着焦味的烈风。
耀眼欲盲的电光未消，电解空气的余温未散，道道残影跟苍白闪电同时炸碎，形如鬼魅的秦淮在空中曳出虹色光痕，十指尖端不知何时已套上了千机变所化的爪刃，覆于深邃黑锋上的归真炁劲催生出皓白色的烈光。
恶行易施，有着难以言喻的锐利，和足以破坏大部分超凡特性的霸道锋芒。
虎叁一眼就看出，这正是秦淮之前斩下虎贰头颅，奠定胜局的底牌杀招。
如今身临其境，亲自感受【恶行易施】的致命威胁，虎叁也不敢大意，当即左手一抬，青白色的电光激扬而出，扑展开来，犹如雷泽响震，毁灭泽野。
蕴含澎湃电能的浓郁雷浆撞上无物不灭的白色烈光，其挟裹的庞然巨力阻得秦淮单爪一滞，虎叁左手从电芒破裂的刹那探出，四指并拢成锥，拇指与其相对，尖如鹤喙，啄向秦淮咽喉。
噔！
金铁交鸣，血鳞溅落，秦淮眉毛紧皱，关节狰狞的右爪紧握虎叁手腕，牵拉住时时刻刻都在溢散蓝电激流的仿生肌肉，猛然沉坠！
咔啦~
只听得一声天弓绷弦的凄厉断音，虎叁左臂如麻花般扭绞外翻，亮白刺眼的雷光喷涌出来，却没有无序消散，反而聚合成了一束高能镭射，趁着秦淮猝不及防，轰在他肩锁右臂，烧熔出一个骇人孔洞！
“艹！”
大块血肉骨骼汽化消散，秦淮牙缝中迸出血字，所向披靡的龙爪被荡开，靠着皮肉粘连才不至于甩脱出去。
无数纳米细胞聚散重组，眨眼便将虎叁的伤势修复，只见他双手齐出，锁抓擒扣，镇压冲撞，手影纷飞，一招一式间能看到世界各大格斗流派的影子。
最简单直接的关节技和要害攻击，配合拥有百吨巨力的超级义体，竟让虎叁在与秦淮的近身厮杀中占据了一时上风。
与此同时，搭载了N6阳电子轨道炮的战斗卫星已在天外轨道落位，以虎叁为锚点，粗大炮口对准秦淮，无法想象的磅礴能量开始汇聚到增益介质，激发出不可直视的高能镭射。
嘭嘭嘭~
秦淮体表的昆仑甲躯被雷光重拳生生砸出几个凹坑，散发着勃勃生机的炁泉醴在他周身环绕，渗进断裂的骨骼肌肉之中。
从昆仑塔中涌现出的公司武装被诸多水伯属种拖住，二人于空中厮杀，脚下满是爆炸陷坑和滚滚浓烟，散乱的机械残骸和血肉尸骨不计其数。
掣出大枪把虎叁杀得节节败退的秦淮忽有所感，仰头望去，只见漫天乌云被炽烈耀眼的巨大光柱击散，如同天谴之剑般飞速迫近。
“不好.”
没等秦淮有所动作，近在咫尺的虎叁忽然背后雷光暴涌，不要命似的欺身而上，体内亿兆纳米细胞破碎重组，竟在转瞬间没了人形，化作一大团液体金属包裹住秦淮四肢百骸，堪比一座小型核电站的巨量电能激发出来，死死束缚住熊熊燃烧的琉璃人影。
此时重拷在身的秦淮勃发巨力，却发现难以挣脱虎叁拼死化作的四时雷枷，眼瞅着天谴之剑不断迫近，他直接把虎贰的两截躯体扔了出来，无数兽颅锁链凭空浮现，将其缠住。
乱天常！
就在两人身形消失的瞬间，浩浩荡荡恍若天河飞瀑冲击而下的阳电子轨道炮飞速压下，万丝千缕的高能激光一视同仁，将厮杀中的水伯属种和公司武装化为飞灰。
不可直视的皓白色光柱接天连地，夜之城内的百万赛博格不论此时正在做什么，全都停下手来，为这股纯粹到无法言喻的破坏力感到震撼，战栗。
阳电子轨道炮的威力非常集中，除了在原地留下了一个直径半公里，深不见底的巨坑以外，没有波及到其余任何地方。
烈风不休，电弧起伏，秦淮踩在满是刺麻感觉的电离空气中，手里拎着个被冻成大冰坨子的液态金属球，整个人笼罩在硕大的漆黑伞面之下。
“妈的，玩了一辈子鹰，没想到最后差点叫鹰给啄了眼。”
秦淮望着眼前残破，但依旧巍峨的昆仑塔，心中根据方才陆吾重工的布置，逐渐推测着事情真相。
“算算时间，几乎是我刚降临果实，陆吾重工就派出了虎贰来婆罗洲找我，如果他们不会未卜先知的话，那就是我的行踪通过某些东西泄露出去了。”
秦淮回忆着此前种种，默念道：“单纯是陆吾之力的互相吸引？还是意识进入苦海，被陆吾重工的监控手段检测到了？算了，不重要，大不了避着些虚拟空间，即便陆吾重工真有利用潜意识海洋（果实意志）的办法，我不主动入局，他应该也拿我没什么办法。”
“至于陆吾之力的相互吸引”
秦淮抬头看了眼先前阳电子轨道炮轰来的方向，确认再没有打击接踵而至后，也将心放回了肚子：“它应该只能做到局部范围内的感知，不然没道理发现我规避了炮轰，却不继续补刀。”
“既然陆吾重工有所图谋，布下如此天罗地网，甚至主动拿虎贰、虎叁这种能横扫其余公司的战争兵器作饵钓我上钩，那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的灵魂，血样，还是阎浮传承？难道陆吾重工的董事会发觉了行走的秘密？”
秦淮估摸着方才阳电子轨道炮的威力，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刚的阳电子轨道炮威力很大，完全可以称得上超未来社会科技成果的完美体现，单点伤害甚至还要超过某些大当量核弹，哪怕他现在的肉躯确有几分强度，能与代行者相比，但若是被正面轰中，也决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难道它们就是单纯地想让我死？不然肉体灰飞烟灭，蒸腾汽化了，只剩三魂七魄还有意义吗？”
怀揣着重重疑虑，全身伤势恢复得差不多的秦淮最后望了一眼屹立不倒的昆仑塔，将周围伤而不死的剩余属种收回朝阳谷，眨眼便消失不见。
天宫空间站，青铜大殿之中。
“一种全新的，不同于之前穿梭空间的次元开辟能力。”
水晶罐内的毛茸茸巨脸看着眼前的定格画面，目光在虎贰周身浮现而出的兽颅锁链停留了许久，才释释然开口道。
“他又消失了，用的应该还是之前那种手段。”
看着一条条海洋生物凭空不见，土蝼微微皱眉，言语中有些忌惮。
“接下来该怎么办，这次打草惊蛇一定会让他有了防备，”
钦原眼神一动，瞥向刚刚从公司内网中抽身出来的开明。
“守株待兔。”
说完，开明就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钦原又看向英招，却发现这个当初牵头成立陆吾重工的公司元老也只是微微颔首，开口道：“那阎浮行走是为陆吾大人而来，他如果想得到他要的东西，就非得来天宫不可。其实他很有可能已经看破了我们的做法，但这是阳谋，到了我们这种高度，往往明牌的博弈，才是最有效的。”
“可以做好迎战的准备了。”
事已至此，钦原自然能明白同僚们的决意，同样沉默了下来.
“各去准备吧，无论他能否找到天宫，吾都要了却这桩因果。”
毛茸茸巨脸轰隆出声，做出指示后就又恢复到九条云尾的散乱状态，没了动静。
“是。”
开明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接连离开。
——
夜之城，鱼龙混杂的贫民窟锈铁港里。
面前摆着四菜一汤的秦淮丢下虎贰那冻成大冰坨子的头颅，眉毛皱起：“不行啊，这陆吾重工的防火墙也不知道谁编的，恐怕都有至高五级的强度了，只凭我这半瓶水的黑客技术很难攻破，恐怕得找外援才行。”
或许是上次阎浮事件末尾，鬼主苏灵切割走了邹衍意识体的缘故，秦淮在最终结算里并没有找到【谈天衍】的购买权限，这导致即便他有其它各家的究竟法门做参照，以阴阳家【天问长歌】为根基的黑客技术也始终无法突破到五级，难以解决陆吾重工那编写逻辑不同于大多数赛博神佛的网络安全防护。
“该找谁好呢我记得青蚨好像有赛博相关的秘藏，不过他上次破解电子设备好像用的是义体，远程支持够呛能行.算了，直接找后土老大吧，她手里有那么多赛博神格，刷个ICE还不简简单单。”
仔细想了想，秦淮随手拿起桌上的蟹酿橙倒入口中，酒、菊、橙、蟹酿成的鲜香玉液顺着咽喉落入胃中。
【蟹酿橙】：食单《山家清供》之冷碟，食之可活血散瘀，续筋接骨。
手指摁开挂在耳边的【外置电子脑】，秦淮直接在通讯名单里找到一个动漫少女头像，跨叶海漫游通讯顿时响了起来。
“.我在人民广场吃着炸鸡，而此时此刻你在哪里.”
【外置电子脑】快速闪烁，时下潮流的彩铃没响两句，抱着电脑昏昏欲睡的后土便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出现在了秦淮虹膜之上。
“喂？你那儿咋这么黑，又被追杀了？”
“差不多吧，后土大人，我想请您帮个忙。”
秦淮无奈一笑，指了指身边的三个冰坨子：“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从您那讨了张寻梦笺，打算在貘的帮助下找寻陆吾传承的部件线索。”
“哦，我记得，是有这么回事。”
后土歪了歪脑袋，从旁边桌上拿过一杯意式浓缩，边喝边微不可察地瞄了秦淮一眼：“咋了，进果子摸部件的时候出事了？按理说，如果是你去找陆吾的话，不太可能会有很大的波折啊。”
“确实没有太大的危险，现在我正位于您治下的地·乙亥六十三果实之中，基本找遍了陆吾重工内，部件可能存在的地方，却不想那里早有埋伏，就好像他们知道我会撞上去一样。”
顿了顿，秦淮又继续说道：“解决掉他们后，线索中断，只剩这两个实力堪比代行者的改造人体内拥有陆吾之力。我想，或许能从他们的脑机中找出点什么来，便给您拨去了电话。”
“人力有时穷，你技术不到家，就得多下点功夫好好钻研，别整天忙着到处打架”
故作老气的后土正欲多提点两句，却发现眼前的秦淮似乎并不单单只是一个人，他有好几个分身
“.这样，你把【外置电子脑】的数据线插到他俩体内，我帮你看看。”
“明白。”
秦淮依言取下耳蜗状的【外置电子脑】，扯出两根线来分别连上虎贰的脑机接口，和虎叁化作的银白液团。
很快，后土，这位阎昭会的根基柱石，八百万忍土之主，就分出了一点念头，借助王牌忍土零号这个触手，降临在了虎贰虎叁所连接的陆吾重工内网之中。
说是内网，但其实与那些赛博神佛的洞天道场没什么区别，甚至可能更大，更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