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决堤（八）
百灵鸟…死了？
林跃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只是这样静静坐着。
事情走到这个地步都是预料之中的，百灵鸟、自己以及周围的伙伴就是争取存活权。
如果三年前自己没有解决AI入体的问题，萨沙手术失败，或许他们会如同百灵鸟一样面临着自我认识模糊，被AI彻底消磨自我的怪异智慧体。
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记忆历历在目。
引擎燃烧着巨焰的火箭从地面拔地而起，宋昭美遇到了人格善良的V——
她获得了自由，又泯灭了他人活下去的希望。
林跃扪心自问做不到V那样，欺骗善良之人本身就可耻，他心里那一抹悲凉也很快消散不见了。
宋昭美应当是开心的，至少她获得了解脱，虽然数据驳杂，林跃判断百灵鸟自我意识卷土重来的概率无限接近不可能了，AI本体也遭到了抹杀。
只是…
似乎还有些东西没有考虑到位。
站在荒坂塔办公室的时候林跃想要成为那种能够掌控自己命运的家伙，可真正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处处却需要小心谨慎。
当智力超过21点的时候，林跃所获得的能力包括但不限于结构网络、无视部分协议、网络层面上的全知全能，只有黑墙给了一种网络中更超然于奥特的活体感。
虽然这么形容有些诡异。
毕竟在网络世界中所有的现象都是数据，只要林跃敢于刺探就能够解析——
只是黑墙林跃不敢解析。
看似坚固的它实际上就是屎山代码的超级集合体，很多结构在林跃看来都不可思议。
比如一段宛如头发丝细的代码却要拖着摩天大楼般的后置代码运行，但它却又能在墙外AI的攻击下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仿佛一切都是计算好的…
所以记忆中这个世界线本来故事中的网络监察特工的那句话更加具象化了：
【黑墙就像是糊在窗户上的破塑料袋】【它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坚固】
而另一方面，它却又在抵御着墙外能把人类黑客当做小强一般踩死的流窜AI。
好多秘密。
林跃决定此番事了以后要跟奥特再去一趟深网之中，黑墙的独特反应更像是一个迷茫的人类，另外露西所说的黑墙曾表达自己只是蜘蛛墨菲也很令人匪夷所思。
简单推断，林跃给自己交了个底。
他判断黑墙极有可能存在数字灵魂的相关构造，只是黑墙一旦被解析受到外力入侵会产生不可预测的影响，不然的话林跃早都能给黑墙一个答案了。
制造AI，探究自己存在的意义，貌似那帮超验AI最喜欢干的就是这个事情。
就像人一样，穷极一生都在追求自己是什么，从何来，为了什么这几个命题一般。
一阵清脆的脚步声，黑客室外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V和艾玛。
V的眼角有些疲惫，大地色的眼影加持下的美眸都不如往日那么有活力和英气了。
“你们来了？”
林跃笑了笑，揉搓了下因为入网而被冷却装置冻僵的面部神经从黑客椅子上跳了下来。
V抱着手臂打量着林跃，艾玛则是手拈着林跃的衣服上看看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问题。
两个女人都松了一口气，林跃看样子没有经受什么过载的运算，是网络中围剿的行动失败了？
V和艾玛不着痕迹对视了一眼。
艾玛默契地让V开口了…
“局势控制得不错，丽贝卡那边的数据虽然没有传出来，但应该和迈尔斯在一起——另外荒坂在亚洲那边谈判的进度喜人，康陶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
林跃仔细思索着这个世界几大最强实体中之一。
自己穿越而来之前那个国度才会诞生的巨企，虽然这个世界的某些环节相似，但康陶和荒坂之间的确是有些不对路的。
只不过赖宣对康陶的态度更缓和，三郎更激进罢了。
说话间艾玛补充道：“没人敢拿太平洲怎么样，这帮公司又吃了一次大亏，他们现在拿不定主意，在他们看来一个人是顶尖独狼又是顶尖黑客的概率几乎不存在——甚至拿你当AI武器来看待了。”
“只是让我没想到，军用科技那帮怂逼判断你还活着，为了让荒坂不参战竟然在网络中进行公司战争…”
轮到V用网络黑客的视角来说这件事了。
“网络监察公然站队，给军用科技大开后门，好多攻击可是绕过黑墙过来的。”
“夜之城暴露在黑墙面前，这帮人真干得出来。”
说起这个，V就有些愤恨。
明明能争取到更大的胜利果实，然而此刻却变成了这样食之无味的成果。
不出事已经算是控制范围内了，现在要考虑的是尽快让迈尔斯打包行李从夜之城滚蛋。
相信在夜之城的这么一遭，迈尔斯回去只能回去好好利用这九个月看看能不能保住自己的位置了。
梦想家与荒坂对后续的判断是迈尔斯会控制自己的拥护洲来负隅顽抗，布兰登、奥特等AI判断的结果是百分之八十概率她的任期会破例延长，只要丽贝卡能得到救治…
林跃就算是解决了这个软肋。
这一场场争斗和死亡，源头在迈尔斯…
“但愿迈尔斯能让丽贝卡好起来，不然。”
林跃只是耸耸肩。
“另外之前所说的数据堡垒构建法可以提上日程了，让萨沙和琦薇负责。”
V眉头皱起来，艾玛也有些疑惑。
“百灵鸟如果挂在墙壁上，我们这么做数据会随时被盗取，到时候恐怕会——”
“百灵鸟死了。”
林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梦想家和荒坂战场态势并且持续读取数据的V有些懵了。
黑墙波动太频繁了，以至于没几个荒坂的人摸到跟前，这才没觉察到百灵鸟从黑墙内被扯出来灭掉了。
“算了，我真猜不透你到底…算不算是人类黑客？”
V仿佛彻底接受了林跃这种强大能力一般不再多说。
话已至此，众人都感觉到一阵轻松。
悬在心头的大事就这么解决了，接下来自然是收利息的时候。
“之前你构想的把太平洲网区独立出去，数据转移的设备都已经做好了，网络由我们独立控制，夜之城没有管辖权…还记得吗？”
V提起这事的时候，林跃眉头动了一下。
跨区进入欧洲网区进行攻击，让梦想家能够和荒坂在欧洲形成合力是三年前都约定好的事情…只是其中涉及太多层面了，光是网监这条就绕不开。
诚然夜之城的网络监察干了很多蠢事，但只要其他网区网监的能力影响还在，夜之城只是表面是网监失去话语权罢了，网络基底运行的代码中还是由他们维护，任何网络动向都躲不开网络监察的审查。
艾玛看着林跃叹气道：“虽然硬件设备准备好了，电厂也能正常运行，但是…我们一旦建立私网容易被伦敦盯上——”
V缓步走来，靠在林跃身旁接着艾玛的话头道：“我们准备尝试一下，如果能把网络监察站队军用科技等几家公司的证据固定了，说不定能把这件权益争取下来。”
林跃还没说话。
V伸手打断，毋庸置疑道：“这件事交给我吧，你太累了，而且网络上经常出现不是一件好事——大部分有点脑子的公司决策层都知道你和赖宣的利益是相互填补的。”
“只是抓不到你活着的具体证据罢了，少露面。”
艾玛连连点头。
“新美国的核武器被灭了，到时候公司们知道这件事恐怕会彻底联合。”
“这几年在北美版图上的接连失利，尤其是夜之城，让他们早都萌生出了孤注一掷的想法，一些根基浅薄的公司早都按捺不住了——泽塔科技，歧路司等等。”
“啧啧啧…迈尔斯恐怕要疯了。”
林跃能想象到对于权力攫取几乎敢于发动战争的政客会有多疯狂了。
一说到网络知识上，艾玛从来不会多插话，起身笑了笑，“先走啦，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处理一下，V小姐也很辛苦，你们…稍作休息？”
说话间艾玛就离开了。
“有的时候她似乎太过小心了一些？”
V耸了耸肩，“没想到太平洲女皇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林跃有些无奈。
毕竟他完全没想好怎么调停两个姑娘之间的不和…两个人的性格是不同的尖锐，艾玛绵里藏针，疯起来不计后果。
另一个V更是又寡言又腹黑，一位豁得出去的主儿。
“怎么样？黑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虽然公司都在黑墙上打洞，但大部分都是偷偷摸摸的一些小缺口，绕过协议，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才摸出去的。
这次凛可是封锁网区直接在黑墙上动手的，V还是很担心有什么不妙的后果。
林跃也没有托大，而是老实说了出来：“黑墙我还不能伸手去读取，数据量多，还有一些流窜AI困在里面，难度太大。”
“这种屎山代码是几十年才形成的，如果能找到黑墙的维护方式说不定我还能读取一些逻辑，但是我被黑墙隔断链接了。”
“这你是知道的，严格意义上我是对黑墙发动了攻击才把百灵鸟拽出来的。”
在这次世界线中和百灵鸟没有相识的V皱了皱眉，“一个女孩真能挂在黑墙上活个十几年？”
别人可以不清楚其中的可怕，但是V知道…长久的数据腐蚀，恐怕百灵鸟走路都是个问题。
林跃点头，“当然，那姑娘浑身上下肉体的含量不足百分之一，或者说就大脑还是自己的了。”
“没有赛博精神病除了军用科技舍得砸钱以外，她本身就很特殊…而且百灵鸟在加拿大就是一个很高明的少年黑客了，不是李德找到她的话——”
V的手撑在椅子扶手上。
“你从哪知道这些的？你和她很熟悉么？”
林跃这才发现自己和V之间的信任建立地太过良好，以至于他说话的时候都忽略了情景。
“V，同病相怜你明白吗？”
林跃无奈地笑了笑了，手抓住V想要按住自己肩膀的洁白手腕继续道：“如果宋昭美不骗我们，我其实是很愿意有个黑墙级别的黑客加入我们的，但现在…她不变成其他人的武器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了。”
“人性有软弱，有缺点，AI可不会有。”
“不过…痛苦是真的。”
V愣愣地看着林跃的眼睛。
“你知道么，我找到宋昭美人格意识的时候她已经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可以这么说，她困在了自己的过往当中。”
“迈尔斯欺骗了她。”
林跃把这些全部说出来后，V的语气有些惆怅，“没想到迈尔斯竟然能让一个大活人为了她屁股下面的椅子卖命到死。”
“看来跟公司也没什么区别。”
V起身拍了拍手，“还以为你放了这人一马，支开艾玛跟我说呢。”
“不过今天在这儿你得答应我一件事，这事赖宣也同意了的。”
林跃仔细想了想——
“以后去欧洲网络必须有我，虽然我知道欧洲也没什么能拦得住你，但网监老巢可是在欧共体，我可以帮你免除很多麻烦，况且我在欧洲网区的进攻行动没有一次失败。”
“听没听过鲶鱼效应？”
管理学名词。
林跃的存在，让夜之城在短短几年间秩序失控，义体的价格开始贬值，武器杀伤力越来越强。
到欧洲后，被攻击后不明真相的公司或者组织只会在网络方面更加谨慎小心。
并且欧共体网区数据密集，网络发展领先其他地方至少十年，V很清楚。
“其他地方大我可以接受，网络投射不能再如此扩大化了。”
V的车还真是随便在脸上乱碾林跃。
她点了点林跃的心口，“欧洲公司比你想象的更加紧密，远不是我们夜之城这种合作关系，他们会优先革除影响欧共体世界第一经济体的不稳定因素，明白我意思吗？”
“非必要别现身，我在荒坂挑几个人，你的人也足够优秀，凡事听你安排，好么？”
不论怎么样，V的关心从来不作假。
这样的姑娘一旦敞开心扉就是百分百的信任。
林跃打心底里迷恋这种安心的感觉。
“我…”
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V突然起身，眼睛亮起。
“有电话。”
林跃摊开手表示自己不在意，只是V转身的时候林跃的脸色突然有些难看了起来。
“怎么回事？！”
大脑过载的感觉瞬间袭来！
林跃慌忙低头查看系统检视内容——
【拓扑预测】
【第二次模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