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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诱杀

  那扇门,不像是在开。

  更像是在醒。

  像一头沉睡了千百年的石兽,被人从一场亘古的酣梦里,生生拽了起来。

  巨石摩擦着石槽,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震得整间石室都在微微发颤。

  灰尘簌簌而下,在烛火的光晕里,像一场沉默的落雪。

  桃子高举着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

  那枚离曹观起咽喉不过一寸的弩箭,在颤抖的烛火下,光芒明灭不定。

  杀意还未散尽,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得七零八落。

  这本是一场只属于她的献祭。

  她要他死得像一条狗,死在她脚下,用他颈血里最后一点温热,来祭奠她早已冰冷的过往。

  她要他为那一日的禽兽之行,付出这世上最痛苦的代价。

  这样隆重的复仇,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所以,她放下了手。

  门外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粹黑暗。

  而是那间更为巨大的、环形的石室。

  墙壁上那些交错的火把,依旧在不知疲倦地燃烧,将那片空旷的场地,照得如同白昼。

  也照亮了正对着她的另一扇石门。

  那扇门,也在用同样缓慢而又不容抗拒的速度,向上升起。

  桃子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原来这便是“一日一开门”。

  “看来。”

  曹观起的声音在她身后幽幽响起,带着一丝不出所料的玩味:“佛陀他老人家,不想让你现在就结果了我。他想看点更热闹的。”

  桃子没有回头。

  她的目光,像两枚钉子,死死地钉在那扇正在开启的门上。

  整个人像一头护崽的雌豹,浑身的筋骨都绷紧了。

  她先是看见了一双脚。

  那双脚踩在一种像是被血水反复浸泡过的暗红泥泞里。

  靴子瞧不出本来的颜色,像是刚从油锅里捞出来,又在阴冷地窖里放了许久,蒙着一层油腻腻的暗光。

  每挪动一下,便有黏稠的丝线被拉扯起来,欲断还休。

  然后才是腿,身子,最后是两张年轻却已失了少年气的脸。

  两个人,两柄剑。

  他们的喘息声粗重,像两架破旧的风箱在卖力地鼓着风,每一次吐纳,都在阴冷的石室里带出一团团浓郁的白雾。

  桃子那一刻,只觉得眼前的天地,骤然变小,小到只剩下那两双眼睛。

  瞳孔缩成了一枚最细的针。

  她的视线,有些艰难地越过那两道壮硕如铁塔的身影,望向了他们身后。

  那间同样被昏黄烛火照亮的石室,哪里是什么囚室。

  分明是一座刚刚落幕的炼狱。

  三具尸体,以常人无法做到的姿态扭曲着,像是被神仙以大神通,将生命终结前最后一刹那的痛苦,捏成了一尊尊泥塑。

  血不要钱似的泼洒得到处都是。

  墙壁,地面,甚至顶上石板的缝隙里,都在往下滴着黏稠的暗红。

  这两个少年,是从那座血肉磨坊里活着爬出来的幸存者。

  他们也看见了桃子。

  那两双在杀戮中被血水反复冲刷,只剩下浑浊兽性的眼睛,在看到桃子的那个瞬间,像是饿了三天的野狗,瞧见了雪地里的一块肥肉,骤然亮了起来。

  那不是同类相见的光,更不是怜悯。

  是狼看见了羊。

  他们眼中的疲惫、虚脱、后怕,被一种更为古老、更为炽热的本能欲望,瞬间冲刷得一干二净。

  目光如两把带倒钩的铁刷子,不加任何掩饰,在桃子身上每一寸起伏的曲线上,来回刮擦,力道重得像是要刮下几两肉来。

  她的脸,她的脖颈,她那件破旧衣衫下,因急促呼吸而微微起伏的饱满轮廓。

  在这座只有死亡、绝望与背叛的囚笼里,一个活生生的、带着热气的、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女人,就是老天爷赐给胜利者最直接、也最实在的赏赐。

  其中那个嘴唇更厚些的少年,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咕咚。

  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清晰得有些刺耳。

  另一个眼神更阴沉的,则伸出舌头,下意识地舔过自己干裂的嘴唇,将不知是谁的血迹卷入口中,细细品尝。

  他们身上的杀气淡了。

  那股子男人看女人的、不讲道理的淫邪之气,却浓得化不开,像是烧起来的野草。

  桃子感觉到了那两道目光。

  像两只看不见的、沾满了油污和血水的手,正在一层一层地,剥开她的衣服。

  她身侧那片黑暗里,曹观起忽然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嗤笑,像是生锈的铁片划过石头,刚好能钻进她的耳朵里。

  “丫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他们看你的眼神,跟你当年看那半碗救命汤的眼神,一模一样。”

  桃子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处境。

  对面是两个刚刚用手中剑,证明了自己有足够心性与力气杀死三个人的疯子。

  讲道理?

  道理是说给人听的,不是说给野兽听的。

  她缓缓地,抬起了手。

  她只是用一种慢到近乎于挑逗的动作,将一缕被汗水沾湿、贴在脸颊旁的乱发,轻轻地、仔仔细细地别到耳后。

  这一下便将那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完完整整地,晾在了那两道足以将人剥皮拆骨的目光下。

  她笑了。

  在那两张年轻又狰狞的脸庞的注视下,她那张沾着些许灰尘,却依旧难掩风情的脸上,绽开了一抹笑。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妩媚,更无一丝轻浮。

  却像是一把无形的钩子,又像是一杯无色的毒酒,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两位大哥。”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冽,像是一颗小石子,叮咚一声,落在了那两个少年烧得浑浊的心湖里,将那份快要沸腾的欲望,敲得微微一顿。

  “看来,你们那边已经分出胜负了。”

  那两个少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那双同样亮得吓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困惑,以及一丝被强行压下去的警惕。

  这个女人……不怕他们?

  她还在笑。

  这不对劲。

  这不合此地的规矩。

  嘴唇更厚的那个少年手腕一沉,将那柄还在滴血的剑往前递了递,剑尖斜指地面。

  这是无常经最常用的起手式,可攻可守,随时都能暴起伤人。

  “你想如何?”

  壮硕少年的嗓音沙哑,像是被浓烟熏了三天三夜。

  桃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她的目光,像是最精明的商贩,在那少年因紧张而紧绷的脸上,缓缓滑到他那只青筋毕露的握剑的手上,再到他那身被汗水和血水浸透、几乎要将布料撑破的壮硕胸膛上。

  最后,才悠悠然地,落回他的眼睛里。

  那眼神是在掂量,在估价。

  “不如何。”

  桃子轻轻摇了摇头,那件破烂的衣衫随之晃动,勾勒出的弧度,让对面两人的呼吸,又重了几分。

  “只是觉得,我这间屋子,太空了些。”

  她稍稍一顿,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了一句让少年和同伴,同时愣在当场的话。

  “我这屋里,还能再睡下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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