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花田时(续十五)
清晨的露水比往常稠些,沾在月光草的蓝脉络上,没等滚到根部,就被监测站的第一声“滴滴”惊得晃了晃。艾琳顶着一头乱发扑到屏幕前,指尖划过跳动的绿线——花田微生物的震颤频率突然翻了倍,像一群着急拍手的小家伙,正朝着东边的田埂方向凑。
“不是风的问题!”她刚调出土壤传感器的数据,就听见朵朵的尖叫从门口传来。小姑娘举着光谱仪跑进来,屏幕上的暖黄色线正朝着快递车的方向“追”,车身上印的南极科考站标志,在朝阳下亮得晃眼。
“真的是南极的朋友!”朵朵扒着快递箱跳脚,苏晴拆开胶带时,一股带着冰碴的凉气裹着苔藓香飘出来——箱子里铺着层南极绒布,裹着块巴掌大的绿苔藓,旁边是袋装着黑色种子的小布袋,附纸是用蜡笔写的歪扭字迹:“这是南极发草的种子,它和苔藓一起在冰原上待了好多年,见过绿色的极光哦!苔藓说,想找个能和星星聊天的地方,你们的花田连得上太空,能帮它吗?”
王师傅捏起粒发草种子,对着光看:“这种子壳硬得很,得用花田的土焐着才肯醒。”他话音刚落,阿杰就抱着手册跑过来,把苔藓轻轻按在空白页上,“我查了,南极苔藓会发光,夜里能照见冰缝里的星星,刚好能和陈爷爷的星纹配一对!”
正说着,陈爷爷的轮椅碾过田埂的声音传来,老奶奶手里的竹编盒比昨天的小篮更精致,盒底刻着星星纹,打开时,里面铺着晒干的薰衣草——是去年老两口在社区花园种的,“听说南极的朋友怕冷,这薰衣草晒过太阳,能给苔藓当‘小被子’。”
艾琳把苔藓和薰衣草一起放进培养皿,刚倒上花田的土,显微镜下就炸开了光:南极苔藓的绒毛里裹着银亮的微粒,碰到花田微生物的瞬间,竟缠成了银色的线,和太空气根的荧光频率分毫不差。“它们在交换‘家乡的故事’!”艾琳把屏幕转向大家,能看见微粒里裹着细小的冰花影子,正慢慢融进花田微生物的“流水声”里。
午后的阳光刚把花田晒得暖烘烘,太空站的视频就传了过来。镜头里,那株荷兰风信子的花苞已经鼓得圆圆的,淡紫色的花瓣尖正透着光,宇航员举着摄像头凑近:“它今早突然抖了抖,花苞上沾了点银亮的粉,和你们刚传的南极苔藓微粒一模一样!”
“是苔藓在跟它打招呼!”朵朵举着光谱仪对着屏幕,仪器上的线突然和花苞的光叠在一起,变成了淡紫掺银的线,“你看!它们连上天了!”
孩子们立刻围着手册忙起来:小满把南极发草的种子贴在苔藓旁边,画了条带着小雪花的线连向花田;阿杰用铅笔描亮了之前的圆,现在圆上又多了条通向南极的亮线,像给地球系了条发光的围巾;朵朵则把太空风信子的花苞画在手册最后一页,旁边写着“它在等苔藓的极光”。
傍晚煮桂花豆粥时,王师傅特意多放了把薰衣草,粥香里混着草木的清劲。老奶奶喝着粥,忽然指着田埂边的苔藓笑:“你看,它亮起来了!”大家转头看去,那片南极苔藓正泛着淡淡的银光,和月光草的蓝、向日葵的黄混在一起,把田埂照得像条发光的小路。
夜里,朵朵抱着手册坐在苔藓旁边,光谱仪的屏幕亮着,刚好照到手册上的亮线。她忽然发现,那些线不再是单独的虚线,而是缠在一起的光带——从南极的银、荷兰的紫、新疆的黄,到太空的亮,最后都绕着花田打了个结,结上的光和天上的星星对了暗号似的,一起闪了闪。
“苏晴姐姐,你看!”朵朵把手册举起来,“它们像把全世界的光都收进来了!”
苏晴蹲下来,指尖碰了碰发光的苔藓,能感觉到细微的震颤,和太空站传来的信号频率一模一样。风里又多了新的沙沙声,比之前更轻快,像是带着雪粒的脆响。她抬头望着星空,忽然想起白天收到的科考站邮件——里面说,北极的社区听说了花田的故事,正准备寄北极柳的种子来。
“朵朵,”苏晴摸了摸她的头,“你听风里的声音,是不是有雪花落在树枝上的脆响?”
朵朵把耳朵贴在苔藓上,笑着点头:“是北极的朋友吗?它们是不是在说‘我们也想来’?”
监测站的屏幕上,太空风信子的花苞又鼓了点,花瓣尖的银光更亮了;花田的微生物正随着苔藓的震颤轻轻唱;手册上的光带还在慢慢变长,朝着北边的星空延伸。夜色里的花田,像一片被星星拥着的小宇宙,每一点光都是一个新的约定——南极的苔藓还没见过向日葵的花盘,北极的种子还没听过风信子的绽放,太空中的花苞还在等和地球的拥抱。
苏晴翻开新的日记,笔尖落下时,刚好看见苔藓的银光里,冒出了丝极细的绿芽。她笑着写下:“今天,花田又多了个北极的约定,而故事,才刚刚开始。”
风里的沙沙声还在继续,像是远方的朋友在说“我们在路上”,又像是花田的光在回应“我们等你”。田埂边的向日葵,此刻正朝着北极星的方向轻轻转动,叶片上的暖光,正和手册上的亮线、太空站的光点,连成一条跨越大海与星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