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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没听说过反向化缘的

  在大宋没有建立之前,滑州就是黄河决口的重灾区了。

  不说年年被淹,那也是稳当几年就被淹。

  许多老人不是第一次当灾民。

  德清军的士卒,就有不少是灾民。

  天圣元年的时候,黄河在滑州狠狠的决口了。

  上一次朝廷赈灾的事,大家也都历历在目。

  别说有工钱拿了,连果腹都做不到,甚至还要在炎热的午时修筑堤坝,那个时候都热死了许多人。

  现在宋状元提出来的条件,让这些灾民都不敢相信。

  这还是大宋吗?

  宋煊让众人消化了一下振奋的消息。

  百姓欢喜异常,甚至还有人流出泪来。

  “另外,卖儿卖女卖媳妇以及自卖之事,若是有发生的,三日内都送回来,要不然我用大宋律法来惩治你们。”

  “花了的钱,用你们的工钱补给他们,此番就不再追究了。”

  在大宋律法卖自己子女是要被判罚的。

  宋仁宗执政后期得知有这种事发生,还用自己的钱去赎回贫困家庭的子女。

  当然也充分尊重子女意见,没有找到原家庭或者不想与发卖自己父母重聚的孩童,那就送到官府专门的机构去照拂。

  宋煊说完之后,就安排县衙的吏员去按照滑州各县进行划分,尽量让他们同村的在一起,减少冲突矛盾。

  如今这个时代,就算是村子内部人家存在矛盾,但是遇到外事,乡人还是会团结在一起的。

  赵祯瞧着下面欢喜的百姓,他是头一次见到灾民。

  不得不说,许多人身上的衣服都破烂了。

  有的好衣服也是带着补丁,甚至许多人都赤裸着上身。

  “十二哥,灾民如此惨吗?”

  “这算不得惨,泡在黄河水里的尸体,肚子都泡炸了或者泡浮囊了,才叫惨呢。”

  “啊?”赵祯下意识的抓了下宋煊的衣袖:“那得是啥样啊?”

  没有亲眼见过的,很难想象这种情况。

  宋煊拍了拍他:

  “不必去想了,让更多幸存者活下来,才是你该考虑的事。”

  宋煊直接把卖石灰的行会会长给叫来,让他们在规划的地方去抛洒生石灰用来防范瘟疫发生。

  等货到位之后,再进行结算。

  会长自是拍着胸口保证一定把好石灰给送来。

  要是往年开封县被淹,他们的货物也都保不住。

  祥符县存货的商家,可是损失不小。

  生石灰全都让水给泡了,他们的伙计身上都长了红疹子。

  宋煊点点头,仔细回忆了一下生石灰,这种化学题还挺普遍的。

  氢氧化钙高温过后会形成氧化钙和水。

  但是在祥符县存储的那些生石灰遇水变成氢氧化钙,怕不是随着雨水一同被冲击走了。

  石灰水不是沉淀,且微溶于水,很难留存下来。

  “罢了。”

  宋煊随即摆手道:

  “若是祥符县知县想着去清理沟渠,兴许会为他们挽回些损失,但是陈知县不肯做,我也没法子,总不能逼着他去干吧。”

  生石灰行会会长也是点点头。

  虽然都是赤县知县,但是两个知县执政理念不同。

  宋大官人执政喜欢大刀阔斧,如今东京城百姓许多都对他心生畏惧。

  陈大官人嘛,那就是平平无奇。

  只要你不造反,他也就不管你。

  毕竟附郭京师,你干的越多,错的越多。

  没什么太大的错误,朝廷又有关系,你就等着被拔擢好了。

  没必要费那么大的心思。

  尤其东京城可是有百万人口,每日发生的事,不计其数。

  你作为知县,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做事呢?

  平日里大家一般都上半天班的。

  唯有身居高位的文官才会干上一整天,还要晚上加班的。

  “宋大官人稍待,我这就回去通知他们。”

  “嗯。”

  宋煊又把粪行以及草行的会长都叫来。

  依旧是按照老规矩粪行在城外修建厕所,男女分开,然后粪便归他们所有。

  不是第一次合作了,粪行会长满口答应,表示一定会差人多建造一些的。

  要是放在以前,村里的百姓宁愿憋着也要把屎尿拉到自己的田间地头去。

  这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如今有了大官人的安排,他们也就能省出许多事来,光是每日收粪就能赚的盆满钵满的。

  粪行如何能不高兴?

  至于草行,宋煊打算给百姓建造临时窝棚。

  最好能顶到十一月,这样等他们返乡的时候,也能够有钱置办一下被水淹过的家里。

  总比住窝棚强。

  因为宋煊觉得他们住窝棚,是熬不过寒冷的冬天的。

  宋代城市商业活动极为发达,所以土地十分稀缺,富者广厦千万间,但是穷人连个蜗居之地都很难寻。

  村里有三间茅草屋的都算是少数。

  大多百姓多是一两间屋子。

  既要充当卧室,又要充当厨房,厅堂和厕所。

  “大官人,如今木材稀缺又贵,我能用竹竿给挑吗?”

  听着草行会长的话,宋煊倒是没着急应声:

  “虽说是临时属性,但是一旦下个小雨就给弄倒了,合适吗?”

  “倒不了。”

  草行会长拍着自己的胸脯表示,而且用竹子搭,还能避免地上打潮气往人身上反犯病。

  不会直接住在地上的,用竹子给架起来。

  “你先差人去给我搭一个,我看看效果。”

  “好嘞。”

  “十二哥,光有个窝棚还不够,那些孩童怎么也得穿衣服。”

  赵祯咳嗽了一声:

  “我可以拿出我的几万贯私房钱,给他们置办点衣服。”

  “衣服倒是不着急,还是先给他们弄双草鞋为好,免得跑来跑去割了脚,更加容易感染。”

  宋煊觉得现在也不适合给他们整点衣服穿上,尤其是小孩子窜的快,衣服鞋子穿穿就不合适了。

  “还有待到登记结束后,每家都要发一个木盆,用来清洁身体,免得蓬头垢面更容易生病。”

  钟离瑾在一旁听着宋煊如此安排,他当即开口道:

  “宋知县,你不去滑州赈灾,如何在此处发号施令?”

  “好叫钟离通判知晓,大娘娘命我全权接管有关东京城赈灾之事,正式的通知今日就会下发。”

  “你?”

  钟离瑾本以为开封府尹陈尧佐不在,他正好来做此事,为自己上位开封府尹立下功勋。

  大娘娘怎么能让宋煊来主政此事呢?

  若是让他辅佐自己,那也说的过去。

  一旁的通判钱延年努力绷住不笑出声来,免得被钟离瑾给记恨上。

  这几日一副自己要独掌大权的模样,在开封府衙内发号施令。

  结果就这么被挤下去了。

  自从钟离瑾宣布下大雨是他求佛有灵,才能让宋煊趁机捣毁无忧洞两个堂口,往他自己脸上贴金的话术后。

  开封府衙许多人都认为他脑子有病,更加无耻!

  人家宋状元可是早就预料到会下大雨,所以才会发布公告,要求进行防洪演练。

  紧接着又是人家亲自爬楼拿着两把金瓜铁锤去绞杀无忧洞贼子。

  说明人家早就有所谋划,称得上是一句有勇有谋。

  结果你一个新来的通判,听到消息就去了现场,然后把宋状元的功劳安在自己头上。

  谁能服气?

  也就是宋太岁人家去了滑州判断黄河决口能否堵上,才让你这几日满嘴宣扬是自己的功劳。

  如今宋太岁回来了,直接被大娘娘委任为东京城赈灾总使。

  你个上蹿下跳的小丑,还觉得自己委屈上来了。

  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蠢笨之徒。

  这些信教之人,脑瓜子都不正常。

  “对了,钟离通判、钱通判,因为我开封县衙捕快与衙役在围剿无忧洞的时候受伤了。”

  “目前人手不够用,所以我打算从开封府衙抽调一些人暂时来我开封县顶替他们工作,待遇方面好说,你们二位觉得意下如何?”

  “我没问题。”

  钱延年率先表态。

  只要不是陈尧佐的人,宋煊做什么他都会好好陪配合的。

  尤其是还有大娘娘的安排,在赈灾这种事上,马虎不得。

  听闻大娘娘看了宋状元的建议后,直接说可以定为国策。

  光是这句话,就让钱延年相信,宋煊是个能臣,将来的官途不可限量。

  尤其人家宋状元是真的做事,而不是名不副实。

  钟离瑾张了张嘴,也没回应。

  这与他先前设想的不一样。

  大娘娘是要把自己提为开封府尹,旁人得知这个消息,岂不应该纳头便拜?

  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连个吏员也只是客气,并没有太多的表示。

  这就让钟离瑾无法理解。

  东京城的这些小吏都如此不上道吗?

  此事也不怪钟离瑾,开封府尹这个职位,那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就算你上任开封府尹,能够任职一年,那就算你厉害。

  走马观花似的,开封府尹想要做事,还的依靠下面的吏员。

  你不照拂一下吏员,就空口白牙的想要让他们为你做事,简直是痴心妄想。

  钟离瑾没当过高官,也没有在东京城为官过。

  就是因为他眉宇间产生了“舍利子”一事,被喜佛的大娘娘给招进东京城,许诺他为下一任开封府尹。

  所以钟离瑾就开始飘了。

  他认为自己礼佛有了效果,今后必然是官途顺畅,所有人都得被他所折服。

  毕竟自己是有神佛眷顾之人。

  现在宋煊的安排,着实没怎么给他面子。

  这让钟离瑾心中十分不得劲。

  就算是大娘娘的安排,可钟离瑾也太想进步了,他决定要亲自入宫再与大娘娘争取一下。

  若是自己亲自操刀赈灾,定然能够获得亮眼的政绩,从而顺理成章的担任开封府尹。

  可钟离瑾实在是不了解刘娥,她可不会因为你没有政绩就放弃提拔你的。

  像她的姻亲,就算没有政绩,那也会照样提拔,官途顺遂。

  钟离瑾在为官这方面,还是太嫩了。

  靠着歪门邪道走了运,还妄想自己是真的有实力能够去平事。

  宋煊瞧着钟离瑾头也不回的离开:

  “看样子钟离通判是生气了。”

  “宋状元,人家可是有神佛保佑的。”

  钱延年笑呵呵的道:“覆灭无忧洞的功劳,钟离通判可都觉得是自己一个人求佛求来的。”

  “哦,竟有此事。”

  宋煊双手背后忍不住发笑:“钟离通判还真是一个~妙人啊!”

  “哈哈哈。”

  钱延年自然明白宋煊是在阴阳怪气。

  “说到神佛保佑。”

  宋煊把县丞周德绒喊来:

  “你去大相国寺找方丈与住持化缘,就说城外灾民极多,正是该他们出手救灾的好时机。”

  “啊?”

  不仅是周德绒懵逼了,一旁的赵祯等人也都是不敢相信宋煊的安排。

  从来都是僧人来化缘,哪有去找和尚化缘的?

  “大,大官人。”周德绒再次行礼道:“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便是要如此。”

  宋煊指了指外面的灾民:

  “佛家一向慈悲为怀,他们如何能看着这群灾民吃不饱穿不暖的?”

  “见了大相国寺住持后,你就说是我的意思,看他们对普度众生有多少诚意。”

  “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宋煊嗯了一声,让周德绒速速去办:

  “记住,四个寺庙全都给我跑遍了。”

  “你能化多少缘,看你的本事,少了我不高兴。”

  “到时候本官定会把你的名字写在功劳簿上,给官家和大娘娘去看的。”

  周德绒一听这话,当即抬起头来:

  “大官人放心,此事就交在我身上,下官定然会为此事左右奔走,就算是把大相国寺佛像的金粉刮下来,下官也定会办到。”

  宋煊扬了扬下巴,让他速办。

  待到人走后,钱延年开口道:“宋状元搞钱的法子,当真是与众不同。”

  “寺庙施粥理所应当,这群灾民都来了几日了,还不见一个寺庙来施粥,一个个嘴上念着阿弥陀佛,心里全都是生意。”

  宋煊哼了一声:“我没有上奏大娘娘,让她效仿周世宗灭佛,就算给这帮秃驴面子了。”

  钱延年一下子就不言语了。

  好家伙,这化缘的钱要是让宋煊不满意。

  东京城的佛怕是要保不住了。

  赵祯望着那群灾民,倒是也没言语。

  因为这些都是他的子民,十二哥如此强硬的做事,都是在他帮自己平事。

  “若是朕的内库有许多钱,那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赵祯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是希望今后能够借着樊楼的分红,可以让他多积攒一下钱财。

  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开封府衙的捕快衙役们,在得知要抽调二十人去县衙帮忙,受宋煊的指挥后,激动的不知要说些什么。

  这群人根本就坐不住了,也没有巡逻,纷纷跑到城外去报名。

  最希望自己能够选上。

  钱延年看着这帮人,还真是有奶便是娘啊!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开封县的这帮衙役们待遇,可是让同在衙门里做事的其余人羡慕坏了。

  就算开封府衙是上级衙门,比县衙强上许多。

  可是谁都会用脚投票。

  他们这群在府衙做事之人的俸禄根本就比不上县衙的。

  如今有机会,谁不往前凑啊?

  哪怕只是暂时的,能多挣一点也行。

  瞧着这帮蜂拥而至衙役捕快,宋煊直接让县尉班峰去选。

  “我?”

  “不错,你挑几个机灵的,咱们县里有死伤,需要补充,伤的严重的还要看大门,到时候干得好,就把他们调到咱们县衙里来。”

  宋煊给班峰交个底:

  “还有,本官信任你,别让蝇头小利昏了头,你办的好,不发生什么治安问题,奏疏上也会有你的名字。”

  班峰当即表示明白了,这是有关自己前途的事。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大家都抱着宋煊的大腿,找机会往上升职呢。

  县衙有死伤,确实需要补充新鲜人才。

  只不过死伤的捕快衙役,儿子都太小,没法子直接父死子继进来。

  便宜这群人了。

  班峰咳嗽了几声,直接开始摆谱,他要仔细挑选人员,若是差事办的合适,今后放出点风声才是最好的。

  这帮人必然会因为名额疯抢起来。

  看样子大官人是想要能做事的熟手,而不是新人。

  不过衙役这个差事,本来就不在许多人的人生选择当中。

  宋煊则是带人去巡查汴河水位,既然要清淤,那就看看把上涨的汴河水排到哪里去。

  钟离瑾去见了刘娥,诉说了自己的雄心壮志。

  他恳求大娘娘能够让自己住持救灾之事,并且做出了保证。

  刘娥听的很满意,但是她还是拒绝了。

  再这种事上,她更加相信能够做出详细计划的宋煊。

  赈灾之事可不是小事。

  让钟离瑾去查无忧洞的事,影响不会太大。

  “大娘娘,求您再给我个机会。”

  “那你针对城外的赈灾,灾民们缺钱缺粮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刘娥觉得钟离瑾是个奇人。

  毕竟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活人能产生舍利子的。

  一般都是得道高僧死后能做出来的。

  所以刘娥认为钟离瑾是有佛性之人,她愿意亲近。

  钟离瑾方才很紧张,如今又被询问,头上的热汗当即就流出来了。

  他绞尽脑汁想要避开宋煊的答案,但是却又只能把宋煊的答案说了一遍。

  刘娥眼里露出狐疑之色:

  “你这法子不错,但是钱与粮从何处来?”

  钟离瑾心中暗道糟糕,他就是听宋煊安稳百姓的话,但是从来没有想到宋煊许诺的粮食和工钱从哪里出。

  “朝廷能否?”

  “朝廷没钱没粮,还要支撑滑州,那里的灾民更多。”

  刘娥直接把钟离瑾的话给按死了。

  钟离瑾用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热汗,他都忘了这茬。

  滑州那里还有陈尧佐,要不然东京城也轮不到自己去赈济灾民。

  “大娘娘,我想让宋知县解决这两个问题。”

  听到这个回答,刘娥都被钟离瑾给蠢笑了。

  因为人在无语的时候,确实会想笑。

  刘娥认真打量了一下钟离瑾。

  难道这就是传说当中的“有佛性”,没人性?

  正常人能说出这种话来吗?

  钟离瑾只觉得自己口渴,一时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抿嘴。

  “钟离瑾,你主抓无忧洞这件事就成了。”

  刘娥最终还是没有改变提拔他的主意,但也确信了钟离瑾对于赈灾之事,并没有什么好法子。

  与其让钟离瑾从中掺和一脚,不如让宋煊放手去做。

  因为这是在维护大宋的统治,可是马虎不得。

  钟离瑾以为大娘娘笑了是认同自己,可没让他高兴一会,便又被安排去针对无忧洞了。

  对于刘娥的吩咐,钟离瑾只能表示应下。

  大娘娘给他台阶再不接着,那今后还能不能提到开封府尹的位置啊?

  没坐上,就敢反驳大娘娘的话,那要你还有何用?

  瞧着钟离瑾离开,杨怀敏这才主动开口道:“大娘娘,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然你说了,那就是要讲。”

  刘娥端起茶杯吹了口气:“有什么消息?”

  杨怀敏便把钟离瑾霸占宋煊捣毁无忧洞窝点功劳的事,给说出来了。

  “啊?”

  刘娥也觉得钟离瑾有些离谱,他这也太想表现自己了。

  若是自己有本事立功,那自己高看他一眼。

  若是没本事,还要去抢别人的功劳,就是他脑子不好使。

  偏偏抢的还是宋煊的功劳,难道他进了开封府衙,就没有人跟他提过陈尧佐是怎么在大庭广众、文武百官之下,两次被宋煊骂晕了过去?

  钟离瑾连一个跟他说真话的人,都没有遇到吗?

  这让刘娥对钟离瑾的真实能力感到了担忧。

  因为她就是想要钟离瑾坐镇开封府,充当个吉祥物的。

  若是他一点能力都没有,这吉祥物的位置能做的长久吗?

  杨怀敏也不在多说什么,慢慢退了回去。

  刘娥长叹一口气,她觉得自己选的人都不是那么的“好”。

  在业务能力上,各有千秋这个词都形容不上的!

  “宋十二忙着赈灾之事,无忧洞的事也不能松手,否则林容的儿子什么时候能够找回来?”

  刘娥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此事不能一拖再拖了,让钟离瑾去专门办此事,有了宋十二打开的良好局面,他如何能不进展快速一些?”

  林容侍立在一旁没言语。

  下了大雨赈灾之事,当真是更加牵扯精力,宋煊哪还有多少时间去追查无忧洞的余党?

  大相国寺内。

  开封县县丞周德绒说明了自己来意后,方丈惠海嘴里念着阿弥陀佛,他是答应的。

  但是钱粮能不能到位,还不是他说了算。

  住持子远一想到上次是禁军前来强行借钱,虽然归期的日子还没有到呢。

  可是传闻都是禁军借了不还,为此他们敢不继续借下去,还被宋状元给“请到”县衙去训斥一顿。

  就算找人去大娘娘那里说话,大娘娘也是赞同此事的,并没有制止宋煊。

  所以那帮子禁军都十分感谢大娘娘的赏赐。

  总之,就是钱花了,但是他们谢的对象是大娘娘刘娥,这你受了吗?

  本以为此事就此结束,未曾想如今黄河决口,官府又来跟他们寺庙化缘!

  传出去都没有人会相信此事啊!

  “周县丞,此事,怕是有些不妥!”

  “不妥?”

  周德绒的声音瞬间拔高:“大官人说了,外面的灾民可都是在等米下锅。”

  “你们大相国寺都是出家人,慈悲为怀,要普渡众生的,如今黄河决口,一个个的全都当没看见?”

  “周县丞,我大相国寺是愿意给灾民施粥的。”

  住持子远连忙解释道。

  “愿意就好,施粥是官府统一来发放,你们想要施粥都要通过官府统一调配。”

  周德绒指了指外面:

  “如今粮价节节攀升,朝廷已经去运输粮食来,在粮食没有运来之前,你们要捐粮捐钱。”

  “这是宋大官人的意思,他让我转告你们,看看你们对布施灾民是有多大的诚意!”

  “宋大官人的意思?”

  住持子远念了声佛号,是不是背后是大娘娘的意思啊?

  毕竟上一次就是大娘娘为宋煊站台,他们被借贷了也不敢多说一句屁话。

  “阿弥陀佛。”

  老方丈的白花花眉毛挑动了一下:

  “子远,既然是宋大官人的意思,那你就遵照去做,莫要抗拒官府。”

  “不敢,不敢。”

  大相国寺住持子远脸上的热汗也流出来了,他没想到又有难题上门。

  以前住持干的好好的,不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还总是财源广进的。

  今年着实说有些走背字,总是往外掏钱。

  “不敢,那你就说个数,一会本官还要去开宝寺呢。”

  听着周德绒的话,住持子远伸出一根手指:

  “周县丞勿要怪罪,近些日子我寺中大量资金被借贷,寺中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财。”

  “但是为了城外的灾民,我大相国寺愿意捐出一千贯以及一百石粮食。”

  周德绒喝了口茶,啐了住持子远一脸叶子:

  “好的很。”

  “大相国寺当真是大气。”

  啪。

  茶杯都被他摔在地上:“你打发叫花子呢!”

  子远也不敢擦拭,只能唾面自干。

  “既然如此,我知道了,这就回报宋大官人去。”

  周德绒站起身来哼笑一声。

  不多说什么,直接出门。

  “周县丞,请留步。”

  住持子远一听到宋煊的名号,连忙让人伸手拦住周德绒。

  方丈惠海更是闭上眼睛。

  他不明白,明明可以把事情办的更加漂亮一些,在其余三个寺庙当中拔得头筹,让宋煊心生好感。

  这样才能进一步减少本寺的损失。

  可是一点点割肉,不仅没有诚意,还会让人心生厌恶。

  他们哪有什么经商头脑,就是仗着大相国寺这块地界好。

  每月有五次开市的机会,再加上香火钱,足以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

  就算是栓条狗在这里,钱该挣来也就挣来了。

  “其实本寺实在是筹措不开这么多资金。”

  住持子远站起身来行礼道:

  “这样吧,本寺咬咬牙,愿意出一万贯以及三百石粮食协助官府赈灾。”

  周德绒回身瞥了他一眼:“你真以为大娘娘不知你大相国寺每月香火钱有多少吗?”

  “你真以为皇城司的人来大相国寺就是查抄辽国谍子那么简单吗?”

  住持子远抬起头来,有些惊讶的瞧着周德绒。

  皇城司是查谍子,但是把大相国寺的账本给查抄走了。

  这种事,绝对瞒不过大娘娘。

  周德绒说这话,足可以确信宋煊是在为大娘娘办差。

  “周县丞,我有一事不明,这赈灾之事,乃是开封府通判钟离瑾负责,如何能是宋状元负责呢?”

  “他啊,今日早上已经被大娘娘宣布不管此事,东京城外灾民全权由我家大官人统一赈济。”

  周德绒抻了抻自己的衣袖:“你想找人托情,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

  听了周德绒的解释,住持子远脸色微微一变。

  难不成又要出一次血了?

  可是好处又不是寺庙里得到的。

  “宋大官人何在啊?”

  子远决定还是要亲自与宋煊谈一谈,大相国寺就算是有钱,也不能像个无底洞一样被朝廷给吸走。

  周德绒哼笑一声:

  “大官人在巡河呢,你若去寻他便快些去,要不然等我回去统一汇报后,哼哼。”

  他说完就走了,子远也不敢阻拦。

  “师兄,官府太过分了!”

  “是啊。”

  “那可是咱们的钱。”

  “凭什么都给了官府去救灾。”

  “被禁军借走的钱都没还呢,如今又把赈灾的粮食打在我们的头上。”

  “要我说连一千贯都不要给,更不用说一万贯。”

  “好了。”

  子远安抚着这帮师兄弟们,让他们稍安勿躁。

  “方丈,您觉得此事该怎么办?”

  一直都在念经的老和尚,眉毛微微上扬:

  “佛曰,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无需过于看重,否则六根不清净,烦恼太多。”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不就是要配合官府吗?

  住持子远让吵闹的众人安静下来:

  “无论如何城外出现灾民,我大相国寺是该出钱出粮,但是也绝不能好名声都让官府给得了去,损失都是我们出的,却没有人宣扬。”

  “是啊,师兄,我们如何能做赔本的买卖?”

  “就算是大娘娘,她也得讲理啊!”

  子远其实上一次跟宋煊聊的时候,他心里很虚,但是又不甘心总是割肉喂鹰。

  谁愿意干这种事啊?

  “行了,都少说几句。”

  子远把众人都轰出去,让他们一个字都不要往外说。

  “师父,这事您到底怎么看啊?”

  “你们都着相了,被铜臭迷了眼。”

  老方丈叹了口气:

  “老衲也不想传承断了,可是你们若是再执迷不悟下去,大相国寺能吸纳其余僧人,也能让你们全都离开,永远不要跟官府做对。”

  子远表示自己记住了,但是他还是去寻宋煊了。

  钱是可以出,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尤其是黄河水用不了一两年就会决口。

  大相国寺在怎么富裕,那也是遭不住这种讨要的。

  一万贯还不满足,难不成要十万贯吗?

  宋煊在巡视河流。

  开封周边有着非常丰富的水网,直通东京的有汴河、蔡河、五仗河和金水河。

  尤其是汴河最为重要,每日的船只运输不计其数。

  汴河就被宋廷视为京城运输的生命线。

  早在北宋初期,宋太宗就曾感慨地说:

  “东京养甲兵数十万,居人百万家,天下转漕,仰给在此一渠水,朕安得不顾。”

  北宋鼎盛时期,人口高达150万。

  当时京城民谚曰:“有食则京师可立,汴河废则大众不可聚,汴河之于京城,乃是建国之本。”

  太祖太宗二人在位要求汴河每年都要清淤,但是到了真宗时期,下面的官员请求三年一清淤。

  毕竟每年都要征调三十余县的民夫来做此事,可谓是劳民伤财。

  他听着一旁熟悉水道的船老大说。

  自京东外城上善门至泗洲淮口八百四十里,京师地势比泗州城高出十九丈四尺,河水下泄不畅,治理困难,干旱时节年内仅有半期通航。

  宋煊点点头,差人在前任的水图上标记,到时候在这里制作闸门用来控水。

  同样蔡河也是京城著名的河道。

  自京城戴楼门东广利水门入城缭绕城内,从陈州门普济水门出城,分为东西两支。

  三国时期魏文帝曹丕iu率领水军从蔡河入淮河抵达寿春。

  期间战乱,也有改道不通。

  直到柴荣疏导汴河,使得汴河水流入蔡河,畅通了陈、颍的漕运。

  北宋又导城西闵水入京城合于蔡河,自此蔡河、闵水连为一河,漕运大畅。

  如今蔡河也被称呼为惠民河。

  江淮等地的稻米、茶叶、盐巴全都是从这条河运来的。

  但是唯一的缺点是蔡河流程东京城人口疏密之地,河道狭窄。

  许多权贵都强占河道,建造花园亭榭。

  每逢京师大雨,蔡河水泄不畅,经常泛滥,周边变形苦不堪言。

  宋煊站在一旁瞧着那些奢华的亭楼,眉头微挑。

  开封县原来有被水淹的地方,他以前还真没注意到这里来。

  “记一下,此处侵占河道的建筑要全部拆除。”

  “是。”于高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记录下来。

  在这一片居住的人那可是非富即贵,大官人当真是要如此强硬吗?

  至于金水河没什么好去看的,此河是金明池的重要水源,因为是皇家园林,倒是没有多少人敢在这里私自搭建的。

  你的房子建造的比皇宫高,皇帝可以不管你。

  但是你要占皇家的私家园林,那就得找你聊聊了,这种地犯忌讳,也是你能用的?

  五丈河的主要是负责北方的漕运生命线,在宋太宗疏通和改称为广济河。

  只不过广济河的水不多,水也浅,容易被洪水冲毁了。

  大相国寺住持子远去寻宋煊,结果没找到。

  宋煊叫人先去登记这些占据惠民河的建筑都属于谁,一个个都查清楚了。

  待到摸查过后,县衙会出一个公告,要求他们统一时间拆掉。

  全都是私搭乱建,他们连“房本”都没有。

  要不然过期不拆,那官府拆了,不仅没收原料扔给外面灾民孩童的学堂去搭窝棚,还要他们付给官府一笔拆迁费用。

  于高连忙把宋煊的要求都记录下来。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霸气的知县。

  不愧是立地太岁。

  这种拆了权贵家里亭榭,还要他们付钱的操作,着实是没见过,以前也从来都不敢去想。

  谁会鸟你一个小小的吏员,连官都不是。

  能在这惠民河繁华之地居住的,哪一个家里没有当官的?

  在于高带着人走后,宋煊才回到家中歇息。

  今日走了太多的路。

  “夫君,泡泡脚。”

  曹清摇命自己的侍女端来一盆热水。

  宋煊闭目养神,如今的灾民越聚越多,后期还会有的。

  看样子还需要规划出冗余量来保证这批人能够短暂的居住。

  不过若是再下大雨,怕是这群人也得死上不少。

  就在宋煊歇息的时候,听到管家的汇报,说是开封府通判钟离瑾前来拜访。

  宋煊睁开眼睛,大家公事公办,他这个人怎么如此没有边界感,都找到家里来了?

  “就说我累的睡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是。”

  钟离瑾在门外,瞧着宋煊住的这个地方,当真是觉得挺奢华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房子?

  钟离瑾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想要借着无忧洞的事,来询问宋煊从哪里搞定所需的钱粮。

  有了他的确信回答,钟离瑾认为自己也能办好这个差事,在大娘娘面前有所交代。

  反正见效的法子就是这么几个,谁干都能成啊!

  然后钟离瑾就吃上了闭门羹。

  这与他想象的大不一样。

  “你是说宋知县他已经睡了?”

  “是的,今日一直都在忙碌,我家少爷回家后倒头就睡,不知道什么时候吃饭呢。”

  管家笑呵呵的行叉手礼:

  “钟离通判若是不着急,请明日一早前往县衙,寻我家少爷,定然能够寻得。”

  钟离瑾脸上露出纠结之色,他有心想要探听清楚宋煊的后招。

  可是强行去等,又不知道要等到几时去,平白耽误了自己礼佛的时间。

  “好,那便明日再说。”

  钟离瑾咳嗽了一声:

  “主要是大娘娘交代我要尽快帮助林夫人找回他儿子,查办无忧洞之事,明日我定然早早的前往县衙等待,还望你如实告知他。”

  “一定。”管家连忙应声。

  钟离瑾转身离去,抑制住兴奋之色。

  因为他觉得自己耍了一个小花招,用大娘娘来逼迫宋煊。

  他识趣的话,宋煊醒了便会主动找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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