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既见本佛,缘何不拜?
淅淅沥沥的雨中。
远处一声怒雷。
老夫子站在雨中,一旁的释正源蹙眉:
“活佛为何不让我前去相助?那里汇聚起了很多人,很多生灵.”
他忽的悚然,因为那一声怒雷之后,那座武道馆中似响起琴音,再而后,
那儿景,便都模糊了。
看不见,也难以感知。
老夫子挑了挑眉头,呢喃道:
“他啊,自然有他的打算.”
释正源侧目,打量着老夫子:
“说来,你究竟是谁?似乎很不一般.嗯?”
老释皱眉,看向远处。
雨中,有一个青衣女子缓缓走来,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她无视了释正源,看向另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头,身后次第绽放出五座洞天。
“让那些家伙打去、争去吧,都是一场陷阱,那儿已然望不见,一片模糊,无法感知,我猜测,是牛魔出手了。”
青衣女子说着释正源听不懂的话,老释心头微沉,五座洞天,一个大成的先天之人。
杀之,不算难。
但佛国恐怕也就暴露于世人面前。
正欲出手时。
他看见青衣女子已走近前,洞天发光,威如大渊。
女子打量着老头儿,平静道:
“说说吧,在异地中,发生了什么?”
声音落下。
在释正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老夫子抬起手,一巴掌扇了出去。
洞天崩塌,烛火熄灭,肉身粉碎。
只剩一团茫然的魂魄,被老人捉在掌中——那魂魄还在流逝,在被未知力量给强行剥夺,给变成残魂。
释正源沉默了。
“你是谁?”
他沟通佛国,警惕到了极点。
老夫子耸了耸肩:
“一个管家,一个辅教,仅此而已。”
话间,他看向远处那条长街。
一片幽暗,看不清晰。
………………
破碎的长街之上。
武道馆。
铮铮琴音中,外面的绚烂光越发的盛烈了,整座龙舟市,都已然被撕碎。
胜负将要决出。
许道人咳血,与西教的先天在殊死搏斗,洞天轮转,法相轰鸣,大地已千疮百孔,
曼荼罗来的先天,也正在和古圣派的神眷使搏杀,他震摇法器,对方则映照出一本通天圣书,页页翻开,一道道大术杀落。
争杀,争杀。
至于万神教的神眷使?
第一时间遭到围猎,本就负伤的情况下,已被打的濒死,洞天都碎了,山川从其中跌出,砸的大地轰鸣不休。
杀,杀,杀!
许道人杀红了眼睛,于此刻动用底牌,手中浮现一张符箓,抛起!
他怒吼:
“请!大长老落目!”
符箓燃烧,其余三位来自各教的神眷使一惊,齐齐色变,都在后退,
生怕那符箓牵动来东教大长老的目光,牵动来一丝神灵伟力!!
然而。
符箓燃尽,却什么也没发生。
这是怎么一回事?
许道人愕然,迷茫的看着符箓燃成灰烬。
琴音铮铮。
他忽又红眼,还要上前搏杀时,心头猛的一寒:
“不对!!”
暴呵声带起一丝清净意味,呵出滚滚雷音,将同样红了眼睛的神眷使们齐齐炸醒。
天上还在下着暴雨。
天空依旧暗沉。
可问题是,这般烈度的争斗,龙舟都被打灭了,天怎会还压着乌云下着雨?
还有
四位先天之人悚然,看向那间武道馆。
武道馆里在毁天灭地的杀伐大术之下,时至如今,依旧还安然无恙,里头甚至滚落出铮铮琴音。
琴音一响,胸中戾气就盛烈十分,再一响,又盛烈十分,快要失智时,曼荼罗的神眷使呵出佛音。
众人复又清明。
“有人在其中,以琴音乱了你我心智!”
一位神眷使怒吼,头皮发炸——能干涉、影响到先天大境的琴音??
四位神眷使毛骨悚然,又抬头看了眼暗沉的、正在落着暴雨的天空。
僧人出手,手中金刚杵划开天穹——天穹却不见任何变化。
依旧暗沉,依旧乌云低压,依旧暴雨连绵万里。
“唉”
忽有轻叹声从武道馆内传出。
琴音从激昂,从兵戈杀伐,变得舒缓,变得流水潺潺。
幽幽琴音中,在四尊先天惊悚的目光下,
撕毁的大地一点一点的复苏,倾塌的城市也逐渐复原,远处高楼大厦,近处商铺人家。
“见了鬼。”
古圣派的神眷使呢喃开口:
“这是.神境吗?”
没有人回答他——这怎么可能是神境?
哪里会有先天都分不清真假的神境??
可如果不是神境.
他们环顾着繁华依旧的城市,仿佛之前的满目疮痍只是一场幻梦。
如果不是神境,就更恐怖了。
“去去看看?”
许道人干涩的提议。
四位先天大境沉默了一下,彼此点头,小心翼翼的落在地上,小心翼翼的靠近武道馆。
可以看见,在其中端坐着四五个人,大都一动不动,唯有一个青年,正背对着他们,正静静抚琴。
那琴音悠扬哟。
四尊神眷使沉默了一下,彼此对视,谨慎的走入武道馆,踏进大门的瞬间。
外面的雨忽然停了。
四人回眸看去,门外,街上,站着许许多多的人,之前死在余波中的一个个教徒,都活了过来,
此刻正在长街上,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就好像某个瞬间,他们被暂停了时间。
再回过头来。
更瞧见最先遭到围猎,被打碎洞天,被打的濒死的那位万神教先天,
竟正站在那背对他们的、抚琴青年的身旁。
满身刺青的神眷使侧目,对着四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寒从骨中起。
青年双掌一按,琴声骤止。
外面的天亮了,乌云散去,显出如水一般流动的霞光。
长街之外那些凝滞的、暂停的教徒们,重新开始走动,交错在街上,彼此监视,彼此警惕。
人声又鼎沸。
“都来了?”
张福生平静发问,站起,回身,手中捉着一根九环锡杖,微微一震手。
九环锡杖摇曳,环铁相击,发出清脆鸣音,而后便见青年脚下绽放莲花,武道馆内金泉潺潺流淌。
他头颅之后,还有一道光轮。
“既见本佛,缘何不拜?”
………………
重阳。
“崔家已有人抵达重阳,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
青袍男子走在长街上,抬头,看了眼月色。
“现在,就是动手最好的时机。”
他面含笑意,一袭青袍走过一条条街巷,最终驻足在一间木屋前。
是那个袁飞道的住处。
资料显示,这老家伙有一定概率是灵山系的遗人,但青袍男子并不在乎,
灵山遗人,不过大猫小猫两三只,厉害的早就被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更何况,自己还已敬问过上苍,此去,吉否?
上苍说。
大吉大利。
再来一卦吧。
行事向来小心谨慎的青袍男子,屈指一弹,铜钱高高抛起,这是天理派专门炼制的法器。
供奉千日,方可成这么一枚。
铜钱敬奉过上苍,于是上苍的意志,都会反馈在铜钱上。
捉住铜钱,翻掌,握实,再翻掌。
“此去,吉否?”
青袍男子轻生敬问,而后摊开手。
圆形方孔的铜钱上,篆刻在上下左右的‘天地通宝’四字,已然模糊、扭曲成了新的字。
是为
吉,吉,吉,吉!
四吉之钱。
“苍天在上。”青袍男子至虔至诚的诵了一声,而后伸手,轻叩木门。
木门打开。
他走入其中,随意的环顾了一圈,简朴,破落,再将目光瞧落在案几后静静端坐的老人身上。
青烟袅袅。
“袁飞道?”青袍男子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老人,淡漠发问。
老人疑惑的看向他,心头犯起了嘀咕,是天理派的人啊.
这天理派,崇奉苍天,一切以苍天为主,卜问之道上,甚至比东西二教更为厉害。
如今看来,果然不同凡响。
竟然算到了定海神针铁,就在自己身边,就在这木屋中吗?
袁飞道轻轻一叹,伸手做引:
“请坐吧。”
青袍男子却一动不动,淡淡开口:
“坐就不必了,本座料你也已入了先天,或许开了三四座洞天,但”
他身后的虚空微微摇曳,生出波澜,自其中绽放出十枚虚幻洞天,
每一枚中,都囊括二十里天地,沉浮着一片片山川。
“你自缚吧。”
青袍男子平静说道,看见这个老家伙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好像瞧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微笑,知道对方是被自己的十座大成洞天所骇。
然而。
老人目瞪口呆良久,这才无语开口:
“你既是天理派,来之时,就不曾问过上苍么?”
青袍男子皱眉,心头隐约有不好预感,弹起铜钱,握住,摊开。
依旧是四个吉。
袁飞道也看见了四个吉字,神色一变:
“怎会如此?你最近得罪了谁?还是说.”
“你们天理派,得罪了谁?”
青袍男子眼皮跳动,明明是吉相,但心头不安感却越发沉重了——这老家伙,太过平静。
他的惊愕,似乎并非是自己背后的十方大成洞天。
袁飞道摩挲下巴:
“天理派,举派所供奉而成的新天,很强大,很厉害,按理说不该给你完全相反的示意。”
“除非,你们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存在。”
“又或者你们意图谋划一尊,位格高于你们那【新天】的人物”
不安感已翻滚成浓浓的危机感。
青袍男子毫不犹豫的转头就走,一步踏出木门,眼前是香炉,是青烟袅袅,是摩挲着下巴的老人。
寒气大冒。
他化光,飞遁而离,飞出百里千里万里,终于驻足,回望已渺小不见的重阳市,
再回正脑袋时。
香炉燃起青烟袅袅,老人正在蹙眉思忖。
寒意从尾椎骨炸起,爬满全身上下。
“汝究竟是谁!!”
青袍男子惊骇,十座大成洞天发光,法相也要荡起!
老人只是敲了敲案几。
青烟再震动中,左右摇摆,洞天暗淡了,正欲暴腾起的浩瀚法相,也被硬生生压了回去。
青袍男子胸膛剧烈起伏,脑袋发懵——完了!
他听见这个老头子开口道:
“我是谁?”
袁飞道叹了一声:
“自然便是袁飞道。”
“不过,数十上百年前,也曾有人称我为摄天假尊。”
青袍男子后仰,头晕目眩。
他虽是天理派,但也了解灵山一系。
传说,在灵山一系中,有一尊无人端坐的大天位,叫做大地狱菩萨位,
那尊大天位之下,还有六座天位。
焰摩,持宝,大力,大慈,宝藏,以及.
摄天之天位。
至于假尊——便是对那些超越天人,但还未完全成神者,还未真正成为尊者之人的称呼。
“是你!!”
他惊到几乎失声,双腿都发软了:
“你,你,你竟还活着,你竟还未成神??”
“成神?”袁飞道兴致索然:“成神,然后端坐摄天使者之位吗?那太无趣了。”
他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述对象,轻声开口:
“我窥见了一角九幽,望见了一尊名为【九不象】的崇高天位,但我却又得见天大机缘,听闻名为地藏之位”
“可我不知怎么才能让伟大的天尊,赐我此位。”
袁飞道絮絮叨叨:
“话说,你知道九幽吗?”
青袍男子发出嗬嗬声,想要开口,却根本做不到,半个身体已陷入了漆黑的深渊,正在陷落,陷落。
袁飞道呼了口浊气,脸上浮现出狂热之色:
“地狱观所指向的,那传说中失落无数年的九幽,竟开始出世了——而我窥见。”
“我窥见,九幽原来一直就在那里。”
“在——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