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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卜算子

  

thujul0716:09:51cst2016

  大玉王朝八千九百九十一年。京城云都。

  时值深秋,寒意渐浓。但云都的繁华丝毫不惧这点点寒意。风调雨顺的一年,举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之中,除了云都那座最富丽堂皇、**肃穆的天下中心——云都宫。

  云都宫作为大玉帝国最宏伟、历史最悠久的建筑,自大玉王朝开国帝王云破天统一北仪大陆、建立大玉以来,一直是天下人朝贺膜拜的中心,颂扬其壮丽的诗篇不胜枚举,诸如一代诗仙紫太白就有“上穷碧落下黄泉,不如云都天外天”的讴歌,也有诗圣方子美“云都一起万方朝,鬼神天仙皆寂寥”的写照。

  不过对于这座上达云霄、下接地府、万方来朝的帝国中心,其建于何时、何人建造,却无处可考。即使王朝最权威的史书《大玉历》,其《万方志》也只有“世曰:鸿蒙初开,云都即存。大帝锡赉,以是由此”寥寥十余字,且是民间传闻,其历史久远自不必说。而云都宫的名字倒是不难想到,始于大玉帝国建国立都之初,以云氏皇族命名。

  因此,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云都宫已经屹立在北仪大陆将近万年,而万年不衰的云都宫,也已经经历了大玉帝国九位帝王的更迭,如今即将迎接它的第十位主人。

  能够荣登大玉帝国国主之位,对于每一个云氏皇族来说,简直就是上天的十二万分垂怜,因为他不仅能够掌握生杀予夺的天下霸权,更能够享受寻常人类十倍有余的寿元,这对于任何生命有限的生灵来说,都是无法抵挡的诱惑。不过在几万云氏族人里面,只有天生具有皇族直系血脉的皇子,才有入主云都宫的资格。

  当今大玉国第九位国主云追月在位已有九百九十八年,寿元将近,大限将至,虽然无限留恋这人世繁华,却也不得不顺应天道,着手选立下一任国主。

  说来也怪,虽然云氏皇族地位尊崇、物质丰裕,不过其繁衍能力远不及普通百姓。每一名云氏皇族男子一生最多能够育有两位皇子,即便一生纳再多偏房也无法多诞一男半子。而皇族女子却没有明显定数,有的几个皇女,有的几十个皇女,这也正应了天道轮回,万物皆有定律。若非如此,任云氏皇族执掌天下权柄万年,少说也有百万族人了。

  云追月当年虽然也曾育有两位皇子,不过因为寿元不过百年,早已耐不住时间的煎熬,皆已夭殁。按照直系血脉十余代相传下来,如今能够有资格承继大统的也仅有九百余位。在这九百余位里面再剔除品行不端、呆傻痴苶、不学无术之徒,最终德智体美皆为上上之选的不过百人。

  而这百人之中,最有希望胜出的当数池州王云中石、庆州王云中水、当河郡王云祥秋、昭武校尉云尚锋四人。而这四人之中,池州王与庆州王是同父异母的胞弟,年近五十,因贤能而各受封一方诸侯。当河郡王比池州、庆州二王低一辈分,年轻体健,不到三十,因少有才名,受封郡王,等级自也比池州、庆州二王低了一级。至于陪戎校尉云尚锋,年方十五,按照辈分当叫当河郡王云祥秋一声叔祖父,唤池、庆二州王一声曾叔祖,官微言轻,逢人即拜。更何况其父在他尚未出世便因病离世,家世自无法与其余三王可比。

  作为遗腹子的云尚锋一出世便受尽白眼、吃尽苦头,因而也更加勤学苦练,王术、礼仪、诗书、兵势、阵法无所不精,尤其是一身武艺在同龄的帝王贵胄之中出类拔萃,小小年纪便已达煅形七阶。

  大玉王朝以武立国,尚武之风颇浓,门派众多、种类不同、功法各异,但对武力程度的划分却有一套完善的体系。按武力级别可分为煅形、聚灵、出神三个境界。煅形共有九阶,每三阶为一层,三层各有不同的修习之法。第一层为识体,对身体各个部位、各个关节认识了解,并加以强化和锻炼,最后能够灵活运用,扬长避短;第二层为炼器,在身体能够承受的前提下,选择适合自己身体需要的武器进行练习,从而达到人器合一,这一层次的修习效果好坏,取决于第一层识体是否全面,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识体勉强合格却迟迟不敢炼器的原因,因为一个疏漏,将会决定自己整个武运是否顺遂;第三层为化形,也就是人器合一、不分彼此的阶段,器为身用、身随器走、上天入地,皆不在话下。

  只要刻苦努力,外加一点天分,大部分武人都或多或少能够在煅形境界上有一些成就,但是要突破煅形而至聚灵,那就需要非凡的毅力和不错的天赋了,要是这两者都没有,除非你有莫大的机缘,不然要想到达聚灵之境简直是千难万难。聚灵之境和煅形之境的修炼方法完全不同,因为这一个境界的修炼,已经完全脱离了客观可见的身体与武器的练习,而是对精神、心灵的修炼,参悟自然天道,洞悉时空轮回。传说聚灵七重修炼圆满,便能物我两忘,物换人移,比如传说中的移花接木、借尸还魂都有可能。

  据《大玉历?帝王志》所记,当年开国大帝云破天二十岁修为便突破煅形九阶,五十岁便至聚灵七重。南征北战,开疆拓土,不到六十便一统这茫茫大陆,入住云都皇宫,建立万世基业,享尽千年寿元。至于他最后是否突破聚灵而至出神,史书也无记载。要知道聚灵七重与出神之境虽只一层之隔,要想突破却是千难万难,非得有莫大机缘、无穷智慧不可。纵然云破天雄才大略、智计无双,享寿千年之久,也不必然能够达至出神之境。毕竟,这个世界能够到达出神五境的人物,都只存在于民间传说,何况千年之后,云都宫曾颁下大帝仙去、新主继承大统的诏书。若云破天突破聚灵而至出神之境,那就是无尽寿元,何来仙去一说?

  出神的人物没有,但是云氏皇族乃至整个大玉帝国达到煅形九阶以致聚灵的人物倒是不少。至少每一任国主都是聚灵级的人物,甚至第五代国主云千千的修为直追云破天,堪堪达到聚灵第七重,再进一步便能踏进出神之境,不过最终还是未能如愿。

  但是对于一个出身清苦的皇子而言,能够在十五岁的年纪修炼到煅形七阶,实属少数。毕竟武道一途,艰险异常,若无名师指点、大派熏陶,单凭自己的智慧和努力而有所成就,近乎妄想。

  不过云尚锋不同,他十岁便改名换姓成为帝国童子军,跟随本朝辅国大将军郭文元的大军南征北讨,平定西海蛮族叛乱,击溃北海浪族侵袭,大小战阵不下百余场。云尚锋从见了鲜血哭鼻涕的小屁孩逐渐成长为童子军伍长、突击队长、正规军陪戎校尉,最后因战功而受到郭文元大将军亲自接见,破格提拔为帝国军开路先锋、昭武校尉。

  在刀与火的历练下,在血与肉的涤荡下,云尚锋以十五岁的年龄便有煅形七阶的修为,确实是皇族的莫大荣耀,帝国的明日之星。作为落魄皇子能够入围下一任国主最终候选名单,可能多多少少因了他武道修为及军事才能吧。毕竟其余三位候选者武道修为最高的庆州王云中水也不过刚刚突破煅形六阶,其余二位也才煅形五阶,尚未突破六阶。

  但是国主之选,武道修为并不是唯一标准,还有王术、礼仪、诗书、兵势、阵法等五艺缺一不可。能够进入国主候选人的,这六艺早已经过了无数次检验,自无疏漏之处。而谁能够最终胜出,这还有最后一道考验,即为“天意”。

  天意之测,无关人力,纯属上天意旨,降下种种异象,或为天降祥瑞,或为地生灵胎,凡此种种,不可以常理揣度。每任国主的候选人要想最终胜出,必须在云都宫正北方的社稷坛不吃不喝静心打坐,少则几天,多则一年,随时等待天意的来临。

  这,也许对于四位国主候选人而言,未免太过煎熬,但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却是充满着好奇和无尽的谈资。虽然大玉王朝已走过了九个九百九十九年,但能够有幸目睹这千年之交的旷世异象,实乃修了千载的机缘,怎能不令世间百姓为之欢呼、为之疯狂?

  辞旧,虽然难免哀伤,不过迎新,又何尝不是一种奇特的旅程?过了这个秋冬,来年春暖花开,新一任国主登基,万方来朝,帝国又将迈入一个新的纪元,迎来一段新的繁荣。

  因此,除了云都宫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静之中,京城真比任何时候都还热闹繁华。来自四面八方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和寻常百姓,如朝圣一般,挤满了云都方圆百里之地,当真是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不可亿万计。

  在如此景象下,云都城千商万铺昼夜不休地赚取着金银财帛,瓦肆酒楼分秒不休地充塞着自己的腰包,烟花柳巷也一刻不停地进行着钱色交易。当然,来自五湖四海的欺世盗名之徒、坑蒙拐骗之辈也是数之不尽,都幻想趁此机会浑水摸鱼,发笔横财,从此咸鱼翻身,过上上流生活。

  这不,猫狗巷就有一位手持竖幅、正中歪歪扭扭地写着“卜算子”三个大字的算命先生,斜眼耷拉、萎靡不振地靠坐在一家破破烂烂的门户石阶上。旁边一个七八岁的光头小童,正专心致志地玩着泥巴。偶尔一两个行客进入巷子里头,也是掩鼻匆匆而过,也不知是这猫狗巷臭味太过熏人,还是这一老一少身上异味难闻。

  据巷尾住户所说,这算命老先生扎根在这巷子里已有半月之余,每日天刚放亮便带着光头小童来此,太阳落山便走,十分守时。虽然他半月来从不缺席,不过生意却不怎好。一日难有十多个行客从这巷子经过,能够斜眼瞧上他一眼的不出三五个,能够问询价格的不过一二人,最终愿意让他算上一算的,十五日来,更是一个也无。

  有好心的住户实在看不过眼,偶尔扔他一两个铜板,当是施舍一点喝粥钱,毕竟住在猫狗巷的,都是清苦人,猫猫狗狗,与畜生无异。

  也有极个别的住户,实在不忍这七八岁的小童跟着他一起挨饿,便出言劝告,让他别在这猫狗巷摆摊,毕竟人流量有限,能够有财力算上一卦的屈指可数,尽量到京城繁华一点的地方招揽生意;也有的建议他把“卜算子”三个大字旁边的两行小字“十算九不准,一算倒乾坤”改成“千算无不准,算算皆乾坤”更能够吸引眼球;也有的建议他把“问价十文,一算百文,准与不准,真金白银”的标价改成“欢迎垂询,一算一文,不准免费,天地良心”更能符合猫狗巷大众的需求。

  虽然建议诚恳,简便易行,不过这算命老先生都只作耳旁风,每日里日出而至、日落而去,坐定这破烂的石阶,目不转睛的仰望北方,不言不语,不动如松,仿佛一座石雕。只有行客询价时,他才会斜眼一瞟,头也不扭地回答两句,继续直视着北极之极。如此过了月余,这算命老先生仍然坚持不懈地蹲守在猫狗巷,即便一个顾客也无。

  这日清晨,虽然霜寒露重,狂风劲急,算命老先生还是带着光头小童、手持破布幡子,在猫狗巷的石阶上扎下根来,重复着昨天的动作。

  事情还是昨天的事情,不过景象却不是昨天的景象,这一点猫狗巷的住户都感觉到了。平常巷子里一丝微风都是难得,可是从昨夜起,猫狗巷便是风声吼吼,一夜不宁,今天更是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深秋的劲风扑打在脸上,仿佛刀片一样撕割着寸寸肌肤,别说是在风中行走半步,就是在这风中呆立半刻,也难受至极,却不知这一老一少如何来到猫狗巷的。

  只见光头小童在狂风中紧紧依偎在算命先生的怀里,瑟瑟发抖,而这老者虽然衣衫单薄破烂,却凛然不惧这寒意,身体笔直地站在狂风之中,任凭砂石乱飞,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北方天际,像要射出两道精光来,好把远方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狂风越来越急,这老者终于抵挡不住,身体开始慢慢颤抖,最终弯曲、佝偻、蜷缩在地,一口鲜血喷来,只听一道苍老的声音骤然响起:“紫垣遣使非常例,应有星文动九霄。倒转乾坤寻常事,垣起垣灭垣无道。罢,罢,罢……”

  话音未落,雷声突起,狂风似刀,雹子如斗,日月无光,江崩河摧,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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