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
tuejul0515:52:07cst2016
不知过了多少时光，文复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睡梦中感到臀部被踢了几下，一下子惊醒，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佩珊站在眼前，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脸上，苍白的脸色添了几分光彩，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轻弯成月亮，浅浅梨涡挂在脸上。
“起来吧！大懒虫！”
“哎呀！”
“痛吗？”
“不痛，奴才给公主踢几脚是奴才的福分！”
“哼！饶你吧。”佩珊脸上又闪过率真的笑容，旋即晴转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
文复顷刻有无数话要说，但却无从开口，反而是佩珊先开口，“算吧，起来，这事不怪你。”“谢谢。”文复语无伦次，竟说出谢谢二字，说完后自己也不禁莞尔。
“好吧，谢倒不用，你欠我的，以后要听我的话。”
“哦”文复还是不知所措的回了一个字，他想不到佩珊复原得这么快，“喂，张佩珊，以后若有所命，我文复定当以死相报！”文复突然心头一热，傻傻的说出这句无厘头的话，但语气异常坚定。
佩珊本想笑，但看着文复坚毅的神情，不禁为之一动，脸上微微一热，“好吧！”伸出右手小指，文复一跃而起，也伸出右手小指，两人像小孩一样拉勾打印，佩珊口中念念有词：“拉勾拉勾，反悔是乌龟。”“好！”两人相视一笑，两天的阴霾终于扫清，“珊珊，我请你去吃饺子！”“不！我要吃腊味煲仔饭，然后吃红豆沙，再喝汽水，再再吃饺子！”“好！”
清澈的小溪，几条大着肚子的小鱼在水草中嬉戏，一双皎白的纤腿浸在水中，“文复，怎么可以帮我姐姐？”佩珊踢着水花，咬着汽水吸管问道，文复一惊，汽水呛在喉咙，大声的咳嗽起来，他想不到佩珊冷不防问这样的问题，但，这就是张二小姐。
“去找我大伯！”文复猛然灵光一现，文复一把拉住佩珊的手，“快，他肯定知道，只要不喝醉！”佩珊右手提着鞋跟着文复跑。
文大伯单身住一间一层小平房，房外用竹子围了一个半亩大小的院子，里面种满不知名的草药，大伯今年五十岁，年轻时一人在外闯荡，没人知道他做过什么，四十岁才回家乡，回来后一日三顿离不开酒，但为人幽默，小孩特别喜欢他，他也经常摘些覆盘子，水葡萄给小孩。
大伯家门趟开，他正拿着一杯米酒，坐在院子中，口中念念有词，好像跟面前几棵药草在聊天。
“大伯。”文复喊着，“醉猫大伯！”这当然是佩珊，“两个小鬼来干啥？陪大伯喝两口吗？”
“我不会喝。”文复连忙摆手。
“嘿，不喝酒的男人没劲！珊姑娘，以后找老公一定找能喝酒的。”
“才不要酒鬼！”佩珊伸伸舌头，做个鬼脸，大伯哈哈大笑。
“所谓何事？两位秀才光临寒舍？”大伯就是爱开玩笑，文复正想开口，佩珊已抢先搭话：“醉猫大伯，你知道我姐姐吗？”
“噫？”大伯放下酒杯，惊疑的看着两人，“嗯，来的始终要来。”
“怎么帮助我姐姐？”佩珊语带哽咽。
文复急忙简单的将事情经过跟大伯说了一遍，然后正式说：“大伯，你把圣剑送我时，我一点不明白其中道理，现在有一点明白，你好好跟我们说一下吧。”文复把脖子上挂着的圣剑解下来，他知道事情跟这有关系，大伯把圣剑轻握手中，抬头望天，在院子中踱了几步，转过身来，“小文，佩珊，我好好跟你们说吧。”
“你们已经见识过，对鬼神之事应该相信吧？”两年青人轻轻点头，“嗯，这就对啦，这把圣剑，由文家先祖传下，可以砍妖除魔，诛杀毒虫猛兽，只要遇到危险，文家子孙将左手无名指上鲜血洒于水晶石之上，便可唤醒圣剑，由你驱使，威力无穷！”
“是因为无名指上血管直通心脏吗？”佩珊忍不住问道，大伯竖起大拇指。
大伯也接着说：“文家传下很多伏魔咒语，以助子孙持剑卫道，可惜年代久远，每代都失传一些，现在所剩无几，不过现代人类力量强大，邪灵力量相对减弱，也基本可以凑合应付。”
“哈哈，凑合？遇到不能对付的时候，难道喝多几口酒就可以吗？”佩珊不减调皮本色，文复也无所谓，本来他对辈分之说从不放心中，大伯更无所谓。
“小文，既然圣剑已保护过你，证明你机缘已到，圣剑是时候复苏了，从今天开始，我便教你文家法咒。”
“大伯你身体健壮，法力高强，为什么这么快收山，我怎么学也不可能超过你吧？”文复迟疑道。
大伯凄然一笑，“我现在是醉猫，是酒鬼，借一卮浊酒灌破愁城，便是我的生活，希望你日后卫道路上不要像你大伯一样失败逃避，不要再说这些，有些事情长大了自然明白，这段时间你天天来学习。”
“我可以学吗？”佩珊问道。
“哈哈，当然可以，好姑娘你这么聪明又直爽，十分合我心意，文家祖训，只传文家子孙，去他奶奶的祖训，如果文家出几个笨蛋傻瓜，那么这些救世助人的法咒岂不失传！”
三人哈哈大笑，“大伯怎么可以帮助我姐姐？”佩珊关心的头等大事。
“嗯，这个不难，佩宁这么善良，一定要帮，这样，你们在这吃饭，晚上就作法帮助你姐！”大伯一口将杯中物喝完。
“就今晚？”文复问道。
“当然！别说佩珊是自己人，就算是别人，也要想到就做，难道帮助人还要看黄道吉日？”
“大伯，我去做饭，做几个下酒菜孝敬你！”佩珊喜道。
“嘿，这丫头，有事相求就醉猫变成大伯了，哈哈哈！”
一弯新月挂在树梢上，大伯将饭桌摆在院子里，一瓶米酒，炸大肠，生炒排骨，小炒王，一盘青菜，大伯笑到合不拢嘴，不等大伯出声，佩珊已为他慢慢斟了一杯酒，在自己和文复杯中斟了小半杯，“我俩陪大伯喝两口。”佩珊笑道，“好！”文复也豪情万丈。
佩珊双手捧杯，一口喝完，一股热气从胃中涌向喉咙，她强行咽下，脸上立刻红彤彤的。“先饮为敬！”四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好，这姑娘好！哎，我老人家如果三十年前能遇到这样的姑娘，就不用单身啰！”大家笑作一团。
十点晚饭结束，“好啦，珊姑娘，十一点前你到屋子里面，不叫唤你不要出来。”大伯正式道。
“为什么？”佩珊抗议道。
“好姑娘，十一点就是子时，阴气最重，我和小文把佩宁接引到这里，然后帮助她。”
“我不要，我要跟姐姐见最后一面？”佩珊语带哭腔，双手摇着大伯的右臂。大伯轻叹一口气，伸出左手轻轻摸了摸佩珊的头发，把她的头发搞乱了，前额的头发轻轻挡住眼睛，佩珊也没去拨弄头发，只是看着大伯的脸。
“这样的，乖孩子，灵魂之所以留在人间，不外乎几个原因，阳寿未尽，自寻短见的，怨气冲天，要报仇雪恨的，心愿未了，留恋人间的，你姐姐就是留恋你，痛惜你，虽说她醒悟了，知道要走了，但假如今天她看到你，教她如何忍心离去，如她不肯投胎，以后必成游魂野鬼，永不超生，好姑娘，你愿意吗？”
佩珊含泪点头，时间已到十点三十分，佩珊抬头道：“你俩要好好帮助我姐姐，嗯，我到屋里煮夜宵，你们努力吧！”“好姑娘！”大伯又竖起大拇指，文复关切的看着佩珊，但说不出一句安慰话，他咬咬牙，“来吧，大伯，我们应该怎样做？”
“小文，如果佩宁正常去世，但留恋人间，我们以慈善之心感化，很容易办，但她是阳寿未尽，自己提早了结，这是一个难处。”
“小文，圣剑上的水晶石，万求万灵，求它便可。”大伯突然停住，面有难色。
“大伯，有何难处？”
“嗯，祖先训导，文家子孙绝不可为自己求得什么，因你要求神明为你完成一个愿望，自己也要放弃身边本属于自己的一些东西，所以这法力基本禁用。”
“大伯，我们是为了帮助一个可怜的灵魂，并非为己，如果真要失去一些东西，但为了珊珊，为了帮助可怜的宁宁姐姐早日安息，我愿意！”文复一脸坚定。
“好！文家子孙应当有此胸怀，来吧，小文，时间已到，召唤圣剑吧！”
文复轻扬左手，用小刀在无名指上一划，殷红的鲜血涌了出来，文复将血滴在水晶石上，鲜血迅即消失，水晶石上闪过一轮蓝色光彩，一丝血红的光线从水晶石直达剑身通向剑尖，红线一达剑尖立即消失，圣剑发出耀眼寒光，一柄手指长短的圣剑变为三尺长剑，文复握在手中，感觉温润如玉，而剑身透着冰冷寒光，文复左手举剑，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女神，请引领张佩宁亡魂到此，一道寒光由水晶石直达剑尖直达苍穹，片刻，佩宁温柔恬静的倩影出现在院子当中，脸上挂着那甜甜笑容，“谢谢你，小文。”
“佩宁姐姐，请你放心，我们会将珊珊当作家人般看待，以后我会代你好好照顾她，不会让她有一丝痛苦。”
佩宁眼含泪光，甜甜的轻轻点头。
此刻文复福至心灵，左手持剑，剑尖指地，右膝跪下，右手抚住左心房，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女神庇佑，飘渺间，霞光万道，一尊女神出现在前，端庄典雅，“文复，有何求？”文复心中一片祥和，充满敬意，低声道：“女神，我请求可以令张佩宁投胎转世，不再受游离之苦。”
“佩宁不惜父母给予的生命，一错再错，留恋人间，幸而心中满是温情善意，若要助她，你愿以自身病苦交换吗？”
“愿意！”
女神手指轻摇，文复突感后背一阵剧痛，但强忍不声。
“以后你便受此腰背疾苦，只有勤做功德方可治愈。”
顷刻间，文复回到现实，空中透出一道五色彩光，笼罩佩宁，旋即消失于天际。
往后半月，文复与佩珊便天天到大伯家学习法咒，大伯在教授之余，也将自己几十年的经验传于他们。
这天，大伯对他俩说道：“我所知法咒已全部授予你们，能学多少，能用多少，全凭你们的悟性以及日后际遇，现在我再教你们一套疗伤法咒。”
只见大伯拿起一把小刀，在自己左手掌一划，立即鲜血直流，大伯随手摘一片叶子，举于半空，手指对着叶子凌空画咒，然后将叶子在伤口上一抹，血立止，两人拿起大伯手掌一看，连伤口也消失了。
“哇！教我，教我，学会以后不担心没工作了，可以当赤脚医生。”佩珊惊叹道。
“听好，拿一片叶子，向着东方，手指对着叶子凌空虚写束之黄三字法咒，然后叶子抹于伤口便可止血。”
“如果伤口很大，是不是要很大片的叶子？”文复问道。
“问得好，教你一个更厉害的法咒！”
俩人睁大眼睛看着大伯。
“听好了！”大伯道貌岸然，“120。”
“哈哈哈！”佩珊拍手大笑，文复呆了一下，也随即哈哈大笑。
“好啦，两个小家伙，晚上过来，带你们看一些好玩的东西。”
晚上十点，俩人来到大伯家。
“今晚是十五，月圆之夜，阴气极重，我带你们夜行，从十一点到早上五点，十一点子时，灵魂出没，而到天将亮，也是灵魂出没最活跃的时候，我要带你们走一些最阴的地方，让你们见识一下，也习惯一下，不至于以后真正降魔伏妖的时候临阵脱逃。”
“我才不会，担心一下他吧！”佩珊向文复伸伸舌头。
“傻瓜，我有圣剑护体，怕什么？”
“哦，对啦，把圣剑留下，不准带身上。”大伯伸手把文复的圣剑拿下。
“为什么？”
“你带着圣剑，哪有鬼魂敢靠近，还见识个大头鬼！”
“哦。”
“哈哈！”佩珊对着文复用手指刮了一下脸。
转眼十一点到了，“前天，王家大妈过世，我们先去小桥头买水处。”大伯命令道。
所谓买水，是广东一带乡村风俗，凡家中有人去世，下葬那天早上，必由家中长男，带领家属，去到村中河边，一般选河水尽头或桥头位置，由法师作法，洒下纸钱，意在说向龙王买水，然后长男装一瓶水回家，这样家中先人才能上山安葬。
大伯先取一瓶水，手中沾水洒于两人眼中，“这样，你们就更容易见到亡魂，以后你们经验足了，道行够了，就不用靠这些道具了。”
“这是什么水？”佩珊有疑必问。
“哦，普通符水。”大伯嘴角闪过一丝狡默的笑容，轻伏于文复耳边低声说：“是牛眼泪加符水。”文复伸伸舌头。
“两个嘀咕什么？”佩珊从不甘被蒙。
“脏话。”文复笑道，“要听吗？”
“不！”佩珊捂住耳朵“就知道你们没好话说！”，她知道文复是从来不介意在女孩面前说几句脏话的。
月色明朗，洒于地面，一片皎洁，风吹大树，地上树影仿似魔鬼的爪子，田边小虫乱叫，更显诡异。前面的小桥有六个桥孔，老人常告诫小孩千万不要钻第三个桥孔，有大胆的小孩钻进去看过，里面尽是香烛纸钱。
“呜呜........”若有若无，忽远忽近的传来低哭声，佩珊突然拉住文复左臂，“听到哭声吗？”“好像有吧？”文复心中也冷了一下，那大伯偏偏让他俩走在前面，自己在后面十步之遥处慢慢跟着。
“看，看，桥头。”佩珊躲到文复后面，文复望去，似乎有个白影坐在桥头，定眼一看，又好像没有。
“呜呜.......”那哭声更明显了，飘于夜空之中，“不怕，不怕，有大伯在，我们也有法力？”文复跟佩珊互相安慰。
这时，乌云盖住半边月亮，桥头的白影反而更明显了，那白影一头长发，背对他们，他俩一齐回头看着大伯，大伯向前一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前进，桥头白影慢慢转过头，似乎是一张女人的脸，眼中流着两行血泪，佩珊差点在文复的手臂上抓出血，文复一点痛的感觉都没有，颤声道：“王大妈！”
这时大伯快步走来，“不去小桥啦，去东边小山岗。”两人长舒一口气，快步跟着大伯，头也不回的走。
“怕了吗？”大伯笑道，“王大妈刚去，舍不得家中可爱的孙子，所以在买水处哭泣，反正四十五天后便投胎，没什么放不下的。”
“四十五天投胎，那么我们拜祭的祖先一早投胎了，拜祭还有什么作用？”佩珊惊魂未定，又忍不住好奇。
大伯用手指轻敲一下她前额，“世人拜神拜佛，祭祖，吃素，放生大多作交易，拜一下，就想求财求福求权求健康，吃素放生就要求得愿望，这明显在威胁鬼神，目的性太强，我拜你你就要给我财富，我放生一个鱼你就要给我健康，鬼神能威胁的吗？其实拜你信奉的神佛，是因为他们的信条给予你心中财富，你心悦诚服拜他感谢他，拜祖先是希望祖先在另外世界可以安息，若你有此孝心，怎会不健康富裕呢？”俩年轻人点头称是。
“前面小山岗解放前是婴儿的乱葬岗”大伯说道，
“啊！”两人惊呼后皆沉默。
三人慢慢走近，满岗鬼哭神嚎，尽眼望去，满岗黑压压的乌气，两个年轻人感到恶心头晕，作呕不断，乌气掠过身边，明显感到刺骨的痛，几百婴灵，张牙舞爪，仿佛一下子会将三人吞噬，俩青年人，心中惶恐万分，惶恐之中，莫名的伤心，忍不住腮边垂泪。
“大伯，不知为何，我很伤心，它们看上去很凶恶，但很可怜。”佩珊说道。
“当然，这里很多是以前医院里堕胎所抛弃的事物，你试想，人死后投胎，六道轮回，只有一道是可以为人，作人已难，但投胎后还未偿人间一点欢乐，就胎死腹中，本来他们可以在人间活几十年，却被自己狠心的父母剥夺了，还要在人间游荡几十年才有投胎的机会，怎么会不充满怨恨，怎么会不想方设法报复父母，这种恶灵是最难收复的，姑娘，千万不要做这种傻事。”
本来佩珊一本正经的听着，听到最后一句，脸上一红“呸，死醉猫，老不正经！”
“好吧，走啦，回村。”大伯举步带前。
此时已经是早上五点，村口已有人走出来，是一位老人，弯着腰，肩膀上倒挂着一把伞，“哈哈，老人家早起，出去喝茶啦，醉猫大伯，你也是老人家，快跟老伙伴去喝早茶吧。”佩珊报复道。
这时村口走出老人已近身旁，对着他们点头一笑，两人齐声说：“老伯伯早上好！”
“他的样子很熟悉。一时叫不出名字，是谁的爷爷呢？”佩珊道。
“是你们同学李峰的爷爷！”大伯道。
“哦对，怪不得眼熟，跟李峰那小子倒模一样，都是大饼脸绿豆眼。”文复笑道。
“哈哈，你太坏了！佩珊打了文复的肩膀一下。
突然俩年轻人停住脚步，圆睁双眼，四目相投。
“不对，李峰没有爷爷啊！我三年前回来，他爷爷已经去世好几年了，他只有一个奶奶！”佩珊先惊呼道。
“哈哈哈！大伯笑道，“两个傻小子快回家用柚子叶洗一下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