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领路
frijul2219:16:00cst2016
中南山最让聂庄痛恨的，就是登山的那九百九十九个阶梯，每个阶梯与平常的阶梯高度不同，高至膝盖，登梯初时还不觉得乏力，但随着阶梯数登得越多，到后面便越吃力。
柳蕙天网飞捕的辰时集训其中一项便是下山挑干柴挑水再上山，反复十趟，俨如苦行僧的修行。
自从考核入黄字号飞捕后，聂庄就有些后悔了。
今日当他在洪师傅的带领下再次来到中南山脚下之时，情有可原地一阵发怵。
兴许是从前无名传道授业的日子里没少让他干过类似的好事，潜意识烙下一块不小的阴影，所以每次要上下中南山的时候，他都得犹豫个半天。
而当初设计建造柳蕙天网的人因为聂庄的埋怨而惨遭鱼池，被他默默腹诽了无数遍。
实际上，聂庄才来中南山没几天，上下山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走在前头的洪师傅回眸一看，聂庄脸上的僵硬神色入了眼帘，顺着他所望的方向看去，忍不住笑道：“你怕登山？”
聂庄咽了咽口水，点点头，不自然道：“有那么一点儿。”
洪师傅一笑置之，先行上山。
聂庄深呼一气，眼神坚定，抬起脚步登梯。
花费的时间一如既往，不多不少，正好两刻钟。
等到迈上第九百九十九阶梯时，腿脚酸累得要死不活的聂庄弯下身，手扶膝盖，直喘大气，心里情不自禁地又开始咒骂设计柳蕙天网的人了。
习以为常的洪师傅没有等聂庄歇息的意思，边走边道：“时间一久，你便会习惯了。林大人已在文襄殿等候多时，动作快点，老夫身上也有要事要办，没功夫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
聂庄嘀咕了两句，快步跟上。
聂庄来此时间不长，对中南山错综复杂的地形道路才摸清一二，时常纳闷为何不描绘出一幅地图来，人手一份，省得新人来了之后还得需要一个领路人引路，于是好奇道：“洪师傅，中南山地势复杂，为何不找一名画师弄一张地图出来，挂在天网的大门前，以免有人迷了路。”
并肩而行的洪师傅淡淡瞥了一眼聂庄，不冷不淡道：“你才入柳蕙天网没多久，自然不清楚中南山的情况。天网隶属只听命于天子的影网管辖，而中南山的设计者乃是当今国师阳虚子，以奇门遁甲术而建造，工程浩大，耗费巨大的物资人力，历时整整十年方才完工。中南山除了主要的几条道路和一些高楼大殿位置不变以外，其他的地形和建筑每日都有不同变化，共有一千零八十种，日所不一，时而露于地表，时而遁入地下。你让画师绘制地图？中南山如此之大，画师能在不迷路的情况下，一天内走遍各处就不错了，哪还有多余的时间绘制。恐怕今日的地形还没画出来，第二天地形便大有不同了。”
“奇门遁甲术？”
感叹中南山构造宏伟的聂庄听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五个字时，不由自主回想起下山前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时候每次听无名讲解传授奇门遁甲术的时候，无异于听天书的聂庄便两眼翻白。直到现在，他对这门玄奥的学术也只是一知半解。
书到用时方恨少的聂庄懊悔不已，要是当初认认真真地听无名讲解，把奇门遁甲术学透彻该有多好，那么他在中南山岂不是可以来去自如了？
此外，他进入天网的目的无非就是打听到鱼雁的下落以及无名火等五样东西的消息，可期间发生的云云种种，令他阴差阳错地卷入一件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之中。
多想无益，聂庄收回心思，至于打听消息这件事改日再作打算。
不过刚才听洪师傅这么一说，那位设计柳蕙天网的阳虚子还真是了得，至少在聂庄的认知里，奇门遁甲术是他所见过的最难一门学术，没有之一，难怪能当南青的国师。
二人走过一座悬空的铁索桥，进入中南山深处。
彼此之间无言良久。
这时，戴着脸谱面具的洪师傅开口道：“听说那日在平阳小镇，是你救下邵大人他们的？”
“那个时候我本来是想跑去看热闹，可谁知道事情横生节枝，只好出手救人咯。”
聂庄耸耸肩，淡然道。
洪师傅古怪看了聂庄一眼，话中有话：“看来让你当一名黄字号飞捕，倒是屈才了。”
聂庄忙摆摆手，尴尬笑道：“不会不会，我那点雕虫小技的破本事，比不上文楠他们，黄字号飞捕正好适合我。”
洪师傅止步，回头，面具下的一双眼眸正视聂庄，眼神犀利，道：“雕虫小技的破本事？”
“呃，怎么了？”
不知从何开口的聂庄神情不自然，不明白洪师傅怎么突然有点生气的模样。
洪师傅目不转睛地看着聂庄一会儿，轻哼一声，继续前行，话中带刺道：“庄周梦蝶可是道家的不外传秘法，普天之下，有多少人想要修习，却始终不能如愿以偿。你可知道老夫年轻时曾想拜在道家门下，目的就是为了庄周梦蝶而去？连老夫到了这般岁数，依旧念念不忘，对庄周梦蝶垂涎三尺，结果到了你小子的口中莫名就成了雕虫小技的破本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说，还一副不可一世的无谓姿态。”
当了一回冤大头的聂庄恍然大悟，无辜地撇撇嘴，紧跟而上，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却是暗道：我说这个洪老头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好嘛，敢情是自己说错话，撞到枪口上了。
聂庄那一句无意的话似乎让洪师傅心里起了疙瘩，好似年幼的孩童一般，闹起别扭，紧接着又听洪师傅言道：“你小子眼光这么高，连庄周梦蝶也不放在眼里，想必本事肯定不小，要不改天老夫亲自和李总管说说，让他给你调配为天字号飞捕如何？”
紧跟其后的聂庄缄口无言，但却悄悄地朝洪师傅的后背直翻白眼。
活了半辈子的洪师傅饱经沧桑，顶多说两句发发小脾气，哪会真和乳臭未干的聂庄较劲儿，点到即止，随后娓娓道：“初见你到井帘洞考核的时候，体内的功力以及所用的功法不像出自天底下任何一个门派，更不似道家之人，可你居然又会庄周梦蝶。那日平阳小镇的事老夫也有所耳闻，听说你还会五行之术中的土术。老夫实在好奇，你小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啊，其实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只知道自己的姓名是什么，再就是从小和一位至今还不知道他名字的人学了点本事，没什么吓人的显赫家世。”
聂庄摊摊手，风轻云淡道。
洪师傅偏头惊鸿一瞥，便收回视线，没作刨根问底的追究。
很少对谁言谢的洪师傅破天荒来了一句：“不过一码归一码，就平阳小镇救人一事，老夫还是得向你道一声谢。”
随后他再解释道：“在所有的飞捕当中，有好几人和你一样是孤儿，从小便住在这中南山，且由老夫亲手**。虽然不是亲生子女，但毕竟是老夫一年一日地看着他们从小长大的，多少有点感情，死了可惜。”
聂庄讶然，想不到在飞捕中还有人是从小在中南山长大的，而后又窘迫地低头摸摸鼻子，不知为何，洪师傅的言谢着实让他有些腼腆，厚比城墙的脸皮突然一时派不上用场了。
“到了。”
洪师傅突然停下脚步。
聂庄一不留神磕到了洪师傅的后背，然后抬头一望。
文襄殿。
殿内正襟危坐一袭白衣。
正是柳蕙天网网主，林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