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桂花坊
satjun1100:00:00cst2016
柳蕙盛产美女,这是世人所公认的。
当今南青的红颜榜上那些国色天香,柳蕙出身的便占席六位。要知道,榜位不过五十罢了,连与柳蕙齐名共称“胭脂三郡”的淮南、东桂加起来也只是八位,故而柳蕙无愧“胭脂三郡”的桂冠。
背负盛名的柳蕙总会招惹一些心怀**的外乡人士。哪怕不求艳遇,见见红颜榜的美人,饱一饱眼福也是好的嘛。何况流传的种种传闻,比如谁谁谁巧遇一位才气俊美的公子,谈笑饮酒后方知乃是女子之身,二人终成眷属,且不去论究真假,光让人听了即有去那柳蕙走上一遭的心血来潮。
柳蕙除了有“胭脂三郡”的美名,且有“花都”之称,其之名气,就是因此而名动南青,享誉天下。每当春来时,百花齐放,将柳蕙装饰成缤纷之地,更有千万蜂鸟旋空而绕的奇观。不说五湖四海的人,便是当今南青天子也曾慕名而亲临。
柳蕙是个好地方,聂庄由衷中意,不仅人美,风景也美,这不,一下山就直奔而来了。以往下山前外出游玩的时候,就常跑这儿来,人嘛,总有七情六欲的不是?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主要是心里惦记着柳蕙那个酿制酒名叫做香桂有着独到手段的酒坊,滋味实在绝伦,解馋之外,另外还得要给无名带些回去。
但最最最最大的原因,因为那酒坊的老板是个美人,极美极美。
行走于人流的聂庄浮想翩翩好些时候,想到下山后,从此告别了山上的生活,不由心喜。可再一想到以后再见不到好吃懒做且无赖的无名和长得乌漆麻黑的宙胤,刚还因可以随时去看望酒坊那名美娇娘而喜出望外的心里又不免涌上缕缕莫名的情绪。
想到这里,人群中那个背着一个包袱的少年停下脚步,转身回望,视线越过人群,越过城墙,越过江河,飘到了远处那些隐约可见棱角的叠伏山峦。
“无名,我入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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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坊是个酒坊,而且有名气,很有名气。
队伍长龙般地从清晨排到了这会儿,只为了买上每日限量出售的香桂。每一坛出自桂花坊的香桂入手时不过二百文钱,在供不应求的市面却可以卖上二百两大银,价差令人发指,如今价格更是被一些诛了心的贪财徒子越炒越高,已到五百两一坛的价格,仍是不见价格飙停。故而有舆论说桂花坊的存在,另还养活了一群人。
香桂之所以卖得天价,多半因为酒坊的老板是个长得极其貌美的美人。
俗话说各扫自家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外边香桂卖的价格如何,她才不去管,只顾酒坊的生意,要不是喜欢酿酒又不想让酿出的香桂没地方存而拿去扔了,恐怕连这个酒坊都懒得开,对于她来说,钱财即如粪土,而酒坊只是一个可以存放那些喜爱的香桂的地方,所以她用这些年全部赚来攒下的银两在地下挖了一个酒窖。
桂花坊雇佣的人手不多,她只找了两个,一个跛脚老人,是个哑巴,原本以行乞为生,无亲无故,人倒是憨厚老实。一天雨夜,跛脚老人躲在桂花坊屋檐下躲雨,她瞧见了,便好心收留,让他干些杂活。另一个是跟随她多年的丫鬟,出行时,从家里带出来的。
外人不知道的是,除了杂务活以外,香桂全由她一人来酿,死活容不得别人帮忙。
不过说实话,她酿出来的香桂的滋味的确让人赞不绝口,入口香醇而不烈,回味无穷。
可短期内,一己之力能酿出多少酒?百斤够多了吧?
这就是为什么香桂供不应求,价格一涨再涨的原因了。
不过,在当初酒坊刚落脚的时候,一些登徒子见着老板竟然如此出俗脱尘,心生歹意,又见坊中只不过两名瘦弱女子和一个老弱残缺的老头,隔三差五去骚扰,后来真正惹恼了这位酿酒手艺无与伦比的女子,她只不过纤手轻轻一挥,便从地底蹦出一条水龙,将那些登徒子教训的满地找牙,一些之前动手动脚出言不逊的更是半死不活。
往后的日子,那些人便再没敢来过。
可这事当时在柳蕙,甚至在石竹、横源都传的沸沸扬扬,其中有个权贵长子,其父官职时任节度使,出了名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典型的纨绔子弟,听说酒坊老板长得如花似玉,便带着几个手下来到桂花坊生事。想在桂花坊买到香桂,就得遵照她在门口挂的那张木牌上写着的规矩来办:欲买酒,请排队。那名纨绔直接插队插到第一位,且还出言调戏,结果却直接让当时刚好排到的聂庄一巴掌扇飞了出去,躺在床上休养了一个月。这名纨绔子弟派人调查聂庄底细,却如何也查不到一星半点的身世消息,到头来,始终忍不下这口气的他便想用强的掳了桂花坊的老板,可是派出去的人皆是被打得残废而回,更别说见着她的人影了。
后来……便没有后来了,两日后,这名纨绔全家上下在一夜间被押去充军。
事情一经传开,这名不仅水术造诣高深而且年轻貌美的酒坊女子身世背景才开始引起人们的注意。
一些人顺着蛛丝马迹,费尽千辛万苦调查,却无一不是碰壁,无功而返的。
唯一能查到的,只有她的名字:沈珺。
此时已过正午,桂花坊的大门这才不紧不慢地打开,那长龙般的队伍倒没如何的慌乱,有条不紊地挨个进去买酒。酒是自取的,每人仅限购一坛,付账也是自觉的,无人看管,即便如此,鲜有不知廉耻取了酒不付账的家伙。找茬的人虽然少了,但也不是没有,总是那三两个不知死活死性不改的二愣子,可哪次哪个不被沈珺打得半身不遂的下场?
以往每日只卖百坛香桂的桂花坊今日卖的比以往多了二十坛,令得后面二十个本买不到的人欣喜若狂。
香桂一卖完,桂花坊门前冷清了许多。
拐过大街小巷,穿过人群的聂庄说巧不巧地踩着这个点来到桂花坊所在的梧桐巷,嘴里叼着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买来的烧饼,边吃边哼,饶有兴致,等到了酒坊门口,大步入内,微笑着朝正在打理杂务服侍沈珺多年的丫鬟打了声招呼:“清莲,吃烧饼不?”
聂庄走路没有声音,清莲正用鸡毛掸子清理灰尘,未曾发觉,突然传入耳间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一见来人的面貌,嗔怨聂庄了几句,又继续忙活,一边说道:“太油腻,吃了发胖,你自个儿吃罢,我刚吃过饭没多久。”
捧着饭碗的跛脚老人坐在桌案边上吃着饭,瞧见聂庄来了,咧嘴而笑,两排牙齿掉了三四个,嘴里的饭粒因此漏了好些,模样滑稽。
跛脚老人虽然不会说话,可好歹大字识得几个,聂庄曾经问及他的姓名时,只见他用树枝在地上写了纸千鹤。
世上还有纸姓这么奇怪姓氏的人?
聂庄一开始以为跛脚老人年纪大了,有点痴傻,不相信,可之后发现他与常人无异,便不由得信了。
“喏,也带了你的那份。”
聂庄从怀里掏出一张烧饼,递给纸千鹤,后者坦然受之,笑得合不拢嘴,饭粒登时又从他嘴里掉了一地。
和两人寒暄了几句,聂庄就拍拍屁股,屁颠屁颠地往后院跑去,他知道,这会儿沈珺肯定窝在院里酿酒了。
果然不出所料,聂庄第一脚跨过门槛时,便见到了一身幽青的沈珺,此时此刻,她正打量水,一手牵引一缸热水打入其中一个粮槽,淡蓝光晕笼罩在手心。聂庄清楚沈珺酿酒时不喜欢被人打扰,便静静坐在旁边看着,见她神情丰富,时而颦眉时而恬笑,忍俊不禁,又看她赤着雪白的脚丫踩窖时,更为赏心悦目。人美其一,关键是她的动作十分娴熟。
等她停下手来时,已然临近黄昏。
这时,沈珺这才发现坐在旁边的聂庄,讶异道:“你什么时候来了?”
“来了有些时候了。”
聂庄耸耸肩,转而促狭道:“酿个酒这么入神,万一哪天来了刺客,那你岂不是完了?”
谁料,这位精通水术的沈珺洗净手脚,边稍作梳理边傲然道:“我又不是呆子,有杀气自然能感受到。何况就算有人敢来行刺,那也得有回去的本事才行。”
聂庄故意取笑道:“啧啧啧,一个女子太霸气不好,以后嫁不出去的,难不成你想一辈子祸害人间啊?”
呲牙咧嘴的沈珺两腮气鼓鼓犹如小包子,然后从口中蹦出了一道逐客令:“哼,看在你曾经的指点让我有所突破的份上,懒得跟你计较。酒在酒窖里,你自己去取,取完后赶紧走人,省得看见你就心烦。”
但聂庄对于沈珺的玩笑话没在意,一笑置之,摇头道:“不用了,这次我来这里是想问你一点事情,以后不出意外,会呆在柳蕙一段时间。”
沈珺一脸讶然的神情,“真的?”
“嗯。”
聂庄认真点了点头。
沈珺看着聂庄片刻,问道:“你想问什么?”
“我要寻找几样东西,但不好找,可以说极其罕见。所以我想进一个情报密集的地方。你觉得我适合到哪里去?”
沈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扳着青葱玉指一个个数着,“这样啊。那还不简单,像王侯将相的府邸啊,皇宫啊,反正只要稍微有些身份地位的,都有自己的情报网。你可以选择性考虑是否投靠。”
然而,聂庄说道:“王侯将相府邸进去了,就没了自由,说难听点,就是一条生死不由己的走狗。至于皇宫,太远了,就算能进我也不想进,进宫还要被阉了,况且如果进去后还不能到自己想去的地方……算了算了,不去想。我要进的,是一个能够网罗天下消息的。”
沈珺捧腮而想,紧接灵光一现,拍手道:“有了!如果真要照你说的那样,倒有一个去处。”
“哪里?”
“天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