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玺象湖边
sunjun1200:00:00cst2016
春末临夏的太阳总喜欢跟人耍脾气，清晨尚还觉得凉意，日中就热烘烘的。
快正午了。
九个人暴晒于太阳底下，虽然不及夏日炎热，但时间一长，细汗渗出不少。
何况，等人向来不是一件讨人喜的事。
不得不说，班师傅的钓鱼技术半斤八两，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愣是没见着一条鱼上钩。
百无聊赖的聂庄等得实在乏味，打起了哈欠，于是便自个儿找一片树荫底下歇息。
兴许晒久了，接着陆陆续续有人找个地方乘凉。其中人中有个体型大块穿着厚实衣服的高个子汗水直流，走到聂庄所在的那片树荫下，一屁股坐下。由于彼此不熟，刚开始二人沉默不语，发呆，等到后面，高个子清了清嗓子，突然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双手枕于脑后仰靠树干的聂庄嘴里叼着一根杂草，闻声，遂答道：“聂庄。耳双聂，庄稼庄。未及冠，无字。”
高个子拍拍胸膛，自我介绍道：“俺叫耿直，姓名俺爹取的，家里以卖猪肉为生计，不过俺娘信佛，觉得杀生有损阴德，便给取字‘厚德’，希望俺多积点阳德。俺家就住在淮坊街，小兄弟你啥时候若想买猪肉吃，来俺这儿，保证给你最新鲜肥美的猪肉！”
聂庄莞尔而笑，微微点头道：“果然，名如其人，耿大哥性子这般耿直，你爹给你取的姓名不无道理。”
“嘿，可不是。”
耿直得意一笑，继而问道：“聂小弟，初见之时，俺瞧你年龄不过十几，刚听你又说未及冠，怎么会寻思跑来天网考核飞捕，而不像书院的那些读书子弟，去考取功名呢？莫非小弟家中有习武之人亦或术士传授本事？”
聂庄随意敷衍了一下：“我是一名孤儿，四海为家，这么多年下来，倒是学了点本领，所以来天网尝试考核一下飞捕。若能通过，往后身居定所，就不必再四处飘泊，还可每月领取俸禄，再作娶妻生子的打算也不是什么奢望。”
耿直拍了拍聂庄的肩膀，以表同情，随之道来：“没想到小弟的身世如此凄凉，先前俺随他们笑话你，在此说声对不起了。不过男儿当自强，既然这么多年你一个人都活了下来，俺想你考核一定可以通过的。”
“承你吉言。”
聂庄抱拳致谢。
经此一聊，耿直对聂庄心生好感，挪了挪屁股，靠近一点，说道：“说起来，俺的一身本事学来的经历应该也和你相差不多。俺年轻的时候和俺爹大吵了一架，赌气离家出走，游历江湖，后来到一个名叫紫云山庄的门下拜师学艺，学到了些武艺，但时间长久下来，思乡情绪越浓，便又回到了柳蕙。正好，俺这人不喜卖猪肉，不愿子承父业，又见不得那些贼寇权势嚣张跋扈，故而这些年来一直勤加练习，把破甲拳法练成了，想考个飞捕当当，也好惩治为非作歹之人。经此一说，觉得当初要不是离家出走，俺可没这等福分机缘学到如今这身本事，不然啊，俺这会儿肯定呆在家里和俺爹看着铺子赶苍蝇哩！”
说到一半，耿直挠挠头皮，赧然道：“不过，不瞒聂小弟你说，俺考核飞捕已有七年多，跑来玺象湖少说也有百多来趟次数了，可仍旧没把黄字号飞捕给当上，家里人都劝俺不如子承父业算了。但俺就一根筋，认定了的事倔如牛，拉都拉不回来，俺偏不信考核不过，这不，上次考核因为拳法心诀未练到家而与黄字号飞捕失之交臂，回到家后，苦练了五年，拳法有成，因此再跑天网来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随后，刚还感叹耿直的韧性的聂庄哑然失笑，难怪初来乍到玺象湖时，他们几个人谈笑若然，仿佛相识很久的老熟人，原来都是这里的常客。
但话说回来，想一想，世上像耿直这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人，见不得多，他算是奇葩了。
聂庄再仔细探查一番，见耿直只不过从五品的境界，天资止于平平，若稍好些，照他所说的话，这些年的勤加苦练，应该可以跻身五品境界。
见微知著，从耿直的考核经历来看，不得不说，南青天网飞捕的门槛颇高，按常人而言，修为能入五品便殊为不易了。
可是，回想到昨夜沈珺所说的话，聂庄一时好奇，于是问道：“我听说这天网飞捕需要考核人的判断、推理，以及己身之长，既然耿大哥经验老道，那么可否给小弟透露一二？等会我考核的时候心里好歹可以有个估摸的准数。”
耿直一听，喜上眉梢，勾搭着聂庄的肩膀，笑道：“这个自然不成问题。外边说的天花乱坠的判断和推理，你可别被忽悠了，唬人的，其实在考核的时候不过就是给你一份悬疑案件的笔录，让你推断案情，确定有行凶嫌疑之人，再从中找出凶手。这些案件全是以往各地天网查理办案所整理保存下来的，有些甚至还是百多年前发生的，俺就好几次碰到过这种情况。不过案件发生的时间不是问题，问题是每个案件的情节相当复杂，疑点重重，而且案件的难易程度随黄、玄、地、天递增。黄字号的笔录就让俺一开始百般头痛，怎么想也想不出凶手是谁，而且这些笔录全是关于平民百姓的案件，未涉及权贵势力亦或奇人异士！幸好后来考核的次数多了，案件也见得多了之后，让俺摸到些门道，这才适应许多。曾一时俺还妄想考个天字号飞捕，一个黄字号就这般艰难，真不敢去想天字号的案件会是如何的错综复杂。
还有，在这里耿大哥另外再提醒小弟一句，如果你此次不过，下次再来的话，千万别抱有抽到相同案件的念想。俺这些年考核下来，看过的案件就没有一个重复的，起初俺还想耍一些小聪明，跑到石竹、横源去考核，结果未如所愿，还被人认了出来，谁看不出俺的那些小伎俩？之后此事常常见笑于人，每次令俺十分尴尬。
考核飞捕总分两项，前面俺说的都是笔录。最后一项嘛，简而言之，无非就是让你在一片树林里找一样东西。嘿嘿，其实话说回来，俺也就考过一次，但可惜差点过了，经验算不得老道。不过还真别说，那树林里全是恶兽，厉害的紧，幸亏当时俺的破甲拳法还成，不然可不好对付。倘若聂小弟你过了笔录，后面的那一关得小心些。”
聂庄微微点头，他所关心较多的是笔录，至于后面的，倒没多少上心，于是言道：“原来这样。但是，仅凭只看笔录的话，有些案情的细节无法清晰，若想要推断出凶手，倒是为难人了。对此，我想天网应该有其他方法的吧？”
耿直愣神许久，目不转睛地望着聂庄，好些会儿方才回过神，道：“小弟，行啊，果然有几分本事，这你都猜到了！”
聂庄淡然一笑，“瞎猜的，没想到还真让我给说中了。”
耿直随后道：“小弟可曾听说过幻境术？”
“怎么可能不知道，如雷贯耳的七大巫术之一嘛，如幻如实，假假真真，身临其境。”
耿直点头道：“如果参考笔录还无法确认凶手，亦或其他需要，那么考核之人有三次机会利用幻境术重现有关疑案的场面。”
“有关疑案的现场……天地玄黄都是三次机会么？”
“是的。”
“那么考核的时间规定是多久？”
“一炷香。”
聂庄低声重复了一句“一炷香”，继续问道：“我听人说，如果有能力，可以直接考核天字号飞捕，是不是真的啊？”
耿直应道：“这个倒是不假。不过，俺劝小弟你还是量力而行的好，能考核黄字号就千万别选玄字号，不然好高骛远的话反而落得让人笑话。耿大哥说这些是为了你好，你可别介意。”
言语之际，拍了拍聂庄，语重心长。
聂庄莞尔，摆手笑道：“哪里会介意，不会不会。”
而后，二人再闲聊了一会儿。
突然，周围一阵躁动。
因为湖边那位姓班的白须老头钓上了一条草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