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上) 图兰故里
thujun1608:41:52cst2016
一
蛾蚊堡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了,同时伴随着铁石与木头摩擦发出的低沉响声……
高高的门楼顶部,左右两边各有五部绞索轮盘,由几十名士兵躬着身子,全力推动,用来带动铁索,拉开近一匹马厚,十几人高的巨大橡木城门。有一名军士长站在士兵们的身后,大声指挥着,等到城门大约开到能够容纳两个人并肩通过的程度时,军士长大吼道:“停!”吼完,他踩着小碎步,跑到箭垛那边去了。做苦力的士兵们抹着自己脑门的汗水,纷纷直起身子,有的人就地坐了下去,分发口袋里摸出的草茎咀嚼,并开始随意咒骂,相互打趣起来。
卡尔坦森迎着刺眼的阳光,抬头看城门的顶部。有一个穿着简易皮甲,**着上身的家伙从箭垛边探出脑袋,接着,一个戴着军用皮帽子的军士长也从他边上挤出脑袋。“嘿!”他们在城墙上沿冲卡尔坦森挥手,打赤膊的家伙开心地跟下面的卡尔坦森打招呼,“嘿!烧火工爵士,他们已经把你从名单里划掉了,你还跑回来做什么?我们都在打赌,你肯定是被哪个女人的被窝给困住了,回不来了!哈哈,对这个赌约,他们下的注大的吓人!”
卡尔坦森眯着眼睛,看着头顶的这两个家伙,开心地笑了。他的嘴都歪到了一边。听完门楼上那个野蛮家伙的话,他抬起右手,举过头顶,用大拇指捏住自己的食指,优雅地绕了两个小圈,以示回应。然后,他侧过脑袋,对身后的五名菜鸟说:“走吧,看看开伯尔会怎样欢迎你们!”
六名披着绿色斗篷的骑兵,依次从门楼通过,从上往下望去,就像六条带着绿色斑点的水蛭,沿着下方的石道缓缓地挪动。军士长看到他们进了大门,就立即踩着小碎步,跑向城墙的内侧,气喘吁吁地冲着门楼下方的小广场叫道:“火行者回来啦……”
正在休息的士兵们看到他们军士长的表现,都哈哈大笑起来。而与此同时,小广场周边的石质高墙内,纷纷有骚动的声响。有一些士兵,穿着各色各样的内里衣服,从内侧城楼的瞭望口探出身子。当他们看清楚了骑在马上人,确认那个领头的家伙是该死的卡尔坦森以后,他们开始高声呼喊,冲正行走在下方的小绿人们吹口哨。还有一些士兵,从广场对面的城堡窗口里探出身子,冲卡尔坦森怪叫。卡尔坦森得意得向四周挥手,边挥手,边回过头来,冲身后的五只菜鸟说:“你看,我们多受欢迎啊!不过,千万别被他们热情的外表迷惑了,他们发起疯来,随时可以撕了你们。”文卡尔和普听到卡尔坦森这么说,赶紧点头。而后面,帕德鲁普、卡尔加迪和格瑞斯,则惊恐地向四周张望着,看到这些分布在四周的、面目狰狞的要塞士兵,他们感觉简直糟透了。
喧嚣和嘈杂里,有一个苍老的、又充满威严的声音从对面城堡的塔楼里传了出来,响彻整个广场。“火行者,你这次回去怎么样?”那个声音严肃地询问卡尔坦森。卡尔坦森笑着抬起头,对着前方的城堡塔楼大声说道:“我失败了!华氏城连一个银币都没有给我!我再次让你们这群种牛失望了……”听到卡尔坦森的话,整个广场再次沸腾起来,士兵们咧开嘴,哈哈大笑,有人开始从瞭望孔里整个趴出来,疯狂地舞动自己手里的破布条,煽动大伙的情绪。有个矮个子的家伙从城堡小门里走出来,两手交叠地抱在胸前,靠在墙角上,冲卡尔坦森说:“别沮丧,烧火工爵士,你已经是今年第十三个空手回来的爵士了!哈哈哈哈!”他说完也扬起眉毛,没羞没臊地笑了起来。而高耸的塔楼上,刚才问话的那个老人看着下面的情况,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缓缓地从窗口走回自己的桌前,重新回到黑暗里,吃力地坐下来,提起笔,就着微弱的烛光,将羊皮上的一个标记慢慢地划掉。老人叹了口气,再次摇了摇头……
卡尔坦森盯着塔楼,似乎在期待一点回应。但是,过了半天,他都没有听到塔楼里再有声音传出来。卡尔坦森的眉头稍稍往中间靠拢,眼睛里漏出了不易觉察的失望眼神。
烦恼的事情可不会受到普通士兵的欢迎。只过了一眨眼的功夫,从城堡内各类石质建筑里涌出来的士兵们,就把卡尔坦森和他带来的菜鸟给围了个严严实实。他们将这些新兵和他们的爵士一起,从马上扯了下来,拥着他们,乱哄哄地穿过广场和第一道塔楼群,再穿过黑暗潮湿的廊桥,来到城堡中心偏右的位置。这里的高大城墙脚下,可有着开伯尔最著名的士兵酒馆——石缝甲虫酒馆。它就建在城墙的转角处,利用城墙转角的多余厚度,另外搭建了一些圆弧状的拱顶出来,形成了一个造型奇特的酒馆。兴高采烈的士兵们将新来的家伙扔进了酒馆,然后一窝蜂儿涌了进去……
“阿什米塔!快看看,你的老相好回来啦!”一进入酒馆,就有人开始大声嚷嚷起来。在人们的打闹声里,有一个体态丰盈的女人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她撩起手边的头发,将她漂亮的大眼睛瞪到最大,斥责刚才说话的人“你再给我说一次试试”。然后,她将满是怒气的脸转向酒馆的大门……士兵们拥着卡尔坦森走了进来,优雅的子爵先生看到了站在酒馆正中心的阿什米塔,他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阿什米塔,这个脾气暴烈的姑娘,看到卡尔坦森的时候,眼神就立马变得羞涩又温柔了。这情形惹来了众多士兵的不满,一下子嘘声四起。刚刚在广场上跟卡尔坦森打过招呼的那个矮个子从后面踢了一脚卡尔坦森,嘟囔道:“阿什米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他只是一个子爵,你看看,怎么说我也是一个伯爵,只不过有点落魄而已!为什么你从来不给我一个笑脸?”听到矮个子的话,士兵们又大声地笑了起来……
蛾蚊堡的贵族斥候和士兵们就像过了一个美妙的节日,他们不问缘由地在城堡里、在甲虫酒馆里不停地喝酒,直到伶仃大醉。从华氏城来的几名新兵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到开伯尔的第一天会是这样度过的——他们被老兵死死地摁在桌子上,不停地灌下各种烈酒。喝吐了以后,他们被迫吐掉胃里的秽物,又马上被拉回酒桌,继续灌酒,直到他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当然,格瑞斯是安全的,没有人会去捉弄一个腋毛都没长出来的孩子。格瑞斯躲在酒馆的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他只是紧紧地盯着卡尔坦森,他心里的念头就是,无论如何,今后在这个可怕的地方,都要紧紧跟着他。
人们一直闹腾到深夜才渐渐消停。士兵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和城堡的坡道上,此起彼伏地打着鼾。只有,只有卡尔坦森是非常克制的,尽管今天他是当仁不让的主角,但是他也只是喝到脸红而已,接下来,他就借故头晕,不再喝了。当喧嚣散去之后,他拍了拍像一堆烂泥一样躺在他身边的好朋友——矮子祖尼加伯爵,跟他毫无意义地耳语了几句,就站了起来。酒馆里静悄悄的,只有鼾声和呓语。他走到正在忙碌的阿什米塔身边,另外几个姑娘看到卡尔坦森走过来,立马叽叽喳喳地跑开了,只留下阿什米塔红着脸,低头继续擦着桌子。卡尔坦森小声地向阿什米塔问好:“嘿!健壮的小猫!你的脾气还是跟我走的时候一样……”阿什米塔最讨厌的就是卡尔坦森这样跟她说话,好像一个长辈一样。她白了卡尔坦森一眼,不理他,继续干自己的活。卡尔坦森笑了,他斜斜地倚靠在旁边一张桌子上,安静地看着阿什米塔工作。就这么看了好久,他才从软皮甲里掏出一只精美的兽骨短笛来,悄悄递到阿什米塔的手边。“恰好,在回来的路上,我遇到了一群生活在丛林里的羌达拉……他们是制作骨器的好手!我用一个青铜护腕,换了一只短笛,你帮我看看……这个东西,你是行家。”阿什米塔停下手中的活,低着眉,扫视了卡尔坦森递过去的短笛两眼,回答说:“它能发出优美的声音,你的青铜护腕可不能。看起来,你应该是赚了!”
“啊哈!感谢梵天!回来的路上,我还一直担心来着……”卡尔坦森佯装惊讶的样子,把笛子收回来观察了一下,接着,他又把笛子递过去,轻轻地放在阿什米塔的身边。他说:“除了这个笛子之外,我还带回来一个孩子!现在我得带他去营房,我可不能让这群野人把他带坏了。”卡尔坦森很夸张地呲了一下牙齿,随后,转身走开了……阿什米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轻巧地把桌子上的短笛拿了起来,用满是笑意的眼神目送卡尔坦森高大的背影。卡尔坦森走到墙角,一把手搭在了小格瑞斯的肩膀上,说:“怎么样,我的小骑士先生?今天过得还好吗?”格瑞斯睁着他无辜的大眼睛,朝爵爷拼命点头。“那么,我们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们住的地方……”
格瑞斯随着卡尔坦森的脚步,穿梭在城堡的回廊里。卡尔坦森的步子迈得很大,因此,格瑞斯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记住走过的路,他只是低着头不停地走。石质台阶起起伏伏,两边的通道时而狭窄黑暗,时而只有一侧有墙面,另一侧则是陡峭的石壁,相当危险。终于,当卡尔坦森停下来的时候,格瑞斯喘着气,也停了下来。他看到,爵爷不再走动了,只是将手抚在旁边高大的箭垛上,凝望着远方。卡尔坦森这样呆了一会儿,觉察到格瑞斯犹豫地站在他身后,就回头召唤小家伙,“来,过来看看。你不用再害怕什么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格瑞斯循着爵爷的召唤,走了过去,趴到墙体上,跟卡尔坦森一起放眼向外张望……满天的繁星下,是幽暗的、起伏的山峦。两条长长的城墙从蛾蚊堡的两翼延展出去,伸向两侧的山峰,就像张开的翅膀。他们所站位置的正前方,是一条宽阔的、穿行在峭壁之下的、通往天边的峡谷……有雾气从远方的峡谷深处涌出来,到峡谷转弯的地方触碰到陡峭的山崖后,迅速的翻涌升腾而起……它们伴着呼呼的风声,似乎在诉说着来自远古的传说,又似乎,在吟唱着山间的歌谣。格瑞斯,渐渐看得入了迷……
二
开伯尔要塞其实是由三个城堡组成的。主堡是蛾蚊堡,这个奇怪的名字到底是怎么来的,谁也说不清楚。有一些上了年纪,被世界永远遗忘的老兵说,蛾蚊堡的城墙高耸入云,守护在开伯尔山道的出口处。从山外来的各种势力、各路军队,最终都在蛾蚊堡的城墙下失败了,不论他们多么觊觎关内的丰饶,他们都无一例外地被终结在了这里。然而,越过蛾蚊堡的诱惑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每过一段时间,几年或是十几年,就有新的领军者,再次挑战蛾蚊堡,再次过来舔舐刀尖上的鲜血。这种行为,像极了飞蛾扑火的样子,明知道这里有多么炙热和危险,人们也不能抑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不可控制地扑向死亡!所以,人们管这里叫蛾蚊堡。当然,必须强调的是,这种说法的可信度很低!因为,历史上记载,仅仅近百年里,开伯尔要塞就被击穿过两次。来自北方的铁蹄一次是深入到了五河平原,在那里蹂躏了十多年时间;第二次,他们攻击得更加深入,在一个出色的、横空出世的独裁者指挥下,他们穿越五河平原,直接进入了德干高原的西部,一度抵达西海岸的部分地区。他们用看不到尽头的车队,带走了掠夺来的财富。传说,他们最后疲倦了,不愿意再把资源花在运输上,于是他们在离开伯尔不远的白夏瓦,把这些黄金熔炼成了一只巨大的金象,他们带着这只金象穿过开伯尔山道,回到北方去了……
相比较于这些碎碎念的老兵,开伯尔的斥候们更相信另外两种说法,第一种是从铁匠那里传开的。世居在开伯尔的铁匠们都说,只有他们能够通过独特的锻造和冷却方法,打造出表面覆盖着微小如飞蛾或者蚊蝇般奇特花纹的刀剑。这种涵盖飞蛾纹的装备虽然韧性不够,但是硬度和锋利程度都是印地绝无仅有的。与山外蛮族的刀剑相比,开伯尔打造的武器,一直都保持着绝对的优势,这是铁匠们的骄傲,更是整个开伯尔要塞的骄傲。所以,随着岁月的积淀,慢慢的,人们就用蛾蚊来统称开伯尔铁匠的传承工艺,继而,就用蛾蚊堡来代称开伯尔的主堡。至于主堡原来的名称,早就被人们遗忘了。甚至主堡是什么时候建立的,也不得而知。后人们在修葺城墙的时候,曾经一度发现过第二王朝时代的刻字条石,也发现过刻着北方塞人文字的奇怪砖石。所以说,具体最初是谁选择在这个绝妙的位置,建立了这个城堡,已经是一个谜了。
关于蛾蚊堡还有另一种说法,这种说法相比较于前二种,就要简单直白的多。从主堡的位置往北望,蛾蚊堡的两侧,各有大约十几里的防御高墙向外延展。其中,左侧的高墙,顺着山势缓缓上升,一直攀爬到左侧崖壁的顶端,和位于崖壁顶端突出部的伊兰萨大帝城堡牢牢地连接在一起。而另一侧的防御墙则从右侧向东北延伸,一直嵌入右侧高达几百米的绝壁之中。站在主堡俯瞰,开伯尔就像一直巨大的、展开翅膀的飞鸟,或者正在飞翔的昆虫。所以,你要是把它比作一只飞蛾、一只蚊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至于,这个说法的可信程度,也未可知。因为,有人就曾经指出过,城堡两侧的高墙,并不是在同一个时代,一次性建成的,而是陆陆续续逐年整固,累积建造出来的。
与主堡名称由来的神秘感相比,蛾蚊堡两侧的前进要塞的名字则明确的多!左边崖壁顶端的,叫伊兰萨大帝城堡,士兵们简称其为大帝堡。它修建得很坚固,而且里面还修建了很多组合奇怪的、易于作战时层层退防的迷宫一样的城墙。在它的地下,还修建了复杂的地下通道,包括一条漫长的、终年需要士兵爬进去排水保持干燥的、与主堡相连的可恶通道,老兵们都称它为新兵地道——没错,新兵来了以后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负责这条通道的排水工作。
蛾蚊堡的右侧,则有一个完全孤立的小型要塞。它和主堡并不相连。它绝世独立地修建在右侧极为高耸且陡峭的岩壁顶端,向北突进了大约二十到三十里。从蛾蚊堡看过去,只能看到它躲藏在云端里。它是大约在第三王朝时期,由格列克.沙塔努.瓦尔马拉将军修建的,由于修建的成本非常之高,因此,它显得很精致,并不宏大。但关键在于,它的位置非常好。它和大帝堡呈斜对面的犄角状,并且,它脚下的山体有一个大角度的向外倾斜,因此,这个城堡就好像横空独立在云雾之上,从上俯视着身下的开伯尔山道。
就是这样,蛾蚊堡、伊兰萨大帝堡和瓦尔马拉将军堡像一只铁钳一样,紧紧地扼住了开伯尔的咽喉,也紧紧扼住了北方和印地之间的咽喉。开伯尔要塞综合体的险要,不言而喻。
与人类个体一样,骄傲而华贵的外表往往掩饰了空洞的内心。开伯尔气势恢弘的军事建筑群内,恰恰就栖息着一群虚弱不堪的灵魂。鼎盛时期,开伯尔要塞内大约有两万左右的士兵,当然,这还要追溯到印地北部尚且沐浴在统一荣光的时代,随着印地、特别是恒河流域的分裂,开伯尔驻军人数就从波峰开始滑落下来,每况愈下,朝不保夕。眼下,开伯尔要塞大约只有两千名贵族斥候和普通士兵。即使是这两千名士兵,还和百年前大不相同!在统一王朝时代,开伯尔被作为王国军屯的核心区域,享受着优厚的待遇,然而,当印地进入十王国时代之后,开伯尔就变成了一个令人无比烦恼又无法回避的问题。事实上,犍陀罗地区的王公们,对开伯尔的存在并不支持,对他们而言,偶尔进犯的游牧民不仅能提升他们的声望,还能给他们带来说不清道不明的财富,即使现在,他们也与关外的部族保持着某种若即若离的关系。而远离兴都库什的恒河下游地区,对上游地区可能招受的蛮族入侵则乐见其成,因为,这可以有效地削弱上游几个王国的实力,使得十王国内部的力量对比更加平衡,当然,这些想法都不能摆到台面上。因为这些心照不宣的原因,诸王国和城邦经过了一轮又一轮的磋商,经过反复的讨价还价,最终形成了一个蹩脚的开伯尔要塞费用分配方案,艰难地维持了表面上的微妙平衡。按说起来,五河平原的城邦承担了粮草的主要开销,恒河两岸的王国则负责提供足够的士兵。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五河平原的粮草时有时无,其他王国和城邦则开始尝试用被贬斥的贵族和流放犯充当兵役的来源。渐渐地,随着岁月的流逝,开伯尔的名声越来越糟糕,越来越奇特,整个要塞变得越来越与世隔绝、被人鄙夷并且特立独行!
正如羌达拉所嘲笑的那样,现在的开伯尔,是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所在。要塞的背后,是犍陀罗地区贫瘠的稀树草原,而要塞的前方,则遍布着红褐色的山石,上面寸草不生。夏天,这里炎热而干旱,冬天,这里滴水成冰。如果没有足够的补给,这里就根本不适合人类生存。生活在幸福中的人们,以为这里是地狱,以为开伯尔是流放地和苦难的代名词。不过……千万不要被它的表象迷惑了!
流放犯可不会梦想着依赖任何人!几百年的时间,对开伯尔人而言足够漫长了,足够让他们寻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足够让他们形成自己特有的性格!毕竟,他们占领着印地最险要的位置。一度被背后的盟友们断供之后,开伯尔人先是想到了关税,接着,他们想到了更易于被商贾们接受的方式——他们开始组织小型的游骑兵队伍,护送大型商队,从开伯尔出发,前往俾路支、米底、赫尔曼德或者咸海沿岸地区,最远的队伍,曾经抵达过南饥饿草原一带。从中,他们可以长年累月地获得可观的收益,谁让关外,到处都遍布着骑马的强盗和凶残的灵魂猎人。此外,开伯尔人很好地发扬了他们的冶金技术,销售上等铁器一度成为了他们的主业。用了大约几十年的时间,关内外最优秀的铁匠就云集于此,因为这里是销售成套装甲、上等刀剑和各类专业铁器的天堂。受冶金业发展的影响,开伯尔的游骑兵开始尝试着去占领附近的一些矿场,跟这些野蛮的、没有管教的士兵比起来,那些山民和王公的军队可不怎么是对手。这其中,开伯尔人占领的镔铁矿非常值得一提,这条矿脉隐藏在群山之中,每年的开采量很小,但却能产生惊人的利润。只有开伯尔有这样的矿石,并且,也只有开伯尔的铁匠能够出色地锻造它们!说到抢占矿场,开伯尔的士兵有着悠久的传统。当年,听说塔克图人发现蓝宝石的消息后,正是沙塔努瓦尔马拉将军带领着几名不怕死的士兵,找进了莽莽群山,最终一锅端掉了他们的基地,占领了蓝宝石矿场。几年之后,这群疯子就获得了惊人的财富,随后,得以在险峻的开伯尔右侧山峰上修建了昂贵的将军堡。
关于开伯尔的这些小事,随便拉来一个老兵,端上一壶酒,就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也不用停歇。无论如何,开伯尔人和关内外的人,对这里有着完全异样的看法。在关内的世界看来,开伯尔已经被世界彻底放逐,并且开始自暴自弃,然而事实上,这片荒芜之地,这片被遗忘之地,既宁静又聒噪,既罪恶又圣洁,既暴虐又安详,既疯狂又现实。这里应有尽有,这里又一无所有。你要问它最欢迎什么,最讨厌什么,这可真是一个绝妙的问题!百年里,这里最欢迎的,永远是走投无路的寡妇和离家逃难的女人,而它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自以为是,满腔热血,又抱负着诸多不切实际理想的贵族老爷!
开伯尔要塞和开伯尔无赖,这对完美的组合,构成了一个奇妙的存在。对于恒河边的王公贵族而言,开伯尔就像一个高贵家族中的寡妇,既让人避之不及,却又时时让人担心着她的贞操,生怕她的放荡,最终影响了家族的声誉。这一点,恰恰成了那些离经叛道的年轻贵族最喜欢的地方,于是,这些疯狂的家伙,宁愿选择终年在苦寒之地风餐露宿,在冰冷的石壁下生火取暖,也不愿意回到他们繁花似锦的生活中去。他们深深地喜欢这里,他们最大的爱好,就是聚在一起,咒骂他们曾经该死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