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祖尼加的宿命（上）
frisep3011:55:21cst2016
一
波伦山口往北，就是连绵不绝的岩石山脉，环境恶劣，不适合人类生存，再往北，景况就更加凄凉——那里是一望无际的盐泽连着流沙地。因此，波伦山口的守卫们，除了会偶尔看到零星出现的商旅、黄金客和终年劳苦的矿工以外，他们没有什么机会看到大规模的人群穿越边境。然而最近发生的事情，却有点出乎波伦人的意外。
被黑暗裹挟的那一夜过后，波伦要塞的士兵们熬过了充斥着各种流言的两天，在第三天的黎明，他们再次看见了罕见的景象。
当早晨的浓雾散去之时，长墙上的值班士兵看到山口前方的旷野上，整齐地排列着一支气势磅礴的军队！他们骑在战马上，远远地列阵于波伦护墙的弓箭射程之外；他们身披着阴沉、压抑的绿色斗篷，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唯独头盔和肩膀上的金属护肩泛出一成片惨白色的光芒，令寒冷的清晨更加悚然。骑兵们绿色的斗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波伦护墙上的年轻守卫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一支军容完整、气势逼人的军队，从来没有感受过黑云压城的滋味，因此他们吞咽着口水，莫名其妙地相互张望着，不知道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拿起弓箭？还是拿起长矛？还是准备滚油？或者还是等待一场漫长的谈判？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气氛非常诡异，时间却仿佛凝固了一样。直到，许久之后，波伦要塞的总督——海力克斯——才披着他黑色的战袍不慌不忙地从灯塔里慢慢走出来。这个高大清瘦的男人，走到士兵们中间，将双手摁在箭垛上，微笑着向墙外观察。
“长官……他们……他们……他们好像是开伯尔人！”一名稍有经验的老兵结结巴巴地向海力克斯汇报。望着这名老兵苍白的脸，海力克斯却仍然保持着他标志性的、鹰隼般的微笑。他稍稍咧着嘴，收回自己的目光，然后点点头。“开伯尔人！”海力克斯自言自语：“他们翻山越岭到这里来，真不容易。”
看到了这边长墙上的动静，开伯尔人的队伍随即也发生了一点变化。绿衫军前排的一名将领开始纵马向前，他走得很慢，始终高昂着头，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直视海力克斯。清脆的马蹄声在旷野里传扬到很远。
“海力克斯！”那名将领催马走到一半的时候，在空旷的长墙下，大声向墙上吼了一声。吼声并不洪亮，短促又平淡，但穿越尘埃在人群中萦绕，散发出拨云见日的力量。
海力克斯在身边士兵的注视下笑着点了点头，他用洪钟般的声音回答：“祖尼加！”
祖尼加听到了波伦首领的回应，他很满意，于是抬起右手，举过头顶，用大拇指捏住自己的食指，优雅地绕了两个小圈以示回应。在行完礼数后，祖尼加不疾不徐地开始说话：“海力克斯，我都忘了……我们……有多少年没有见面了。十年？还是二十年？”
海力克斯耸了耸肩，无趣地回答：“有一些年头了……”
“哈哈……”祖尼加听到海力克斯的回答，突然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他稳住缰绳，继续说：“虽然好久不见，但你还是那么令人印象深刻！”
“是吗？”看到祖尼加的样子，海力克斯的表情慢慢沉寂下来，不知道是哪句话惹到他了，他的笑容已经不知不觉地消失了。阴沉的面庞现在非常合忖他黑色的衣装。海力克斯俯下身子压低声音问祖尼加：“矮子，你跑了这么远，就是来跟我打招呼的么？”
祖尼加却有点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他乐颠颠地抬起头，学着海力克斯的语气，故意压低嗓门回答：“难道跟老朋友打个招呼不合适吗？”他眯缝着眼睛看着海力克斯，稍事等待了片刻……
……在确认自己无法得到那个老家伙的回答后，他无奈地撇了撇嘴。“其实这真的是我内心的想法！海力克斯，打个招呼而已，然后我们各走各道，不是很好么？”随着话语的叙述，祖尼加盯着海力克斯的眼神一点点地在变化，这里面夹杂了太多的东西，最后，变得狡黠又冷酷。
虽然隔得那么远，但海力克斯依然能够感觉到这一点。他们之间的谈话，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懂，才能理解，双方的士兵们都面面相觑，不明就里，仿佛在听一首拗口的经诗。只有海力克斯明白祖尼加在说什么。他再一次压低了身子，这次，他把自己的肩膀压得非常低，整个后背像一只的猫一样弓起来。他的脑袋，现在就像夹在两个箭垛之间一样，埋得深深地……他的声音从冰冷的石墙后面传过来：“祖尼加，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吧！”
“哼！”祖尼加冷冷地用鼻子喷了一口气，平静地回应：“海力克斯，咱们开诚布公地说，你已经越界了！你放他们穿过这道墙，你就已经越界了！”
听到祖尼加的话，海力克斯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凶狠起来，他恶狠狠地盯着祖尼加低吼道：“祖尼加，没有人穿过这道墙！而且，你没有权力跟我说这个。只要不让你们这群北地的害虫穿过这道墙，我们就是恪尽职守的！而你……”海力克斯指着祖尼加说：“你带着人，走到波伦山口！是你越界了！你知道你的行为意味着什么！我不可能让你从这里走过去的，想都别想！滚回去吧。”
祖尼加迎着朝阳，看到箭垛之间的海力克斯正冲着自己激动地咆哮，他甚至看到了晨光中海力克斯嘴中飞溅出来的口水在飞舞。祖尼加摇了摇头，轻声跟自己说：“这他妈的一定是幻觉。”
无论如何，祖尼加都是一个有着翩翩风度的人，他一直在那里默默等待着，直到长墙上的海力克斯安静下来，然后，他才慢条斯理地问：“海力克斯，一点余地都没有了吗？”
刚刚安静下来的海力克斯被祖尼加这么一问，立即又暴跳起来，他再次开始低声咆哮，他冲着祖尼加诅咒道：“该死的开伯尔人，滚回去！滚回去！波伦要塞跟你们的开伯尔要塞一样坚固，不然你就来试试！我们会让你们腐烂在这里！”
“啊哈！”祖尼加开心地嚷嚷了一下，随后便打转马头，往回走去……他懒得再听那个躲在石墙后面的胆小鬼说话了。祖尼加心想，真是他妈受够了。
……
所有的开伯尔游骑兵都将手紧紧地摁在长剑的剑柄上，他们的目光从头盔的下沿直射出来，最后一齐集中在祖尼加的脸上。游骑兵们一言不发，准备战斗的肃穆表情呈现在他们坚毅的面庞上，只待指挥官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毅然决然地开始攻击眼前的这个堡垒，不管它叫什么名字，也不管将付出什么代价。然而，祖尼加一如既往地将情绪收敛得很好，他只是轻松地催着战马，左右摇晃着往回走，看起来，他似乎对刚才的谈判非常满意……
他径直骑向一团赤焰般的西瓦吉，途中，若无其事地哼着小调表达某种情绪。当他骑行到西瓦吉身边时，并没有马上回应西瓦吉焦虑的目光，而是撅了撅胡子，冲着西瓦吉笑了起来……
伴着自己轻柔的笑声，爵士用食指啪塔啪塔有节律地敲打着马鞍的握手，两军对峙间如山般的压力就这样被他不经意地化解在清晨的空气里。祖尼加微笑着，略显无奈地摇着头。
“醉鬼……”当祖尼加策马骑行到西瓦吉身边时，朝好朋友挤了挤眼睛：“说说看，你还记得当年伊斯坎德尔会战时的事情吗？”他一边说一边摇头轻笑，“醉鬼，世事无常啊，生活中总是有那么一些人长袖善舞，能够历经沉浮，在名利场上成为不倒翁。呵呵，你还记得伊斯坎德尔会战里的海力克斯吗？”
“海力克斯？”西瓦吉眯缝起小眼睛，想了一会儿，“海力克斯？”西瓦吉皱起鼻子，望向祖尼加确认了一次。爵士笑着点点头。得到爵士的肯定，西瓦吉猛地向地面啐了一口，露出自己肮脏尖利的牙齿，愤怒地说：“我当然记得！那个衣着华丽的花花公子在战前会议时信誓旦旦，但是一走上战场，德兰吉安娜人只派了一小队女兵，他就丢下士兵们跑了……”
“嗯！看来你的脑子还没有被酒灌坏！就是那个家伙，呵呵，看来我们都记得。”祖尼加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西瓦吉的手臂，无可奈何地说道：“现在，那个花花公子当上波伦要塞的总督了。醉鬼，你看看你，这么多年了你还在跟着我们这群流浪汉鬼混。哈哈……”
西瓦吉刚开始还没弄明白……祖尼加说话总是有那么多的弯弯，一下子他还理解不了。但想着想着，他开始笑起来……西瓦吉拿马鞭指着祖尼加，问：“嘿！你什么意思，海力克斯现在是波伦要塞的老大了？”
祖尼加耸了耸肩……
这是一幕奇异的景象。两军对峙之间，沙场寂静无声，唯独听到开伯尔的两名将领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转而开怀大笑。连开伯尔游骑兵们也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他们感觉，他们的指挥官也许是疯了……
醉鬼一直在笑，于是祖尼加就优雅地等待在一旁。等醉鬼的笑意渐淡时，他又笑着逗醉鬼：“伙计，你知道刚才那个‘婆娘’跟我说什么吗？啊……哈……他竟然说……让我们滚回去！你没看到他的表情，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西瓦吉的笑意是假的，一听祖尼加的这句话，他立即阴沉下脸低头凑向祖尼加，低沉地问：“让我们滚回去？好吧！我们两个抓阄吧！谁赢了谁去捣烂那个娘们的**儿。”
祖尼加厌恶地冲头顶边的西瓦吉摆了摆手：“我们走吧！我们撤回去！我对他的**一点都不感兴趣！”
听到祖尼加的话，西瓦吉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而与此同时，在战场的另一端，在波伦要塞的长墙上，穿着黑色战袍，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海力克斯，正阴沉地目睹着眼前的一切。他的士兵们不知道对方的将领在搞什么鬼，但是，他知道……海力克斯将牙齿咬得生响，脸色难看到极致。身边的守卫们，感觉有一股充满愤怒和怨恨的念力，正在肆意扩张弥漫……
二
开伯尔人就那么莫名其妙地撤走了……在这个诡异的早晨结束之后，绿衫军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波伦要塞的视线范围，就如同他们悄无声息地来一样。一些奇怪的言论在波伦人之间再次传扬开来，海力克斯和对方将领那充满了暗语的对话现在有了好多种解读。
只是，在战战兢兢中度过一个夜晚之后，波伦人发现噩梦在白天又再次上演。
海力克斯是在睡梦中被士兵们叫醒的，因为——该死的开伯尔人又回来了！波伦人爬上墙头，透过垛口望去，昨天早晨的那支队伍，现在又再次列阵门前，只不过这次他们离得更近了，似乎并不畏惧墙头的箭矢，反而显得咄咄逼人。
海力克斯张望了一下，狠狠地朝地面吐了口口水！他回过头冲着传令兵大叫：“让所有人都到城墙上来，做好战斗准备！这群**养的东西都是轻骑兵，他们没有攻城器械，他们什么都办不了，只能做我们的箭靶子！”
他一边咆哮着，一边挥舞着自己的双手，长长的黑发在身后疯狂地飘舞。长官的激励，让士兵们顿时血脉喷张！矿工们可有好多年没打过硬仗了，现在，他们占据天时地利，他们的弓箭可以在高墙上随意射杀轻骑兵，最重要的是，看起来对面这群骑兵的身上挂满了值钱的战利品——铜质的盔甲和锻造的武器——这些物件肯定能够在五河平原的大城市里卖个好价钱！弓箭手们摩拳擦掌，而后勤士兵则开始不断地往长墙顶部运送车弩和床弩，用作弩箭的长矛也被一排一排地列在弩机的旁边……战争一触即发……
只不过，和冲动的波伦人相比较，对面的开伯尔人则安静地吓人。骑兵，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这个早晨，和昨天不同，天空不知从何时开始飘扬起绵绵细雨，寒风穿行在雨水之间，让开伯尔人湿漉漉的绿色斗篷垂挂下来，让战场充满肃杀之意。
在波伦弓箭手长弓所指的方向，一个骑马的将军和一个步行的士兵，缓缓走出队伍，朝波伦要塞长墙走来。他们不慌不忙，悠游自在。
海力克斯将嘴咧开，随后歪起嘴唇，用牙齿的后部不断吸着冷风，同时，他将双手撑在两个箭垛上。他渐渐看清楚了，下面走过来的仍然是那个该死的矮子！另外身边还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家伙。海力克斯阴沉地干笑了一声，便朝墙下吼道：“怎么？祖尼加爵士，你还有些意犹未尽？”
祖尼加听到了海力克斯的话，他优雅地将右手举过头顶，再次行了一个礼，然后不疾不徐地回答：“哪里哪里！”他笑着说：“你看，海力克斯，我听你的话了，我们带着遗憾离开了……但是……”
祖尼加将“但是”这个词说得特别重，又特别缓慢，他抬起头看着海力克斯，继续说：“但是，我想到，开伯尔人也许几十年也不会见一次波伦人，我们都居住在苦寒之地，都肩负着戍边的使命，我们太他妈像了。所以，如果我们就这么简单地离开了，那实在是太对不住这次珍贵的会面了……”
“所以！”祖尼加得意地举起一个手指，远远地点了点海力克斯，说：“所以！我们决定送你一个礼物！免费的，矿工们，免费的礼物！绝对物超所值！”说完之后，祖尼加侧过脑袋冲身边的高大士兵眨了眨眼睛。
爵士身边的家伙目测大约有八尺高，巨大的身躯上面，长着一个硕大的头颅。他的颧骨高高凸起，眼睛深陷在眼窝里，一头亚麻色的长发杂乱地披撒在肩膀上。他不像其他游骑兵那样衣着严谨，而仅仅是单披了一件绿色的斗篷，套了一件短皮甲，身体的其他部分则全部裸露在外面，虬结的肌肉醒目地鼓起，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狠角色。这个家伙的右手拖着一柄前段铁质、后段橡木质的长标枪，标枪的铁枪头拖行在泥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在得到爵士的示意后，这个家伙点了点头，然后用嘶哑的声音问祖尼加：“长官，要不要见血？”一边说着，他一边将背后的一个皮袋子解下来，开始将这个肮脏的袋子套往右手边的标枪。
祖尼加装作很认真的思考，摇头晃脑了一下，轻轻地说：“就钉在灯塔大门的门板上吧！”他俯下身子，用手指了指长墙上的灯塔，让士兵看清楚灯塔的大门。“我们是文明人，不能把所过之处都搞得血淋淋的。”
士兵表示会意，随后提起绑好了皮袋子的标枪，往后退了几步。海力克斯和他的手下不知道对方在搞什么鬼，他们都趴在垛口上，凝神关注着。那个强壮的开伯尔人往后退了几步后，歪了歪脖子，接着爆发出一声野蛮且瘆人的吼叫，大踏步向前冲。大约，冲到祖尼加身边的位置，这名士兵便尽全力将右手的标枪往波伦长墙上投射了出去……随着他奋力的一掷，他上身的肌肉在那一瞬间均匀地抖动了一下，隐隐地发出“冯”的声音。
标枪，逆着细雨，在空中急速地抖动，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呼啸着越过旷野和风雨，越过长墙，越过波伦士兵的头顶，越过喧嚣，“铛”地一声，斜斜地钉在古老的波伦灯塔大门上。这一掷的力量非常惊人，以至于这柄标枪的枪头全部没入了灯塔的橡木大门里面，标枪的尾部不断晃动，画出上下飞舞的虚影，发出嗡嗡的振动声。目睹了这一切的波伦士兵们，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待这一切结束之后，离标枪最近的一名波伦士兵指着标枪，回头向他们的老大汇报：“大人，这上面挂了一个皮袋子！”
海力克斯显然早就看到了这些，他阴沉着脸默不作声，缓缓地走过来。靠近灯塔大门时，他示意士兵将皮袋解下来。他的手下们以为这真是开伯尔人的礼物，因此，他们伸长脖子，纷纷向这边张望……那个笨手笨脚的士兵，花了好大的劲，才将皮袋子解下来，然后，他犹豫着，是自己先行打开，还是双手奉向长官比较合适……幸好，海力克斯翘了一下下巴，示意士兵赶紧打开。
蠢货，就是蠢货。这个笨手笨脚的士兵刚刚将袋子打开，只看了一眼，就撒手将袋子掉到了地上……他尖叫着跳开了，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袋子掉到地上，跳动了一下，接着，从里面滚出一个血淋淋的东西——所有的波伦人都看见了——那是一个血糊的脑袋，一个血糊的女人脑袋！
惊声尖叫！祖尼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那就是——尖叫，听到城墙上面传出来的声音，他开心的笑了，真是太完美了，他暗自在想。祖尼加不准备给海力克斯太多的思考空间，他一待尖叫声响起，就立即朗声向海力克斯喊话：“亲爱的，海力克斯！哈……哈……我总是能给人们带来惊喜，对吧？”他紧紧地勒住马缰绳，兴奋地将身子往前站立了起来，近乎尖叫着说：“看看我的礼物吧！昨天……就在……昨天！你应该还刚刚亲吻过这个脑袋吧！啊哈哈哈！我的手下太残忍了。”爵士顿了顿，接着说：“他们太残忍了，我刚开始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训过他们了！”
祖尼加用他狡黠的小眼睛盯着长墙上的动静，他激动地等待着……刹那之后，他看到了那个近乎疯狂的海力克斯轰地一下，愤怒地从垛口里探出了半个身子……“祖尼加，你这个野兽！”海力克斯呲着牙齿，冲祖尼加吼叫……完美！祖尼加对自己导演的这一切实在是太满意了！他笑着看海力克斯的表现，随后抬起右手，举过头顶，用大拇指捏住自己的食指，优雅地绕了两个小圈——尽管，旁观者觉得这样的举动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然而，这就是祖尼加受人喜爱的地方。祖尼加回应愤怒的海力克斯：“不管怎样，海力克斯，你都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曾经并肩作战过！所以……”他再次用一个手指点了点海力克斯，说：“我觉得杀死你的妻子实在是太过分了。我选择了杀死你的小妾！啊……哈哈哈……”说着说着，祖尼加就兀自笑了起来，又跟昨天一样，他笑得岔过气去了，不得不用力拍打自己战马的脖子。
海力克斯的脸色铁青，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吓人地向外突出着。他的嘴唇，正不住地颤抖。“祖尼加，啊，这就是你们开伯尔人的伎俩哈，这就是你们自诩高尚的品格哈！你们终于让世人看到你们龌龊的真容了！一群肮脏的老鼠！”海力克斯咬牙切齿地赌咒着……
“哦！海—力—克—斯”祖尼加痛苦地摇了摇头，大声地回复：“你搞错了吧！？开伯尔人从来没有说过自己高尚，是不是？”他说完，冲身边的士兵挤了挤眼睛，征求他的意见。废话，那名士兵当然开心的笑了起来，他大大咧咧地说：“是的，长官，我们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祖尼加摊开自己的双手，表示十分赞同。他转过头，对着海力克斯接着说：“另外，海力克斯，你说得对极了！这件事情，就是一只老鼠干的！嘿嘿，我们都叫他暗夜老鼠。我喜欢这个家伙！”
“不过！海力克斯！”祖尼加在完成了一连串精彩的表演后，最终稳定了下来，坐稳到自己的马鞍上，昂头对着海力克斯说：“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礼物！毕竟，我们有好多年没见了，对吧？是十年，还是二十年？反正有好些年了是吧？我们——我代表开伯尔人，表达一下我们的敬意——我们——暂时还不想离开波伦，因为，我们还没有尽完礼数！”
祖尼加现在完全安静下来，他减轻了说话的声音，但是让话语变得非常清晰。他慢慢地说：“我们决定，在你没有回礼之前，我们要一个接一个地给您送礼物！小妾哈！接下来，我想也许是妻子，也许是孩子，哦，对了，还有你的老母亲！最后，你知道的……”
“嘿嘿！”祖尼加拍了拍自己的手，说：“我们会一个接一个地，将脑袋钉到那扇大门上，直到你想明白所有的事情！海力克斯，我们开伯尔人，说——到——做——到！”
说完，祖尼加催动战马，一个漂亮的转身，绝尘而去……他身后，是波伦人铺天盖地的恶毒咒骂！